第四章

第四章

鄭鼎音早在府前恭候許久,直到看到一隊身披黑袍騎兵不急不徐的身影方才舒了一口氣。太子出行披黑袍掩飾行蹤是宮裏的規矩,同時也是為了方便接待官員的辨認。行至府門口,為首的騎手才抬了抬頭,露出那還略顯青澀的臉龐對着鄭鼎音笑道:“二舅媽!”

“哎呦,你可算來了,趕緊進來吧,你表哥等你都等着急了。”鄭鼎音趕忙牽起王師玄的馬韁,欲往府里牽去,可只覺得背後發涼,轉頭對上王師玄身邊騎手冷冷的目光,不由得訕笑着把手裏的韁繩放下抱怨道:“怎的金少保來了也不說一聲。”

金明烏只是冷哼了一聲,便把目光移開了。

“老金就這臭脾氣,二舅媽可別放在心上。”王師玄一邊打着圓場一邊策馬往府中走,但是眼中的得意卻被鄭鼎音盡收眼中。他就是太子,是萬人敬仰的存在,是所有人都要討好的存在。

“站住!”一聲急喝傳來,惹得金明烏本就不明朗的臉色此刻又蒙上一層陰霾。

王師玄聞聲看去,一位與他年齡相近無幾的藍衣男子阻擋在他的馬前,模樣倒是平平無奇,可卻讓王師玄莫名覺得渾身發冷。

“但凡進我皇甫府之人,皆要下馬,庶民還要行跪拜之禮,哪怕你是太子也不能破例。”阻在王師玄馬前的正是鄭鼎音的兒子皇甫澈,本來皇甫澈還對這位小小太子抱有几絲好奇,可看到這太子如此羞辱自己的母親不由挺身而出為母親解圍。但皇甫澈的話音未落,早在一旁忍耐的金明烏拔刀而出策馬奔襲向口出狂言的皇甫澈。

“住手!”王師玄見金明烏擅自出手頓時臉色鐵青,幾乎是將這話吼出來的。

金明烏聞言身形一頓,手中的動作並未停止,只是暗中的將刀刃掉換成了刀背,出手的勁氣也小了幾分。

“真當我皇甫家的人這麼好欺負?”皇甫澈瞳孔一縮,身形不退反進,直直撞向金明烏的坐騎。

這一剎就連金明烏也沒想到,一時眼中的殺意也變成了驚訝。人馬相撞那一剎,金明烏的坐騎居然嘶鳴了一聲,然後狠狠向後倒去。

“對不起啊師玄,我家澈兒的力氣大了些,怕是金少保會受傷了。”鄭鼎音暗裏偷笑,明面上倒是一幅衝撞了太子請太子責罰的柔軟面孔。

王師玄擺了擺手,要是金明烏就這點能耐,那這太保的位置也就該換人了,不過他的目光始終沒能離開皇甫澈,在那陣陣飛揚的塵土中,那道並不算太過壯碩的身影還矗立在原地。而金明烏就稍微狼狽了一些,畢竟誰也想不到一個僅僅舞象之年的男子居然有這般力氣。

“金明烏,你擅自出手!眼裏是沒我這個太子了嗎?”

“請太子降罪!”金明烏掃了一眼面不改色的皇甫澈雖然心有不甘,但他已經沒了再次出手的機會,只得俯首認罪。

“你的罪還是回去讓父皇定奪吧。”王師玄順勢下馬,拍了拍金明烏的肩膀示意他起身。

“那師玄?咱們邊走邊聊?”鄭鼎音心裏早就笑開了花,平時看着小子舞刀弄槍的她心裏還有些不快,如今這一手讓真是讓她吃了一驚。

“客隨主便,二舅媽您請。”

“好好,不愧是太子,比我家那臭小子有禮節多了。”這種打一巴掌給一甜棗,倒是讓王師玄心裏舒緩了幾分。

隨着鄭鼎音與王師玄的入座,這籌備了一天的家宴才算真正的開始。來之前王師玄本以為宴席的正座會空出來,沒想到竟會是皇甫澈坐在正座上。反觀鄭鼎音等人都是坐在次座,而他這偌大的賓座上卻只有他一人。

“太子殿下,本來府中的宴席都是由我父親一手操辦的,客人也是由我父親親自招待的,奈何他老人家臨時受命不能親自款待太子殿下。這份殊榮就落在了我的身上,若是招待不周還希望太子殿下多多見諒。”皇甫澈提起酒杯朝王師玄笑了笑,一口飲盡杯中酒。

“哪裏的話,要論輩分我還得叫你一聲表哥。此次前來,也是為了我母親向舅媽問聲好。”王師玄再次搬出當今皇后這座大山,卻看不見鄭鼎音半分表情,鄭鼎音也只是對王師玄笑了笑便再無其他多餘動作。

“再者,也是為了拜訪表哥表姐。”

皇甫子楠抿着嘴向王師玄點了點頭,也沒有多餘的動作。

“最近我二娘的女兒也到了年紀,天天盯着這幫世家子弟看。我看這好事就別讓其他人佔了,表哥你有沒有當駙馬的意思啊?”這王師玄的二娘便是王禮承的眾多嬪妃種的慈妃,因為和王師玄走的近,王師玄就認了這慈妃為二娘。

皇甫澈有些傻眼了,這最近的桃花有點多的不靠譜啊,先是他娘親亂點了幾手鴛鴦譜,想不到這皇親國戚的也要來插一腳?

“太子殿下說笑了,上周我還找城裏最有名的先生算過,說我這命里啊找不到富貴的妻子。”皇甫澈打着哈哈,當駙馬爺這種事打死他他都不願意,畢竟娶了公主可就不能完成他妻妾成群的偉業了。

王師玄臉色一冷,他父皇說過,他如果想繼承這天子的地位,拉攏皇甫家的人是必不可少的,因為皇甫家的太后親軍是一步天大的底牌,而要掌握這底牌就必須要掌握皇甫家的人,不過看眼前這形式對他太過不利。

“哈哈,澈哥你也太會開玩笑了,像你這種瀟洒的男子,什麼樣的女子配你都不過分,那算命的先生一定算的不準。”王師玄當時以為他沾着皇甫家的血脈這太后親軍他拿下會很輕鬆,現在看來要搞定一個尚未出道的毛頭小子他都有些吃力,自己真是有些自大的過分了。而這時鄭鼎音也發現了現在的苗頭有些不對,太子如此明着面拉人,明顯是要樹立自己的勢力,但皇甫家一向只聽命於當朝天子,哪怕是明立的太子他們也不買賬,當初的王禮承就吃過這種暗虧。可現在鄭鼎音又不好直接開口,只能看着這兩人互相鬥嘴。

“太子殿下!我有急事求見。”

就在兩人都有些紅眼的時候,一聲急喝傳來,金明烏單膝跪地手中擎着一卷玉軸文書。

“是父皇來信!”王師玄心中一驚,這文書分作三等,第一等就是這玉軸文書,是急詔。二等則是金軸文書,基本上是一次性的手信調令。三等則是骨制文書,就只是一些普通的任務。不過這玉軸文書是王師玄第一次見到。

“太子殿下?若有要事,可到書房一議。”皇甫澈也看出這文書必不簡單,忙着給王師玄打下圓場。

“失禮了。”王師玄來不及說場面話,徑直離開。

劉念冷和鄭鼎音面面相覷,也不知這個宴席該不該繼續下去,目光便都落在正座的皇甫澈身上。

“添酒。”

宴席又熱鬧起來,推杯換盞之際,鄭鼎音貌似看見皇甫澈一臉悵然的表情,只是在劉念冷的一次次勸酒下,她就再難關心那一道與宴席格格不入的身影。

........

手臂上的花斑雪鷹歪着頭看着眼前這位一臉沉重的男人,咕咕的叫了幾聲。皇甫澈剛收到了宮中的來信,他始料未及王禮承的死來的如此之快。這一路上他已然聽聞東江的事情,沒想到那十二個字居然靈驗的這麼快,只過了數天就有八個字靈驗了。現在的他只要更快的奔赴京城,取得太后親軍的控制權才能避免宮內的變故。

“皇帝的死瞞不了多久了,齊鋆王,趙西王離京城最近,野心也最大,皇帝的死一旦泄露出去,若沒有人主持大局怕是這位子要換別人做了。”來不及休息,皇甫壽踩滅篝火翻身上馬心裏宛如有無數的螞蟻在爬。

“瞞?老三的錦司衛就是個擺設,我們想往裏安插多少人就安插多少人,他死的消息第二天我就知道了。”

皇甫壽還未反應過來,幾道冷箭就直直射出穿過皇甫壽坐騎的頭顱。等回過神,整個林子裏已經亮起一片火光,在火把搖曳的光影下,皇甫壽看清了說話人的面容,正是他所預料野心最大的齊鋆王,王禮展。

“老大死的早,這位子本就該是我的!要不是老頭子昏了頭,聽了呂印真的鬼話,怎麼可能讓老三那個糊塗蛋繼承皇位?”王禮展掃了一眼滾落在地的皇甫壽,又自顧自的笑道:“老四的膽子不敢起兵,我理解他。其他的異姓王我就更不指望了,但皇甫壽,你的太后親軍可太嚇人了,嚇得我啊,一宿一宿的睡不好覺。”

皇甫壽緩緩起身環顧四周,發現這裏早就被包圍了,看來是自己的行蹤早被人出賣了。一想到是這樣,皇甫壽的臉色便愈發的鐵青,目光里的殺意也洶湧起來。

“皇甫壽,只要你肯效命於我,我保證以後的皇甫一族絕對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王禮展微微一笑,貌似又想到了什麼,便趕忙補充:“對了,你不有個兒子嗎?我可以給他封侯封爵!只要你肯答應,我讓他做封王都行。”

“齊鋆王,你也太小瞧我們皇甫家的人了吧。”皇甫壽有些無奈,誰不愛慕高官厚祿?封王?就連有的開國元勛都不曾有這待遇,王禮展居然敢如此大方,看來這太后親軍着實卡住了他的咽喉。若是這樣,那他便更不可能交出太后親軍了,他們皇甫家世代忠君,絕無可能做出反叛之事。

“你們皇甫家的人一個個真是茅坑裏的石頭,又臭又硬!既然如此,那便動手吧。”王禮展頗是頭疼,之前想逼宮時他也找過當時太后親軍的將軍皇甫玉,只是對方甚至連見他都不曾見他,只是送了一句“食君祿,忠君事”便把他打發了事。現在想起,王禮展還是有些難以接受,便又開口說道:“人若是死了,就分屍,扔下懸崖喂狗。”

“王禮展,你永遠都坐不上皇位!就算我死了,太后親軍也不會解散,他們只會反撲的更厲害!”皇甫壽知道今天是必死之局了,想從這位封王的親軍手裏逃出去?簡直是痴人說夢。

“等你到了地下,你自然會看到,不。是你們皇甫一族的人都能看到。哈哈哈!”王禮展宛如瘋魔,再次遁入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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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機捭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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