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3章 閣老的三公子
眼看就要到三月份了,雖然已經過了天寒地凍的時節,卻仍舊是寒意逼人。第二天早上林飛是被凍醒的,回頭一看李成梁已經不在旁邊了。也難怪這屋子裏沒多少暖意,柴火已經快燒完了。林飛站起身來整了整衣服便朝門外走去。
“徐老弟,起來了!讓你見笑了,這是我多年養成的習慣。”李成梁正在不遠處練拳,見林飛走出廟門,忙收起身架走了過來。
“李大哥說哪裏話,百無一用是書生,哪裏像大哥這樣能文能武,有機會我還想向李大哥學幾招強身健體的技藝呢。”林飛意識到李成梁的無奈,這便是重文輕武的時代,連習武都要被人看清。要是在後世,像這種早鍛煉那也是再平常不過了,學武甚至都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
“哎,空有一身武藝又有什麼用,這次來京又是一事無成。”李成梁嘆了口氣,有些懊惱。
“李大哥是遇到什麼事了么?”林飛這才想起,李成梁既然是遼東人,這次來京定然是有事要辦,不知究竟是什麼事沒辦成才讓他有此感慨。
“哎,不說也罷。徐老弟,我們吃點乾糧,這就進城吧。”李成梁聽林飛這麼一問,本想說點什麼,可看了看林飛,終究還是沒有說出口。
既然他這麼說了,林飛也不好再問。事實上,問了也是沒用,自己連身份都沒有弄清楚,就算知道了他的事,也幫不上什麼忙,到時候和他一起感慨,只是空增煩惱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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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會流落在這荒郊野外的,果然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走了許久才看到有村莊,過了一個時辰,二人才遠遠看見了通州城門。本來林飛起初還感覺有點涼意,這一路走來,身體一活動起來,不但涼意散去,相反倒是有些熱了,額頭上佈滿了細密的汗珠。
通州城雖然不大,卻是南來北往的客商聚集之地,平素里的繁華可以想見。但是今天,想是人們都到城東運河邊去參加開漕大典了,街面上反倒是冷冷清清,有些商鋪甚至都沒有開張,更沒多少人走動。偶爾有三三兩兩的人群走過,也多半是在往城東趕。
“這蘇州會館是最大的么?”眼看就要到會館林立的東街了,林飛停下腳步,扭頭問了一句。
“想必是的,蘇州號稱江南繁盛第一,富商大賈甲於天下,開在各地的會館往往是最為富麗的。”李成梁想都沒想,就回了林飛的話。
與剛才一路行來所見不大相同的是,東街上的會館全都開門了,沒有一家是關着的。這街上的人流也明顯多過來時的街道,二人不再言語,一路經過大大小小十幾家會館,才在東街最為居中的地方看到了蘇州會館的匾額。
林飛在門前佇立良久,單從外面看,這蘇州會館並不比其他會館大多少,匾額也與其他一般無二,只是門前牆壁上的裝飾似乎比其他會館繁複了些。
與北京城的會館還接待進京應試的舉子不同,通州的會館基本上是以工商業聯絡為主,是生意往來的場所,沒有多少政治性。不過天下的會館都有一個共性,那就是都是同鄉會。因此林飛二人雖然不是來談生意的,單憑同鄉之誼,也不用擔心會被拒之門外。
今天是天下漕運開始的日子,按照慣例,各地會館也要出人參加開漕大典。蘇州會館作為江南第一,自然也不例外。不過會館由於還要應承着南來北往的客商,自然不像普通民眾那般,可以關門歇業,全都跑到運河邊瞧熱鬧去。
二人進來裏面,林飛注意到裏面沒什麼人。不過相比起外面的簡陋,裏面顯然是要富麗堂皇得多了。偌大的空間擺着幾張八仙桌,連椅子都做得分外考究,四周牆壁上掛滿了字畫。林飛待要細看時,一個商人打扮的人走了過來。
“這位朋友,在下何茂才,不知朋友來蘇州會館有何貴幹?”來人對着林飛開口問道,臉上笑意盈盈。
“哦,我想進來看看這裏有沒有熟人,順便看看家鄉的會館是個什麼樣子。”林飛按照李成梁所說,自己發揮了一句。
“哦?聽公子口音,不像是蘇州府人,倒是有點像松江人士。松江會館就在左邊,公子不妨去那裏看看。”
那人一聽林飛說話,臉上的笑意似乎更濃了,只是林飛卻覺得他有些意興闌珊的感覺。這稱呼也從朋友改成了公子,看來他剛才定是把自己當成來談生意的了,這會見沒有生意可做自然有些掃興。
“呵呵,蘇松本是一家,在下雖是松江府人,卻從來都沒有地域之見的,難道何老闆要敢我們走?”林飛聽出何茂才話里的意思,雖然他客客氣氣的,卻是下了逐客令。不過何茂才的話倒是讓林飛幾乎肯定了自己是松江人,雖然他說的是有點像,可這種語氣誰又能聽不出來。
林飛說得不錯,蘇州和松江淵源極深,並且都是南直隸應天巡撫治下,自然能算是同鄉。只不過這工商業會館不比別處,地域之間壁壘森嚴,別看平時見面都稱一聲同鄉,私下裏做起買賣來誰也不會讓着誰。商人重利,本也無可厚非,林飛雖然是個現代人,對此也是知道的。不過自來到這個世上,林飛再也不想像前世那樣處處圓滑了,這會也是想到什麼就說什麼。
“這…在下並無此意,這位公子請隨意看看。”何茂才臉上一僵,不過很快又恢復了笑容。
按照會館的規矩,若是不是來談生意的那就只接待本地人。若換做別人,聽了何茂才這麼一句話理當客套兩句轉身就走才是。可偏偏林飛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哪裏人,而且也不想守這規矩。何茂才雖然尷尬,卻不好撕破臉,看林飛的樣子也不知是哪家公子哥,不明底細自然是少惹為妙。
剛才林飛只是這麼一說,並不是真的要留在這。既然何茂才說自己是松江口音,那現在自然該去松江會館問問了,還待在這幹什麼。林飛剛想轉身,就聽到背後傳來一陣爽朗的笑聲,接着就見何茂才快步迎了上去。
“孫公子,是什麼風把您給吹來了?快裏面請,老王,看茶。”何茂才一邊引着來人往裏面走,一面招呼着。
林飛退在一旁看了看,來人大概三十齣頭的年紀,一副儒生打扮,不過衣衫不整,手裏拿着一副摺扇晃來晃去。因為來人是側對着這邊,林飛也沒看清他的長相。
事不關己,林飛正抬腳就準備出門,這時候卻聽到何茂才說了一句:“孫公子,要說剛剛這還來了一位您的同鄉呢。這不,還沒走。孫公子,您先坐着,老王笨手笨腳的,我去給您看茶。”
林飛順着聲音朝裏面看去,正好那位公子也朝這邊開來。林飛看得分明,長相還算清秀,只是看外表,似乎有些放浪形骸,不像守規矩的讀書人。林飛也就是聽到何茂才的話,看了一看,這回看清楚了拉着李成梁又準備走了。
“翰卿兄,沒想到在這裏遇到你了,我還以為你早到京城了呢。看來還是我兩有緣,這下好了,去京城也有個伴。”那孫公子只是看了一眼林飛,卻是馬上站起身來走了過來,一把拉住林飛的手,臉上的興奮溢於言表。
“您是?”林飛一臉愕然,這可真是奇怪了,這位孫公子竟然認識自己,看樣子還很熟,可自己卻不認識他啊。此時此刻,林飛是尷尬已極。
“翰卿兄,你怎麼了?我是克弘啊,你沒事吧?”孫克弘滿臉的不可思議,怔怔的看着林飛。
“孫公子,徐公子他大病初癒,一時間腦子裏有點亂,很多事他都記不大清楚。既然孫公子是他的熟人,或許可以幫他想起來。”李成梁見此情形,連忙出面解圍道,只是口中的稱呼已經從徐老弟變成了徐公子。
“是嗎?要不要緊?可得好好看看,不要誤了大考才是。”孫克弘臉上有些焦急,沒頭沒腦的來了一句。
“這…大夫說徐公子只是暫時失憶,休息兩天就好了。”李成梁也不知道林飛能不能記起從前的事,不過這時候也沒有更好的說辭了,只希望孫克弘能幫上忙,讓林飛早點好起來。
“這樣,那倒不妨事,等到了京城說不定就好了,就算沒好,也可再延請名醫看看。”孫克弘一邊拉着林飛坐了下來,一邊寬慰道。
“孫公子,這位公子是?”那何茂才見孫克弘和林飛好像十分熟識,連忙給林飛李成梁也看了兩盞茶。
“我說何老闆啊,這你可就有眼無珠了。這位可是華亭徐閣老家的三公子、徐瑛徐翰卿,是我的至交。”孫克弘一邊數落着何茂才,一邊道出眼前人的身份。
“徐…徐閣老,在下有眼不識泰山,剛才冒犯三公子之處,請三公子見諒!”何茂才一聽孫克弘這話,忙不迭的點頭哈腰向林飛賠罪。其實他剛才並無冒犯之處,反倒是林飛有些失禮。可是官大一級壓死人,何況他一個無職無品的商人,哪裏敢計較那麼多,這會只能搶先賠罪了。
“沒事,何老闆你忙你的去吧。”林飛表面上平靜如水,心裏卻是翻江倒海,無法平靜。聽孫克弘這話,自己身份是明白了,以後該改叫徐瑛了,而這徐瑛還真是大有來頭之人。徐閣老家的三公子,華亭又有幾位徐閣老,這個時代松江府華亭縣數來數去做過宰相的也只有徐階一人而已。
林飛,不對,以後該改口叫徐瑛了。不僅僅是徐瑛一個人心裏難以平靜,一旁的李成梁更是五味雜陳。之前曾想過這位富家子弟可能有些來頭,可沒想到他竟然是剛剛歸田的大明朝首輔徐階的幼子。隱隱的,李成梁心裏有些忐忑,也升起了一絲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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