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
黎子彥的嘴角和胸前衣襟都沾滿了血跡，這一眼望去甚是觸目驚心。
劉大夫多年行醫，早已是經驗豐富，他其實在看到黎一彥的第一眼時，這心就已經不由自主地懸了起來，這個病人的情況看起來十分不妙啊！
不敢多耽誤，劉大夫立刻伸手翻了翻黎子彥的眼皮，又為其號了脈。
房間中安靜地落針可聞，孟永安看到劉大夫越皺越緊的眉頭，心裏瞬間便湧起了不好的預感，他雙拳緊握，直到劉大夫收回手，這才急忙問道，“怎麼樣？”
對上孟永安焦急的目光，劉大夫的額頭卻是冒出了冷汗，對於孟永安這位城中有名的紈絝子弟，他也不是第一次接觸了，知道這位少爺脾氣上來了那可是能要人命的！
可如今床上這位容貌驚人的少年，明顯是孟少爺的心頭好，他若是實話實說了，恐怕立刻就要挨上一腳，可他要是謊報病情，等床上這少年咽了氣，那他下場只怕更慘啊！
孟永安哪知劉大夫此時這心裏已是亂成了一團，他看着吞吞吐吐的劉大夫，立刻怒目而視道，“快說！”
汗水順着額角流下，劉大夫咬了咬牙，知道這伸頭也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還不如痛痛快快說了算了！
“孟少爺，床上這位公子恐，恐怕是……”劉大夫看了眼臉色越加陰沉的孟永安，這心裏已經做好了挨打的準備，“在下醫術有限，還請孟少爺另請高明吧！”
聽了劉大夫的話，孟永安立刻臉色大變，“你什麼意思？！”
“這位公子……恐怕，恐怕是不行了……”
不行了？！孟永安眼前發黑，整個人竟然踉蹌着向後跌退了一步，這怎麼可能？
剛才還好端端的一個人，這怎麼可能只是跟他說了幾句話就不行了？！
孟永安雙目充血，心底立刻就湧上了一股怒氣，他一把抓住劉大夫胸前的衣服，將人提了起來，怒聲喝道，“你這庸醫，胡說什麼！”
劉大夫本就對孟永安心存懼意，此時直面這滔天的怒火，更是被嚇得面無人色，顫抖着嘴唇一時也是說不出話來。
“二少爺！”看到孟永安發火，倚翠也是害怕的緊，但她還是忍着懼意勸道，“還，還是讓大夫說說黎公子到底得了什麼病吧……”
聽到倚翠的話，孟永安雖然還是狠狠瞪着劉大夫，卻還是放開了抓着他衣服的手，“他剛剛還好好的，怎麼可能說不行就不行了？！你今天要是不給我說出個所以然來，我就讓你走着進來，躺着出去！”
劉大夫被放下后不停喘着大氣，他被嚇得雙腿發軟，這腳沾了地后也是不停打顫。
咽了口唾沫，劉大夫一邊伸出袖子狠狠地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一邊偷眼看了看床上的少年，頓時這心裏就犯起難來！
這少年的脈象是死脈，毫無疑問是個垂死之人，但要說這其中是何緣故，他卻也弄不明白！
行醫這麼多年，他見過的病人不計其數，就是在這城中也絕對算得上是首屈一指，但像是少年這般混亂的脈象，他還是頭一次見！
劉大夫不知該如何形容黎子彥的情況，心裏也是焦急萬分，他看着孟永安越來越冷的面容，在這強大的壓力下，忽然福至心靈！
這少年就算長得再美，那也是個男子，怎麼可能願意雌伏人下，定是孟永安覬覦這少年美色，把人強搶入府，想到這裏，劉大夫立刻張口說道，“這位公子是……是心病啊！”
“心病？”孟永安一愣，隨後又不解，“什麼心病？”
“至於什麼心病，老夫就不清楚了，但從脈象來看，這位公子似乎一直以來都有很重的鬱結，加之體質虛弱，如今受了刺激，這才突然吐血，以至昏迷。”
劉大夫說完之後便悄悄觀察起了孟永安的臉色，看到孟永安的神情雖然依舊十分陰沉，但卻不再死死盯着他看，反而垂目不語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他立刻就知道自己猜得八九不離十了！
劉大夫這邊還在低着頭暗呼僥倖，卻根本不知道孟永安所想的根本與他的猜測南轅北轍。
初見少年的時候，孟永安就知道少年的身世必定不簡單，不說那飄逸出塵的氣質，就看那仿若白瓷般的肌膚也絕對不是普通人家可以養出的。
但孟永安對那些既不想深究，也根本不在乎，他既然看中了少年，就只想讓他待在自己身邊，被他寵愛憐惜就夠了。
而一貫肆意妄為的孟永安，如今卻是頭一次為別人考慮了起來，他不知道少年從高高在上到跌落塵埃到底經歷了怎樣的痛苦，但那滋味必定是常人所不能忍受的，如此一來少年心有鬱結卻是再正常不過了。
後來又落入他大哥的手中，受了那樣的侮辱……
側頭看向床上昏迷不醒的少年，他又想到少年吐血昏迷前對他說的那句話。
“剛出虎穴，又入狼窩啊……”孟永安低聲呢喃着這句話，他一把揮開擋在前面的劉大夫，泄了氣般的走到床邊坐下。
此時孟永安心裏是說不出的難受，不光為少年如今的病情，也為遭到自己親兄弟的背叛而感到憤怒、
但憤怒過後，孟永安卻又是滿滿的無力，若是別人欺辱了少年，他定不會放過那人，可面對他一直以來最信任的親人，他又能做什麼呢？
恍恍惚惚間，孟永安的心底忽然生出了一種渴望，要是能帶着少年遠離這紛紛擾擾，即使過着清苦的生活，他也甘之如飴啊。
而在這樣不可思議的想法冒出后，孟永安卻又很快陷入了迷惘之中……
眾人皆知他的性子風流，對於美人，他的興趣來得快，去得也快，孟永安沉下心來想了想，以往他好像對再美的姑娘也沒有這般上心過，直到遇到了少年……
如此想着，孟永安又用目光去仔細描摹黎子彥的五官。
這張臉明明在他的記憶中並沒有存在多久，但在初見的那一剎那，卻彷彿已經紮根在他的心頭許久許久，久到似乎他來到這世上就為了與少年相遇，然後相知。
輕輕抓住黎子彥略帶涼意的手掌，孟永安看着他美到極致卻毫無生氣的面容，心中一痛，不，他不單單隻是喜歡少年這張臉，而是真的對少年上了心！
房間中很安靜，有種讓人窒息的壓抑感，劉大夫的眼中閃過一絲掙扎，最終還是鼓足了勇氣開口道，“孟少爺，對這位公子的病，老夫真的無能為力……”
被孟永安隨手揮開后，劉大夫就一直膽戰心驚地站在原地。
他看孟永安好似完全忘記了他一般，只顧看着床上的少年發獃，在經過幾番猶豫后，這才小心翼翼地開了口。
他實在怕床上這個少年熬不住，萬一忽然咽了氣，孟永安悲傷至極，要讓他給這少年陪葬可怎麼辦？！
孟永安此時哪還有空理會劉大夫，他這心裏亂得不行，聽到劉大夫那蒼老怯懦的聲音后更是煩得厲害。
“滾！”
聽到孟永安讓他滾，劉大夫立馬舒了一口氣，然而等他提起藥箱后，卻又愣住了，這是他的醫館啊，這……這讓他往哪裏滾呀？！
然而看着面沉似水的孟永安，劉大夫卻是不敢再火上澆油了，他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然後頭也不回地就跑出了後堂！
“少爺？”
聽到倚翠的聲音，孟永安抬了抬眼皮，“回相府！”
夜已深，孟永安帶着黎子彥回到相府後，把人安置在了自己的房間中，他握着黎子彥冰冷的手，沉聲道，“倚翠，你再去差人多請幾個大夫來……”
看了看神色黯淡的二少爺，又看了看床上昏迷不醒的小公子，倚翠心裏雖然也十分擔憂，但她畢竟只是個下人，主人家的事也根本容不得她多嘴，俯身行了一禮，倚翠輕聲道，“是，二少爺……”
這一晚上，孟永安守着黎子彥一夜沒合眼，幾個大夫來了走，走了來，但答案都是無能為力。
一直到天色蒙蒙亮，孟永安摸了摸黎子彥的臉，這才起身出了房門，既然這城中的大夫救不了少年，那他就只能去請太醫了！
孟相爺的妹妹早年入宮，如今早已被封為孟貴妃，而孟永安雖然有些玩世不恭，但對於討女子歡心卻十分拿手。
以往他每次進宮都能把自己這位姑母哄得心花怒放，這賞賜也是收得手軟，因此這一想到宮中的太醫，他的第一反應便是去求自己的這位姑母！
孟貴妃是孟永安的姑母，當朝二皇子是孟永安的表哥，作為一位標準的皇親國戚，守門的士兵怎麼可能不認識孟永安？
遠遠看到騎馬疾馳而來的孟永安，他立刻差人去裏面通報，不消片刻的功夫，就讓孟永安順利進了宮門。
孟貴妃得知孟永安這麼早就來見她，還以為相府出了什麼急事，等問了一通才知道，原來是想請位太醫隨他回去。
“府上有人病了？是你父親還是你哥哥？”
被孟貴妃這麼一問，孟永安反倒不知如何做答了，他猶豫了一下，才說道，“姑母，是，是侄兒的一位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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