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除夕

第三十五章除夕

轉眼就到了除夕,往年的除夕夜越府的侍人早早把過年用的彩燈高高懸挂張燈結綵,吃年夜飯,飲屠蘇酒(也叫辭歲酒)晚輩磕頭,長輩贈壓歲錢,女眷孩童一桌,長輩成年男子一桌,猜謎語講笑話,宮裏皇後娘娘會使了宮女來賜福,半夜子時放鞭炮驅邪、除舊迎新。

而今年越玉卿親自寫了祖宗至親的牌位,穿着孝服帶着越子書和果兒上香燒紙叩拜。

越玉卿想起阿爹抱着自己習字,讀書,阿娘無微不至的關愛,想起嫂嫂們往日的親厚,眼淚止不住往下掉,傷心的同時又怕子書和果兒心裏難受,背過頭抹掉眼淚,回頭看向子書,只見這孩子眼睛悲泣含淚,緊緊咬着牙齒,任由眼淚掉下來。

越玉卿再也忍不住,抱着子書眼淚如雨下卻沒有發出一點聲音,果兒看着眼前阿兄,阿姑心裏害怕,忙捂着嘴,不敢發出一點聲音淚水一顆一顆的從手指縫流下來。

越玉卿看着眼前的果兒如此動作,心裏就是再傷心也要忍住,趕緊擦乾淚水抱着果兒輕聲細語哄着,收拾情緒呼出一口氣道:“子書,我們的眼睛是長在前面,日子是要往前看,嫂嫂也不想我們一直沉寂在失去親人的痛苦中,哭過了傷過了我們還是要好好過日子的,你如今拚命讀書練武,你阿娘在天之靈一定很欣慰。”

越子書面色潮紅,眼神帶着濃烈的恨意,嘴唇微顫點頭道:“對,我還沒有報仇,還沒有找到殺我們家人的黑衣人,我一定要好好學武學本事,找到害我們的人。”

越玉卿拍了拍越子書的肩膀,子書親身經歷了破廟的凄苦,母親的慘死家族的覆滅,這對一個十一歲的孩子如同世界崩塌,讓他如何不恨?越玉卿心裏嘆氣,只能徐徐漸進的誘導,人生不是一直沉寂在仇恨里,更不能因為報仇而無所不用其極。

越玉卿打來熱水,三人洗了臉脫去孝服,越玉卿穿着半舊的棉衣,從柜子裏拿出兩身月白色的新衣,一邊給果兒換上,一邊對子書道:“雖說阿姑手藝不好,但過年了小孩子還是要穿着新衣服。”

越子書打起精神,看着針腳密實但有些凌亂的做工心裏一陣暖意,也躲在屋裏穿戴好出來,越玉卿看着越子書如同挺拔的小楊樹心裏歡喜,嘴角含笑道:“真是吾家少年郎,健如黃犢走復來。”正巧管家的兒子敲門問道:“真人,是否現在傳飯。”

越玉卿打開門,笑着道:“傳飯吧。”接着拿出兩吊錢遞了過去道:“王小管家,這是我的一點心意,過年給侍人們一些彩頭,也不枉費他們的悉心照料。”

小王管家趕忙推辭道:“怎好拿真人的錢呢。”

越玉卿一把塞到他手裏道:“你們不嫌少才好。”小王管家知道越玉卿的身份,心裏咂舌,真是大家族出來的貴女,出手就是不一般,這兩吊錢分發下去給管事的每人就抵上半個月的月錢了。

越玉卿耳濡目染鄭氏的做派,以前覺得這兩吊錢就是小錢,但在逃亡過程中知道這兩吊錢有時候能讓一大家子過上兩三個月,一個大錢能買三個雞蛋,有時候經過偏遠的村落,更有些村民不識銀錢,只想以物換物拿着錢不如拿着糧鹽好用。

越玉卿知道規矩,自己在房裏放了靈位祭祀怕與主家犯沖,王瑜表哥肯定不會說什麼,就怕侍人們亂說話,住在別人家不要落了話把才好,多給點錢管事們也能多照顧幾分,將來給主家回話也能說兩句好聽的。

因王家也是守孝,派來的廚子做了一手的好素齋,越玉卿看着眼前拔苗似長大的越子書,要是嫂嫂看到該多好呀,她嘴角牽出一個勉強的笑道:“子書也長大了,一路上照顧妹妹,關心阿姑,來!以茶代酒祝願我們一路順利。”

越子書原本稚嫩的臉上也帶了一些少年般的稜角,他頓了頓喝了手中的茶,眼睛紅了紅但還是強忍着淚水輕聲道:“感謝阿姑一路的悉心照料,要不是阿姑,我和果兒如今已是枯骨了。”

越玉卿搖頭道:“應該說是嫂嫂的犧牲,讓我有了帶你們逃生的機會,好在這次活的不只我們,還有你的六阿姑,被人救起,現如今在秦家將養,不管如何能活着就是好事。”

越子書一聽也極為高興,算是過年的一個好消息了。這時小王管家在門外傳話道:“真人,白公子來了。”

越玉卿忙開門只見白銘軒穿着斗篷,斗篷被雪水打濕了一半,俊逸的臉上帶着幾分笑意,懷裏揣着東西,越玉卿這一瞬間心裏有着說不出的滋味,只覺得脹脹的滿滿的,似乎想哭又想笑,五味雜陳。

白銘軒看到牌位,忙給牌位上了香,越玉卿跟在身後,他上完香回頭看越玉卿眼睛微紅如玉般的臉是那樣的嬌弱,他心裏痛的跟什麼似的,伸出手想摸拉她的手,但伸到一半放了下去。

“軒三哥來了,外面都又下了雪水?”越子書關上門問道。

越玉卿這才醒了一般,忙把他身上的斗篷取下來放在火牆邊上,又拉到火牆邊上他坐下,倒了滾滾的熱茶驅寒。

白銘軒接過茶放在案桌上,從懷裏掏出一份素點心和一份壽糕道:“我知道阿玉今日過壽,特意讓廚房做了一份壽糕和素點心,今日你就十六了,本該有個盛大的及笄典禮,但如今····”

越玉卿覺得白銘軒這會兒傻的可愛,其實她的生日是十月二十三,確切的說虛歲已經十六,正經才剛剛過了十五歲,這戶籍本子上是平遠師兄的生辰。

因越玉卿身高挺拔又時常鍛煉身體,雖說臉稚嫩了一些,也比一般女子高,很容易忽略她的年紀,這也是一路裝扮男子沒有被發現的原因之一。

越玉卿抖了抖斗篷上的雪珠子道:“這戶籍本子上是三清觀平遠師兄的生辰,上面寫的是丑年出生,現如今也十八歲了,今天是他的生日,你這是搞錯了。”

白銘軒鬧了一個大紅臉,越玉卿看他尷尬,忙道:“不管怎麼樣還是謝謝你惦記着,過了明天就十六了,十月份是我的及笈,如有機會一定請公子參加。”

白銘軒聽了這話,清俊的臉上帶着明朗的笑容,站起來行禮道:“我一定會參加的。”

女方一般及笈禮請來的男子,不是至親就是有意說親的男方,白銘軒如何能不高興,

越子書覺得兩人氣氛怪異,也不知道打什麼謎語,想來軒三哥定沒有吃飯便讓侍人送了一份碗筷進來,越玉卿有些不好意思道:“還是子書心細。”

越玉卿用公筷給他餔菜,輕聲道:“今天我們菜色有些單一,白公子隨便用些吧。”

白銘軒也有些餓了,但動作斯文優雅,越玉卿對眼前如此俊朗的公子沒了之前的免疫力,托着下巴盯着白銘軒看。

“阿玉,您再不吃,飯菜就涼了。”白銘軒臉色微紅嘴角含笑,拿起勺子給她盛了一碗湯。

“哦。”越玉卿面色微紅趕緊喝湯,掩飾自己花痴的本性。

“小心燙。”白銘軒還沒來得及阻止,越玉卿被一口熱湯燙的吐不出來咽不下去。

白銘軒放下碗筷,擔憂的看着她皺起眉頭道:“快,我瞧瞧。”

越玉卿忍不住伸出舌頭,粉嫩的小舌上一點殷紅,白銘軒看沒有大礙,接着越玉卿粉嫩的小舌舔了舔下唇,白銘軒眼神變得深邃,扶着越玉卿肩膀的手變的炙熱,越玉卿看着他的眼神,心裏如同大鼓不停的敲,慌亂的扭過身體,低頭道:“沒····沒有大礙了。”

白銘軒輕咳一聲掩飾內心的異樣情緒,飯罷侍人們把飯菜端走,越玉卿用小爐火燒水沏茶,越子書把這幾日捉摸不透的劍法請教白銘軒,果兒坐在她身邊吃着壽糕。

外面鞭炮聲噼里啪啦,越子書帶着越果兒出門看熱鬧,白銘軒聽鞭炮響起,夜慢慢也深了,為了越玉卿的名聲,自己也不能一直在房裏獃著。

越玉卿把烤乾的斗篷給白銘軒穿上,白銘軒輕輕拉過她的手道:“今日我想當著你阿爹阿娘的牌位告訴他們,我以後一定要護你周全,不然叫我······”

越玉卿用手捂住他的嘴,眼神含着自己都察覺不到的深情,輕聲道:“我是信你的,從你千辛萬難的送東西,從你舍了那麼多銀錢贖回我阿爹送我的沉木簪子,從你不畏艱險幫我安葬了親人,從你不遠千辛的護送我去金陵,我還有什麼不信,你為我做了這麼多,我怎能讓你起誓。”

越玉卿想起這些覺得心裏暖的一塌糊塗,記得前世學生說了一句話,不要聽這個男人說了什麼,要看這個男人做了什麼,白銘軒為自己做的難道還不夠多嗎,自己又能為他做什麼?就算以後他沒了長情,她也不會埋怨,因為在這段時間他是一心一意的對待自己。

越玉卿把新做好的護膝給他繫上,桌子上的手爐早就涼了,拿出裏面燃盡的炭火,把新炭火放進去塞到他懷裏道:“路上騎馬還要一盞茶的時間,你早些回去,省的王家表哥惦記。”

白銘軒看着她忙碌的身影笑道:“你這準備的太齊全了,這護膝是你想的法子,膝蓋果然不冷了。”

“這些是以前貼身侍女做的,我有樣學樣,過了年你也不好天天來,王家表哥知道了,來說教就麻煩了。”

今天上午王瑜專門過來送東西,旁敲側擊的說不要與白家公子過於密切,越玉卿如何能不知道,自己與白家公子就算沒有逾矩,但在有心人眼裏,早已看出端倪。

王宅,王瑜與妻子魏氏守夜,侍人傳話說白公子回來了,王瑜這才放心,擺了擺手讓侍人出去。

魏氏道:“這白公子有禮有節,長的又是神仙般的容貌,早上在院子裏練劍,惹得侍女們都去瞧,也不知道以後會是什麼神仙人物配。”

王瑜喝了一口茶冷哼哼兩聲道:“我家表姑女兒阿玉也是神仙人物,配他足足夠了。”

魏氏撇了他一眼道:“你拿已經仙逝的人配,這話在屋裏說說就行了,要是你那表妹活着,也是極為俏麗的女公子,配皇親國戚也是夠的,我見過幾次說話和氣可愛,也從來不擺架子,可惜了。”說到這想起了蔡桃兒,便道:“這京城的公子也夠潔身自好的,那蔡家這樣有些不地道的人家也就收了,不帶回去也無人敢指摘,這白公子為人也正派。”

王瑜提起自己表弟也是無奈非常,正經事情不做,專想那個歪門邪道,問題他還沒有腦子,不免心疼那個表侄女幾分,對魏氏道:“過了年你給桃兒找個好人家,我母親就這一個侄子,平日裏也是親近的很,桃兒年前幾日親自伺候母親,別被她爹娘耽誤了這個好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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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抄家后的外戚之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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