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3章 該謀個前程了
賈明堂被沈寬盯得頭皮發麻。
他清楚自己在西鄉做的惡事可不少,整個西鄉想他死的人還能少嗎?真要是被抓到把柄被告上一狀,林大望再使點銀子,結果恐怕還真不好說。
他越尋思越害怕,色厲內荏地叫囂了一句:“你以為你嚇得到我?不過今日還有他事,先不與你計較,哼,咱們走着瞧!”
隨即,也不管躺在地上的那兩個健仆,邊說邊倉皇地往門外快步離去。
“慢着!”
賈明堂走到一半,突然聽到背後沈寬的聲音,嚇得渾身一哆嗦,老老實實地停下了腳步回頭看,他是真被沈寬給嚇着了。
“里長老爺,您的人還沒帶走呢。”
說話間,沈寬一手一個,提着他那兩健仆出來,那兩膀子力氣,賈明堂看得那叫一個心驚肉跳。
“管家,還不安排人幫賈里長把人送回去?要不他得怪罪我們林家不懂禮數了。”
隨後他招呼了一聲管家林福,林福早被之前的一幕幕給驚呆了,心中那叫一個敬服,聽到吩咐麻溜地就動了起來,招呼人叫車送人。
沈寬這才笑眯眯地跟賈明堂道別:“慢走不送啊,下次我也去你家串串門,聽說你家院牆沒起多高啊,這可不行,防不住強人吶。”
賈明堂深深地看了沈寬一眼,彷彿是想把他記到骨頭裏去。
旋即轉身快速離開,不敢有半步停留。
沈寬冷冷地目送他離開,這種人他可沒少打交道,要就一次打疼他,這樣他才不敢輕易打你的主意,否則他會一直在陰溝里盯着你。
目送賈明堂離開,沈寬扭頭看了正廳一眼,林家父女站在門口,正滿臉錯愕地看着他,顯然他們也還沒緩過神來。
“娘子、岳父大人,小婿告退了。”沈寬得意地撣了撣身上的衣服,沖正廳門口的林家父女拱手一稽轉身離去,頗有些事了拂衣去,深藏身與名的感覺。
他這是在釣林大望,上趕的不是買賣,等林大望自己找上門來,那才是提條件的好機會。
直到沈寬消失在門外,林大望這才回過神來,問林月嬋道:“女兒啊,這傢伙真是個憨批?”
林月嬋輕輕咬了咬嘴唇,並沒有回話,沈寬這一串連消帶打就解決了賈明堂這個大麻煩,她突然發現有些看不明白這個沈憨子了。
看着發楞了的林月嬋,林大望眼神有些閃爍,這個家,畢竟還是得有個男丁才行啊。
……
一晃過了幾天。
“對Q。”
“對K。”
“不要。”
“我贏了,給錢給錢給錢。”
林家後院一片哀嚎,沈寬哈哈笑着,催促輸家給錢。
這萬曆年間,還是個窮鄉僻壤,哪有什麼娛樂活動,快閑出個蛋來的沈寬就把撲克給山寨了出來,規則簡單,可玩性強,很快就風靡了整個沈寬住的院子,沒事這裏就聚滿了人,有看的,有玩的,熱鬧得一塌糊塗。
小賭怡情,那自然也是少不了的,憑藉著幾百年的技術支持,短短的五天內,沈寬便贏了二百多個銅錢。
可別小看了這二百個銅錢,要知道林府下人,一月也就不到四錢銀子,也就是差不多四百個銅錢,林大望雖然貪財吝嗇,但還沒黑心到家,只是也沒多慷慨就是了。
“姑爺,您看,我這已經沒錢了。”
今兒個輸錢是廚房的胖廚娘,她眉目含春地看着沈寬撒嬌,說著還想伸手抓他的手。
沈寬渾身一哆嗦,連忙彈開去:“沒錢先欠着,我是你們的姑爺,還怕你們不還錢?”
見他躲開,廚娘幽怨地白了他一眼,然後起身扭着豐滿的身體離開。
“下一位,下一位。”
聽到他的招呼,另外一個林府僕從迫不及待地坐了下來。
“姑爺,老爺找你。”
還沒等沈寬發牌,管家林福就找了上來,一聽是林大望找自己,他頓時精神一震,釣了這麼久的魚,總算是到了。
“賢婿,來來來,過來坐。”見到沈寬,林大望胖臉頓時笑成一團,連忙招呼他進花廳就坐。
“岳父大人,小婿有禮了,不知岳父大人招小婿來有何事?”沈寬有禮有節地抱拳稽首,而後在林大望對面坐下。
“賢婿呀,為父之前還不知道,你竟然還精通大明律例。”寒暄了兩句,林大望才開口笑道。
沈寬連忙謙虛道:“略懂、略懂。”
“賢婿,你既知曉大明律例,那便應該識字吧?不知你是在哪開的蒙?”正是知道沈寬家沒那個閑錢去讀私塾,林大望這才會有此一問。
“年少時,曾遇一老者,蒙他老人家教了些。”沈寬信口扯着談,他還不信林大望還能去求證。
林大望看出他不想說,便也沒有多問,轉而笑道:“賢婿,你可知我們林家要想長長久久下去,最重要的是什麼?”
“功名?”熟讀明史,沈寬當然明白,在明朝,那真是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
只要能考取功名,哪怕是最低的秀才,也能見官不跪免賦免稅,因此只要考取到功名,就會有人上趕地把土地投獻到其名下,迅速完成成為一地豪紳的原始積累。
林家現在最大的窘境便是如此,家中沒有有功名的讀書人,否則又哪裏會怕一個小小里長?
“着啊,賢婿你果然一點就透。”林大望沒想到他還真說中了,稍微一愣這才說道:“我看賢婿聰慧,又識文斷字,你可有心考取功名?”
聽到林大望打着這個主意,沈寬就是一陣頭疼,識字他是沒問題,就算詩詞歌賦,他也能剽竊一些,但這什麼八股文,他真是徹底的門外漢。
如果是穿在嘉靖正德年間,科舉確實是最好的一條路,但這會是萬曆四十年,再過三十年明朝都要亡了,那麼再耗費巨量時間去科考,無疑是一條不划算的道路。
但直接拒絕林大望可不好,就像是領導安排的任務,腦子有包才直接拒絕,只有迂迴推進讓領導清楚其中難度,這才有迴旋的餘地。
沈寬腦子一轉笑道:“小婿自然是願意的,不知岳父大人準備了多少銀兩助我求學?”
“三十兩?”一提到銀兩,林大望臉上笑容就有些僵了,沉思好一會,才期期艾艾地報出一個數字。
“岳父大人說笑了。”一聽這數目,沈寬臉皮抽動了兩下,好傢夥他這便宜岳父簡直是想空手套白狼,三十兩要想科考中第,在這個年代簡直就是笑話。
沈寬耐心地跟他解釋道:“且不說各類經義和趕考耗費,光是尋訪名師所需束脩,三十兩連個零頭都不夠。”
“那五十兩,一百兩?”看着沈寬的臉色,林大望滿臉肉疼地往上加,見沈寬沒有表示,林大望略微沉思,這才下定決心長嘆一聲:“賢婿啊,看來,我林家命中就沒有出讀書人的命啊,罷了罷了。”
“岳父大人,我倒是有些主意。”
看他這吝嗇勁,沈寬真想翻白眼,就這投入還想培養個讀書人出來?
林大望這會可就沒那麼熱情了,耷拉着眼皮看着沈寬道:“說來聽聽。”
“小婿別的不敢說,但在商賈之道上還有些自信,岳父若信得過小婿,出些本金,讓小婿去縣城做點買賣,盈利你我二一添作五。”
“賢婿啊,這個還是再議,再議。”
林大望毫不心動,皮笑肉不笑地說道,他可是不準備直接給沈寬銀錢,這些天他越觀察,越是感覺沈寬的不凡,給他銀錢,怕是給他插上翅膀,怕是沒多久林家就會給他甩到腦後了。
“賢婿莫急,士農工商,這商賈畢竟是排名最末,終非正道,我這裏倒是有個主意,你聽聽是否可行。”
也不等沈寬接著說什麼,林大望又是一笑道:“我準備去趟縣城,幫你打點一下,讓你去縣衙謀個差事,賢婿你看如何?”
沈寬這才明白,之前說的什麼科考功名都是鋪墊,這才是真正的戲肉。
揣摩了一下老狐狸的心思,他也就明白了,老狐狸這是不想再白養着自己這個上門女婿了,可是把銀錢交給自己做生意,他又怕自己卷了銀子跑路。
而衙門這種地方,老狐狸必然有自己的關係,自認為能拿捏住他,又能往衙門裏安插一個自己人進去,還真是挺能算計的。
只是這老狐狸壓根想不到,他沈寬之前是幹什麼的,衙門這地方簡直就是他的主場。
“這行嗎?我可沒在衙門干過。”明白了這老狐狸的狡猾,沈寬不敢再小看這老狐狸了,答應得太快保不齊又讓這老狐狸疑神疑鬼,故作為難了一會才開口道。
“賢婿莫慌,衙門當差也就日日應卯,公人多威風啊?而且你當了公人,賈明堂也不敢去輕易對你我兩家動手。”老狐狸生怕沈寬好吃懶做慣了,不願進衙門幹事,趕緊勸說道。
這可是他思慮好久才想出來的妙招,能拴住沈寬,還不用再養這麼一個閑人,簡直是一舉兩得。
“那好吧,我試試吧,但是岳父大人,我這去縣衙,吃住打點這些,沒有些銀錢可不成,我琢磨着好歹也要個五十兩吧。”這回可是老狐狸上套了,沈寬哪還能不獅子大開口。
“不可能,我林家遍數銀錢也不足五十兩,上哪去找五十兩給你!三兩,不,二兩!”一聽這數目,林大望彷彿被踩了尾巴,咬牙切齒地對沈寬喊道。
“那我不去了,這一天天地獃著也挺好,反正也不用擔心吃食。”沈寬往椅背上一靠,心中暗自鄙夷,這老狐狸真是吝嗇到了極點,林家所有財產加起來不足五十兩,這種話他都能說出口。
雖說臨洮府不比江南,一畝良田能賣幾十兩,賣個十幾兩還是沒問題的,林家百畝良田,光這固定資產都有千餘兩了。
“五、五兩。”眼見沈寬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林大望咬牙加了一點。
“最少二十兩。”
“六兩一錢。”
“十八兩。”
“八兩!”
一番討價還價,最後兩人在八兩這個數目上達成了一致,主要是林大望死活不再鬆口了,沈寬也只能作罷,八兩勉強也夠了。
當然,以林大望的性格,這會拿錢是門都沒有,商量好上任之日給錢,沈寬這才告辭離開。
林大望目光幽幽地目送沈寬出門,好一會才咬牙切齒地說道:“臭小子,這八兩,你要是不能連本帶利地給我賺回來八十兩,我生吃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