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章 萬曆四十年
沈寬環顧着屋內四周,古色古香的花梨木傢具,看着身前這張品相極佳的花梨木八仙桌,一點都興奮不起來。
這些玩意要是放在前世,那可是一筆價值不菲不小的橫財啊,少說也得個好幾百萬。
但對於現在的他來說,卻一丁點價值都沒有。
因為現在是大明萬曆四十年。
在這個時代,眼前這些花梨木,真的就只是擺設傢具罷了。
他記得,昨晚自己明明還在飯局上幫領導拚命擋酒,可一覺醒來,卻已經魂穿六百年,來到了大明萬曆四十年,臨洮府下面一個叫西鄉的村莊。
自己的身份,也從南州市炙手可熱的領導大秘,搖身一變成了林家門下,一個佃戶家的長子。
更蛋疼的是,當他醒來吸收融合了原主斷斷續續的記憶碎片后,他竟然發現自己已經被便宜父親賣給了林家,成了林家的上門女婿。
今天,就是他入贅林家成親之日!
上午醒來發現這個悲劇時,沈寬還為此在林家狠狠鬧了一陣。
因為在他細碎的記憶里,自己的前身不僅是破落佃戶家的子弟,而且還是個憨批。
在他看來,林家這種大戶人家,能把千金大小姐嫁給前身這種又窮又憨批的佃戶之子,要麼林家小姐是個長得奇形怪狀的怪物,要麼是個三百斤的胖妞。
不然怎麼可能下嫁給他?
當時他第一個念頭就是跑路!
但轉瞬,他就放棄了跑路的計劃。
因為這是對於戶籍管理最為嚴格的大明朝,遠離所居之地百里以外,若是沒有路引,被抓住是要依律治罪的,輕則鞭策,重則收押坐監。
別問他為什麼會知道這麼多,作為領導大秘,必須要跟領導愛好保持高度同步。
他抓起桌上的茶壺倒了杯茶水喝,隨後從椅子上起身,邁步走到房間的銅鏡前,再次認認真真地觀瞧起自己的現在的模樣。
鏡子裏的少年,穿着一身白色中衣,樣貌像極了他前世年少時的模樣,可說得上是儀錶堂堂,再加上常年勞作帶來的健壯身材,穿着古裝是個十足的古裝型男,也難怪林家會招他配種……哦不,入贅。
“大哥!”正當他照着鏡子的時候,門口傳來一陣開鎖聲,伴隨着腳步聲,一聲清脆的喊聲從身後傳來。
“小妹,你怎麼來了?”
腦海中的記憶,讓沈寬極為熟悉這個聲音,他條件反射地應了一聲。
回頭望去,臉上也很自然地泛起有些憨憨的笑容。
進來的是一個瘦瘦小小的姑娘,正是沈寬的小妹沈蓮。
只是這會小丫頭不復沈寬記憶那般,穿着破破爛爛的百衲衣,而是換上了一身淡黃色襦裙,頭上扎着雙螺髻,只是襦裙有些大不那麼合身,應該是林家賞的吧?
不過即便不合身,但這打扮比之前在家中那髒兮兮的模樣漂亮太多了,妥妥的一個美人坯子。
“好看嗎,大哥?”見沈寬注意到了自己的新裝扮,沈蓮高興極了,獻寶一般上前來在沈寬面前轉了一圈,喜滋滋地問道。
“好看,小妹真好看。”
沈寬憨憨地笑着,滿心都是歡喜,前身留下的記憶,讓他看到沈蓮就發自內心地高興。
家中爹娘素來更喜歡老二沈魁,這個小妹是跟沈寬最親,沈寬也最疼這個小妹,不過他前身憨憨傻傻的,到底是誰疼誰還真不好說。
“咳……”
也不等兄妹兩多聊,門外傳來一聲咳嗽聲。
沈蓮聽到這聲咳嗽,臉上笑容立馬收斂了不少,拉了拉沈寬的衣角道:“大哥,吉時到了,嫂嫂還在等你呢。”
沈寬哪還能不明白,林家知道他和妹妹最親,所以就把沈蓮找來,就是怕他再鬧上午的么蛾子。
“哥,我幫你穿婚服!”
也不給沈寬拒絕的機會,沈蓮蹦蹦跳跳地就抓起床榻上的綠色婚服,幫沈寬穿好。
婚服一件青綠色的九品偽官服,形制和九品官服完全一樣,只是真官服胸前的補子是藍雀,婚服的補子是鵪鶉罷了。
“哥哥真像個大官。”
看着沈寬穿上婚服的威風模樣,沈蓮讚嘆不已。
“等着吧,大哥一定會真的掙個大官噹噹,讓我妹也跟着威風威風的。”沈寬笑着捏了捏沈蓮的小臉,接着正了正頭上的烏紗帽,提着腰間玉帶邁步走出房門。
“姑爺,請。”
門外頭戴着四方平定巾,身穿青色盤領衣的林府管家林福,帶着幾個穿着粗布短衣的健仆正在等着,看着沈寬出門,林福臉皮一陣抽動,那幾個健仆也是目光閃爍,這幾位今天上午為了抓他,可沒吃苦頭。
在林福的引領下,沈寬穿堂繞廊,一路來到了大堂,此刻大堂已經賓朋滿座人聲鼎沸,沈寬到來的一刻就更是喧鬧了起來,賀喜聲、讚歎聲、觥籌交錯聲不絕於耳。
高堂之上,沈寬父親沈大和他的便宜岳父林大望高坐着,只是看到沈寬過來,沈大面對沈寬的目光有些閃躲。
也是,為了二十兩銀子就把沈寬給賣了,他這個做父親的心中沒點羞愧才怪。
兩人下首,穿着一身大紅喜服,蓋着紅蓋頭的新娘正在候着。
沈寬這會才第一次見到這林月嬋,盲婚啞嫁他心裏一直在打顫呢,萬一林家這位小姐長得太有特色,那他婚後的日子可怎麼過。
不過還好,雖然寬大的喜服遮住了林月嬋的身段,但該凸的地方凸,該翹的地方翹,露在外面的那雙柔荑白皙纖細,看着也不像是太過心寬體胖的款式,他這才略微放心了一些。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對拜……”
不知道喝了多少杯酒,若是後世,這時代的酒對沈寬來說就跟飲料差不多,可是佃戶沈寬可是從沒喝過酒的,這會沈寬也有些上頭了,應酬完賓朋之後,沈寬在丫鬟的帶領下往後宅今日的洞房走。
無論如何做戲還是得做全套,要不林家的臉面也沒地方放不是?因此送入洞房這一環節還是少不得的。
“小姐姐,你叫什麼呀,年方几何了呀?”
不得不說,林大望,也就是沈寬的便宜岳父挺會享受的,買的丫鬟樣貌身段都不錯。
“奴,奴婢名喚夏荷,十、十五了。”丫鬟哪聽過這種話,瞬間臉就緋紅,說話都不利索了,“見過冬梅姐姐!”
她趕緊加快腳步把沈寬領到了房間門口,臊紅着臉和守在門口的丫鬟打了聲招呼,逃也似地跑開去。
沈寬看了一眼,守在門口的丫鬟,眼前不由得一亮,這丫鬟樣貌清秀身段婀娜,比之那夏荷更多了幾分韻味。
也不知是不是聽到了他剛才和夏荷說道話,冬梅對沈寬可沒什麼好臉色,冷着一張臉對沈寬說道:“姑爺,奴婢是小姐的貼身丫鬟冬梅,小姐吩咐了,您今晚在書房睡,請跟我來。”
沈寬是什麼人,曾經的縣委領導秘書,在哪不是被人捧着,成了親不讓他入洞房,又喝了酒,再加上這一天的際遇,心中戾氣登時就起來了。
“你什麼身份?讓開!”
沈寬冷哼一聲,這會那還會客氣?揮手就把冬梅掃開。
“哎呀!”冬梅驚叫一聲,便被沈寬甩到了一邊去。
穿越之後,沈寬發現自身最大的變化,就是身體素質大為改變,力量大得驚人,又哪是冬梅能承受的?
甩開冬梅,沈寬推門進入婚房,反手把房門關上。
關好門后,沈寬這才扭頭看向坐在綉床前的新娘子。
也是事情發生地太突然,床邊女子沒能反應過來,發現沈寬進門后,這才後知後覺地驚叫一聲站起身來。
紅蓋頭也遂即從頭上滑落,露出下面的真容。
饒是前世見慣了美女,沈寬也不由得心中讚歎了一聲,什麼叫清水出芙蓉,什麼叫天然去雕飾,說的不正是眼前的女子嗎?
只見眼前這女子,眉若遠山,目如秋水,膚如凝脂,因為驚嚇微張着雙唇,那如受驚的小鹿一般的表情,更是讓人心生說不盡的憐愛,沈寬的心火在林月嬋這副表情下頃刻冰消瓦解。
“你怎麼敢,給我滾出去!”
驚恐過後,看着眼前的沈寬,林月嬋表情迅速變得冷若冰霜,指着門口就是一聲驚叫。
這毫不客氣的怒斥,立時又把沈寬逐漸消散的心火和戾氣激了起來,牽起嘴角露出一絲帶着譏諷的笑意,轉身將房門栓上,繼而邁步往床邊走。
“你想幹什麼?”
這下林月嬋真的被嚇住了,招婿的時候,她可是實地考察過的,這沈寬別看相貌還不錯,但是就是個憨子,旁人罵他打他,他從不反抗,就只知道憨笑,別人說什麼他就照做。
也正是因為這樣,她才同意這門親事的,但沒想到這才過了幾天,沈寬居然彷彿變了個人似的。
“幹什麼,娘子,咱們該圓房了。”沈寬嘿嘿一笑,看着林月嬋那副驚恐的模樣,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興奮。
“你別過來!啊……”
眼見沈寬大步過來,林月嬋連忙繞到身前八仙桌另一邊,試圖躲開沈寬。
“娘子,過來吧。”
沈寬一把推開桌子,箭步上前,伸手抓住林月嬋的小手,稍一用力,就將林月嬋拉到了自己懷裏,一時間溫香軟玉抱滿懷,右手一彎,就將林月嬋緊緊摟住。
林月嬋發間散發的香味充斥口鼻間,他忍不住埋頭用力嗅了一口:“真香。”
還沒等沈寬陶醉一會,一股劇痛從肩膀上傳來,沈寬下意識地推開林月嬋,林月嬋一個踉蹌,摔倒在綉床上,手裏還握着一把帶血的剪刀。
“卧槽!這小娘皮瘋了?”
沈寬伸手到肩膀上一抹,看到滿手的鮮血忍不住爆了句粗口,劇痛讓他眼睛都紅了,怒瞪了林月嬋一眼,邁步就要上前。
“你別過來,再過來我不客氣了!”
林月嬋雙手緊握着剪刀,拚命地往床角落裏擠,看到沈寬身上的血她也慌了神,身體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
“你以為,一把剪刀就攔得住我?”也算是沈寬涵養不錯,忍住沒有爆粗口罵林月嬋,但受傷可是激起了他的凶性,怎麼可能就這麼放過林月嬋?
“你再過來,我就死在你面前!”
眼見攔不住沈寬,林月嬋看了看手裏的剪刀,心一橫就把剪刀架到自己脖子上,鋒利的刀鋒立刻在雪白的脖頸上壓出紅痕。
沈寬見狀腦子瞬間清醒了,連忙停下動作對林月嬋說道:“別,別,別,娘子,萬事好商量。”
就這娘們的脾氣,他真不敢賭她會不會真的給自己一刀。
“你退後,再退後一些。”總算制止了沈寬,林月嬋心裏鬆了口氣,命令沈寬退到門口,表情這才稍微鬆弛了一些。
稍過了片刻,眼見林月嬋平靜了些,沈寬陪着笑臉說道:“娘子,你看,我們這都成夫妻了,幹嘛鬧成這樣啊,你把剪刀放下來,我們好好說。”
“誰是你娘子,你這個登徒子,明日就把你送官!”林月嬋此時臉若寒霜,語氣也是冷得掉冰渣子。
“娘子,大明律可不管夫妻圓房的事。”沈寬乾笑着,這會他可不敢再刺激林月嬋了。
“閉嘴,你也配叫我娘子,若不是那賈明堂,我林月嬋如何會看上你這憨子?給我滾出去,從今日起,我若是再聽到你叫我娘子,再見你進我的房間,我定將你全家趕出西鄉!”
俗話說的好,良言一句三冬暖,惡語傷人六月寒。
沈寬聽到這些話,臉色瞬間陰沉了下來,雙手攥拳捏的咯吱響,額頭上青筋浮現。
若非是顧忌林月嬋的女子身,沈寬已經一頓暴揍了,真是給你妹臉了。
“沈寬,當日招你入贅我林家,是瞧你老實本分。”
林月嬋淡淡說道:“今夜,這親事也算成了。所以從今日起,你住后廂房,離我這閨房再遠些!”
“靠……”
沈寬這會兒終於明白,這樁婚事內有乾坤啊。
聽這意思,自己這個上門女婿,連啪啪…不,連圓房的資格都沒有啊!
不過沈寬腦子拎得很清,自己如今是人在屋檐下,可不是剛烈上頭的時候。
就像吃雞一樣,要講究戰術,正面鋼槍是吃不了雞的。
去后廂房睡就去后廂房睡嘛。
只要苟住,早晚都能吃到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