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防礙他尋死
顧墨懷回到醫館時已經日落西山,一線斜夕剛好門前,顧子衿側在門邊慢慢喝着,看起來懶散而優雅。
他看見顧墨懷回來,開口就道:“老娘,我老爹不求生,為的是想早點去見你。”
“呸呸呸……你少詛咒我。我還活得好好的,他就算去見也是要見別人。”
顧墨懷越過他,走到裏面見桌上擺好香噴噴的飯菜,立刻滿意地笑了,她兒子的手藝就是上等的好。
雖然她的廚藝很差,但能把兒子的廚藝訓練得了那麼好,也是很有成就感的呵。
顧子衿走回飯桌前坐好,老氣橫秋地道:“老娘,你老腦袋不好,偶爾要聽聽我的意見。”
顧墨懷洗乾淨,走過來揉揉顧子衿的頭,非常和藹可親道:“你還小,很多事都不知。”
被幽禁半年的不堪,和被擄時養父的自殺,決定了她此生只能把凌霄深藏在心裏了。
“切……”顧子衿不以為意地揮開顧墨懷的手,又對她伸出手,“你出診回來了,診金呢?”
顧墨懷回想了一下道:“你爹好像沒有給診金,後來有人給了一錠銀子,我又把它扔到乞丐的碗裏去了。”
顧子衿一立刻扔下筷子,站到椅子上怒視着顧墨懷,大聲地吼道,
“一錠銀子!我們一個月都掙不到那麼多錢,你給我把它丟給乞丐了。你知道我每天是如何地省吃儉用,才能讓你吃得香,睡得暖嗎?”
顧墨懷連忙將顧子衿抱入懷,輕拍着他的背,好言哄道:“好好……等明天去給你爹複診時,我一定給你把診金要回來。”
“這還差不多。”顧子衿滿意地點點頭,坐下來吃着飯。
顧墨懷不禁苦笑。她十月懷胎想生個娃來玩,結果沒幾年就倒過來被他管着。
……
顧墨懷走進凌霄的房間就聞到濃濃的酒味,再往裏走一點,便見他提着一個酒罐臨窗而立。
今天他的精神好了不少,但看起來是那麼的悲傷,全身上還散發著一絲絲死氣沉沉。
千古一傷心人,大概指的就是他這樣的吧?
顧墨懷看得心揪着疼,走過去道:“你知不知道我的藥引千金難求嗎?你怎麼可以一醒來,就這樣糟蹋自己?”
“別以為把本王治好了,就可以把自己當一回事。”
凌霄說完就連灌幾口酒,由始至終看都沒看都沒看顧墨懷一眼。
“就算沒治好攝政王,草民也會很把自己當一回事。”
“就你?不就是一個小小的大夫嗎?”
那是一聽就明白的譏諷,顧墨懷心裏馬上就有火氣升起。就算她只是一個大夫,也容不得他看不起。
“就算你是個縱橫天下的王,昨天還不是任由草民擺佈才醒得過來嗎?”
凌霄側過頭朝顧墨懷怒視過去,很意外地撞上她眼中的寒意,和流露於外的冷傲。
此刻的她不但形似他的莫離,就連氣韻也相似,要不是看過白絹下面的臉,他都要以為莫離又活過來了。
“你今天來這裏幹嘛?”
突然放軟了不少的聲音,不但顧墨懷聽得訝異,就連凌霄自己也暗自吃驚。
“草民來是給你複診的,順便把藥引帶過來。攝政王,請把你那尊貴手給草民吧。”
凌霄把手伸給她,轉頭看着窗外。他是不是該把她留在身邊,好時不時在她身上尋到一點莫離的影子,也許這樣心裏就不會那麼痛苦了。
顧墨懷號過脈,確定他明顯在好轉,也放心了不少,“你再服兩劑葯,身上的毒就可以完全清乾淨了。”
“你知不知道……本王身上這毒是在宮中得的?也就是太后命人下的毒。”凌霄撫上酒灌,聲音輕而飄忽。
顧墨懷非常吃驚,當即接口道:“你的侍衛不是說,那是在戰場上中毒的嗎?”
如果是戰場非中中的毒,那就很難查起,但要是宮中就有,那她就要好好查一查了。
“張昭什麼都不知道。”凌霄冷哼道。“從下毒的開始,到最後是怎麼端到本王的手裏,這些本王全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顧墨懷想都沒想,立刻接口質問道:“你知道得那麼清楚,為什麼還要把毒服下?你就這麼一心求死?”
凌霄臉一冷,“這是本王的事,不用你過問。”
“即然不要我過問為什麼還要跟我說?”
顧墨懷氣惱地看着他。照他說的那樣子,就明明就是知道有毒還要喝的。他就那麼盼着,早點把自己折騰死嗎?
“我要說的重點是,我的毒是太後下的。如果她知你幫我解了,你覺得她會放過你嗎?”
“原來是這個。”顧墨懷不太感興趣地道,“這個很簡單呀,你對外宣稱說你的毒只是暫時控制了,並沒清除掉。”
凌霄垂目看着酒罐,淡漠地道:“本王為什麼要幫着你瞞着?”
“不是幫我瞞,是幫你自己。”顧墨懷警惕心驟起,忙對凌霄行禮道。“草民要去別一個房間下藥引了,攝政王如果沒什麼事,草民這就告退。”
太後會對凌霄下毒,那就說明他們之間有權利之爭。對外宣稱毒沒解去,明明就可以減低太后對他的防備心的。
這對凌霄來說是百利無一害,可他現在卻說是幫她隱瞞,以她對他的了解,這當中絕對有陰謀,還是早跑為妙。
凌霄垂目不語。
顧墨懷走到門口又回過頭道:“對了,這兩次的診金和藥引的錢,能不能請你一次性清算給草民?”
差點把這個忘了,如果這次再不把診金要到,回到家裏都不知道該怎哄住她的寶貝兒子。
“這個你就別想了。”
凌霄冷漠地說完,又接着一口一口地喝着酒。
“憑什麼?草民給攝政王你治好病了的。”
顧墨懷瞪着凌霄。她越看就越覺得那酒罐礙眼,恨不得馬上衝上去,將酒罐搶過來砸碎算了。
“本王沒治你防礙本王的罪,你該偷笑了。至於診金,如果有一天本王會感謝你的救命之恩,就給你黃金萬兩的。”
“草民防礙到攝政王你求死了嗎?你為什麼要一心求死?”
顧墨懷問到最後,心疼得無以復加,眼眶也開始熱熱地。為不讓過多的情緒流露出來,她不敢等凌霄回答就走開了。
她繞過凌霄窗前的荷池,遠遠地眺望向凌霄,見他依然臨窗而立,酒也不停地喝着。
她似乎能夠預見,在往後的日子裏,凌霄大概也就是這樣日復一日地過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