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兇手變成幫手
衝出來的是趙大。鄉勇潰散以後,他也慌忙朝家裏跑,因天兵擋着,繞了些路。到家正撞見自己媳婦落到何九手裏,紅了眼睛,掄起大刀,徑奔何九。
何九一手拎着女人,另一隻手提着褪下一半的褲子,笑嘻嘻看着趙大撲來。趙大舉刀還未砍下,何九一抬腿,將趙大踢得飛了出去。
雖然十成力氣只剩不到一成,不動兵器,兩手還沒空閑,但何九一身天兵武藝,哪裏是紅塵俗世一個村裡壯丁能比的。眼光老到判斷準確,再加上身高腿長,趙大的刀還差得老遠,他那一腳已經踹中胸膛,在空中就已鮮血狂噴,眼看活不成了。
那女人見丈夫死了,竭盡全力,一口咬在何九手腕。何九大怒,抄起趙大扔下的刀,舉刀便砍。趙大女人十分硬氣,見掙扎無益,索性伸着脖子,等着那口刀。何九卻撇下了刀,“你就是想死,也要先讓老子稱心如意!”一把扯下女人衣裳。
正要用強,突然間騰雲駕霧一般飛了起來,落到數丈之外。
塗生一把將何九扔出去。何九已是殺紅了眼,又兼獸性發作,大罵一聲“反了你了!”撲過來要打,被少年兵第二次扔開,像隨手拋開一個小玩具。何九這才清醒了些,知道自己這時遠遠不是對手,提起褲子,灰溜溜跑開。
出手之前,塗生心裏難受到了極點,自己卻不知道緣故。打跑何九,頓時輕鬆了許多。不僅如此,一種巨大的滿足之感油然而生:這樣做是對的,這樣做是好的!
遠遠近近,哭叫呼喊聲此起彼伏。這些聲音像鉤子一樣,牽扯着這個少年。要救這些人!要保護這些人!這種衝動無比強烈,讓塗生覺得,自己生來就應該做這個,這便是自己的使命。
塗生四處奔走,抓住那些殺人搶劫破壞焚燒的天兵,“不行!”唯有他一個人保留着天兵的力量、天兵的速度,那些成年士兵誰是對手?塗生像旋風一樣,轉眼間卷過這個大莊子。哪裏在殺人,他就沖向哪裏;哪裏在呼救,他就出現在哪裏。也是因為天兵只有寥寥十餘人,沒過多久,個個都被招呼到,連踢帶打,將他們逐離搶劫殺人的現場。
天兵本來不大做這種事。小到殺人放火,大到屠城滅國,這本是俗世各國官兵常做的勾當。天兵受所屬修仙世家約束,而且是用仙家法術控制意識的超強約束,一般不會情緒失控,大肆屠戮。至於修仙門派,它們毫無屠殺凡人百姓的必要,也不會讓士兵頭腦中出現這種念頭。
連心鎖斷了以後,天兵一是沒了約束,二是受到極大刺激,第三又因為確實需要——不搶劫就沒有吃的,當然會大搶大掠。一旦開始搶掠,又沒了制約,接下來自然便是殺人放火。
但被塗生打斷這些勾當之後,天兵們漸漸冷靜,慢慢想起了修仙門派平時的諄諄教誨——雖然有控制人心的法門,日常的訓導仍不會少,無非是積德行善之類。畢竟沒有哪個修仙門派會公然鼓吹傷人害人,也沒有哪個天兵將殺人放火視為理所當然。
天兵們大都悔恨內疚,只有何九等兩三人仍有些不服氣。“不把這些種田扒糞的殺個落花流水,這廝們會拿吃喝出來供給咱們?幾天不吃不喝,不是要我們死?”
天兵中間多的是歲數大的,經的事多。“這個容易。”大家分頭去找莊子裏為首的、年長的,不多時便找到了劉太公,由他出頭承辦一切供應事務。
有了眉目以後,錢糧之事辦得有條不紊。村子這頭是劉太公,天兵這邊是三個資歷最老的老兵,不管什麼事,這幾個人稍一商量便做得頭頭是道。
至於那個少年兵,不久以前全靠他破寨,也是他一力阻止了屠村。但一轉眼,大家又都忘了還有他這個人。
天兵們商議今後打算。華陽仙山既然沒了,世間供奉華陽的修仙門派自然煙消雲散,這些殘存天兵都成了孤魂野鬼。“大不了,我只當我今日退伍,回家種地去。”
說這話的分明是個糊塗蟲。立即有人三兩句話駁得他啞口無言:“第一你不知你家在哪裏。”無論門派、世家,都是從濟貧院孤兒中挑選天兵苗子,圖一個無牽無掛。“第二也沒有地給你種,除非賣苦力開荒。憑你現在這點力氣,能辟多少荒地?”
正常退役解除契約之後,雖然同樣沒了法術催生的體力,但有那一大筆退役安家銀子,紅塵俗世中,去哪裏不能做個富家翁?
這樣的好事,現在都沒指望了。
話說明白以後,連那個糊塗人都醒悟過來。大家眾口一詞,都不願耕田扒糞賣苦力,情願繼續當兵。“還有別的修仙門派,供奉別家神仙的。我們投奔他們去。”
“現成的天兵,不用訓練,都有經驗,重立契約以後死心踏地。這樣便宜的買賣,還怕沒有門派收留?”
至於投到哪門哪派,哪個世家,天兵們不挑剔,哪家都好。無論哪家,都是高高在上的修士老爺,和天兵沒什麼交道。天兵只管出力氣、領餉銀。出力到哪裏都一樣,到哪裏也不會短了給天兵的這幾個小錢。
“這裏是華陽國地界,和它相鄰的是芮國。華陽國是兩個字的小國,都有修仙門派,像芮國那樣一個字的大國,肯定更多。”
“說得有理。修仙門派都在紅塵邊緣,大伙兒就去芮國靠近紅塵邊緣處尋他們去。”
“咱們就這十來人,不要分散了。不然在華陽國、芮國行走,十個天兵,老百姓還怕。只有個把人,誰會給你錢糧。”
塗生一直在旁邊聽着,聽到要找紅塵中百姓索要錢糧,急忙反對:“在紅塵里行走,又像這裏一樣打起來怎麼辦?既然修仙門派都在紅塵附近荒野地界,我們不如就從紅塵外覓路去那些門派。在荒野地里走,野獸又多又大,哪裏不能打些來吃?”
少年不在,成年天兵們時常想不起還有他;少年說話,大家也不覺得多出一個人詫異。真正是無他一個不少,有他一個不多。聽了這些話,成年士兵一起搖頭。“我們有力氣時,那些野獸當它是家養的牲口。現在力氣不比常人大多少,還不知道誰吃誰哩。”
“一般的野獸還好說,紅塵外荒野里還有妖獸、妖怪,還有殺人不當回事的散修,更不用說跟咱們打仗的那些門派還在追殺……”
“我們大人商議定了,你個娃娃聽話跟着走便是,說那麼多閑話!當現在沒軍令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