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俠客與和尚

第六章 俠客與和尚

王安石,這個名字智障當然不陌生。對北宋的文人,除了寥寥幾人,智障都是很鄙夷的。因為智障覺得,因為宋朝文人對武人的壓制,是宋朝兵事懦弱的一個重要原因。特別是北宋名將狄青的遭遇,讓曾經年少的智障對韓琦、文彥博為首的文人深惡痛絕。王安石和范仲淹一樣,卻是智障最敬佩的北宋文人。

報寧寺後半山園。這座青石墓中,埋葬着想要拯救大宋王朝最後的希望,隨着這位執拗老人的離開,大宋王朝徹底走上了不歸路。就像一隻肥碩的已經挪不開步的大象,等待着被幾十年後草原上的餓狼吞掉半邊身子。更讓人唏噓的是,有人還要把北宋滅亡的帽子,扣到這位憂國憂民的老人身上,讓人憤恨不已。智障停下了腳步,在報寧寺住了下來,一連三月,為王安石誦經祈福。

不知什麼時候,又一個身影出現在半山園中,卻是一位滿身鮮血的持劍少年。跪在墓碑旁,取出一隻木匣,一壺酒,點燃三隻檀香插在墓前,打開木匣,將一顆血淋漓的人頭擺在墓前,灑酒祭奠。

“這是誰?”智障皺着眉問道。

“鄭俠。”少年頭也不抬,只跪在那裏,任憑身上的鮮血流到地上。

“鄭俠?”

“一個見利忘義的小人。”

“你以為是他害死了王安石?”

“我認為是。”

少年的聲音雖然低沉,卻顯得十分霸道,只憑他認為就要殺人割頭。

鄭俠這個人,智障知道;年輕時因為學習刻苦,被王安石所器重。那時王安石在朝中威望極大,鄭俠因此先中進士,並調到光州做參軍。但此人發達之後,不但沒有報答王安石,先是作圖將災民之苦歸罪於新法,還舉報王安石與另一名官員呂惠卿過從甚密。此人有才,卻無德。智障雖然也痛惜王安石,但卻沒有把、罪責歸咎到鄭俠這個小人物身上,不想這個少年竟然如此偏激。

“噗通!”智障正思索時,少年終於支持不住,一頭栽倒。

報安寺原本是王安石的宅院,相傳是晉時謝安的故居。後來王安石把宅子捐給佛門建造寺院,神宗賜名報寧寺。此時寺中一座禪院中,銀光閃爍,劍氣縱橫。一位束髮少年正在院中閃轉騰挪,手中長劍所發的劍氣直落在院牆上。“相逢亦何有,但有鏡中絲。”這少年竟是在用劍氣在書寫王安石的名句。

“歸依法,法法不思議。願我六根常寂靜,心如寶月映琉璃。了法更無疑。”智障看着少年的劍字,念了一句王安石的三寶贊。看着正在練劍的獨孤。不錯,這少年就叫獨孤。獨孤相信王安石是一位為國為民的好官,認為變法是為大宋這個國家和百姓謀取的一條出路,在來江寧祭拜王安石的時候,聽說了王安石和鄭俠的事情,便在王安石墓前起誓,必取鄭俠人頭來墓前贖罪。因此不遠千里從江寧趕赴汴梁,殺死鄭俠,割下頭顱,身披數十創,突破禁軍的圍攻,回到江寧把鄭俠的頭放在王安石墓前。

智障還沒見過郭靖那種俠之大者為國為民的俠客,卻先見到了獨孤這樣捨生取義、捐軀忘親的遊俠。孤獨這樣的人,很容易讓人想起荊軻、聶政這樣的俠客。

“獨孤,我和師祖要走了,你不跟我們一起離開嗎?”相處了半個月,虛竹到時對這個和他一樣不怎麼說話的獨孤產生了友情。不過虛竹是嘴笨不會說話,而獨孤是沉默不愛說話,兩者之間的區別太大了。智障要離開報寧寺,虛竹卻是有點捨不得獨孤了。

獨孤卻沒有搭理虛竹,而是定定的看着智障:“我想和你比劍。”

智障有些摸不着頭腦,笑道:“跟我比劍?可是和尚我不會用劍啊。”

獨孤卻不為所動,手中長劍劍芒閃爍,慢慢的平舉起來,遙指智障。九陽神功有護體之效,獨孤的劍芒激發了智障的護體真氣,九陽神功自動運轉起來。獨孤雖然十七八歲,但一身劍術十分精妙,單論武功已經比包不同直流要高,估計比起慕容復來說也只差半籌。畢竟他這樣性格的人專精一術的話,必定會有一番成就,況且獨孤在劍法上天賦異稟。

智障的袈裟是從玄慈哪裏討要來的,賣相十分不錯,智障可不想被獨孤刺上幾個窟窿。脫了袈裟,在九陽真氣的作用下,赤裸的上身透露出一種淡金色。智障單掌護在前胸,右手一拉脖子上的念珠笑道:“看我如來神掌!”說話間使出大力金剛掌的功夫,一招猛虎推山,內力自掌心奔涌而出,直取獨孤。

面對智障的“如來神掌”獨孤竟不閃不避,稍一錯身,長劍挑向智障的手筋。“靠!”智障暗罵一聲,手掌下按拍開獨孤的長劍,接着一張朝獨孤的面門招呼。獨孤手裏長劍被智障拍的嗡嗡作響,幾欲脫手,獨孤卻不吃驚,藉著智障的掌力,長劍竟然畫了一個圈,依然是向智障的手筋削來。

獨孤不閃不必,全無防守,只待每次智障攻上來,手到挑手筋,腳來挑腳筋。智障不去進攻,獨孤便要砍他脖子。智障氣的肚子發鼓,卻又欣賞獨孤的性格,下不去狠手,只好與獨孤游斗。相持了四五十合,智障氣的瞪圓了眼睛,摘下脖子上的佛珠,狠狠砸在獨孤的劍脊上,獨孤只覺得虎口發麻,哐啷一聲,精鋼長劍竟脫手掉在地上,碎了個四分五裂。

獨孤定定的看着地上斷開的長劍,目光散亂,似是在思索着什麼。智障被“虐”了半天,此時想要報仇,獨孤卻開始發起呆來。智障心中有氣,直接出了院子離開,腳步重的震天響。虛竹抱着袈裟端着缽盂,想要追智障,卻不想丟下獨孤。見獨孤右手有鮮血滴下,心裏埋怨智障,便找了塊布條給獨孤包紮好,也不去追智障,杵在院中,看着發愣的獨孤。

智障徑直出了報寧寺,見街上一個半大小子,拿着一串糖葫蘆正和一個小童逗着玩。智障不僅啞然失笑:

“我這是幹什麼,怎麼跟個孩子一般置起氣來。”不過智障卻也不會回頭去找,好歹也算長輩,回去就是認錯,那多沒面子,大不了等他們追上來的時候,我原諒他就是了。

白居易的憶江南有言:江南憶,最憶是杭州:山寺月中尋桂子,郡亭枕上看潮頭,何日更重遊?蘇杭二州歷來為江南風景的縮影。而杭州因為有西湖的存在,某種程度上要比蘇州更加令人神往。五代至宋初,由於地址原因,西湖的淤泥堆積加速,白公堤漸漸荒蕪。不過就算是沼澤荒灘,畢竟是夏花絢爛之時,而且西湖周圍有大量的寺廟、寶塔、經幢,著名的靈隱寺和雷峰塔六和塔都建在西湖周圍,一時有佛國之稱,吸引着大量的佛教信徒和慕名而來的遊客光臨。

西湖中,斷橋上。大量的民工和遊客擁擠在一起。驚恐的人群中有人在哭泣,有人在祈禱,有人跪在橋上不斷的磕頭。岸邊處慘叫連連,鮮血染紅了西湖水,十幾位民工或斷腿、或斷臂、甚至有人不見了半邊身子,連帶着湖中不斷翻滾的水流,讓岸上橋上的宋人心驚膽戰。

此正是北宋元祐年間,蘇東坡任杭州知州,動用二十萬民工疏浚西湖,挖淤泥築堤,親自上陣監督疏浚工作,併發明了東坡肉犒勞疏浚民工。此舉不但能夠恢復西湖舊景,吸引廣大遊客來西湖遊玩。更重要的是淤泥可為肥料,湖水可以灌溉。疏浚西湖可得萬畝良田,因此才能吸引杭州民眾積极參与到疏浚的工程中。

這樣大張旗鼓的浩大工程,很快就挖到了湖中鱷魚的巢穴,家園被打擾的鱷魚們用尖牙利齒狠狠的教訓了侵犯自己家園的人們。但是在古人的認知當中,特大號的揚子鱷也稱豬婆龍,是橫行江河中的巨無霸,是龍種,有人以為蘇東坡的疏浚行為觸怒了龍王爺,所以很多宋人跪在橋上、岸上不斷的磕頭。

“蓋俠士,古為善武輕利搏命者.浮生於亂世,名噪於道衰.披輕裘,挾劍,策馬,引狂歌.扶弱濟貧,救人於急難之事;或除暴安良,解國於困厄之時.”

獨孤就是這樣的一位俠客,而且在他的心裏,根本沒有畏懼兩個字,不要說所謂的龍王,便是天上的仙佛,被他看到作惡的時候,特也會毫不猶豫的亮出自己手中的寶劍。斷橋上的人群中,忽然一道身影拔地而起,毫不猶豫的投入水中。劍光一閃,一頭正在爭搶食物的鱷魚便被一劍斬首。那一半鱷魚的口中,正是一條人類的大腿。

獨孤可以在半空出劍斬殺鱷魚,但面對潛入水中的鱷魚,卻毫無辦法。或許是活的時間太長有了靈性,原本還半浮在水面的幾頭鱷魚一起下沉入水,只留下一串泡泡在水面冒出來。獨孤失去了目標,藉助一塊浮木在湖面立住腳跟。此時橋上岸上的眾人全都瞪大眼睛看着水中這位膽大包天的青衣少年。

沒有什麼東西能讓鱷魚害怕,更不要說在淡水中他們從來沒有過天敵。潛入水中不過是為了更好的攻擊而已。很快,鱷魚的攻擊就到了。一條大鱷猛地衝出水面,將獨孤站立的浮木頂的飛入半空。獨孤逃離了鱷吻,卻也失去了立足之地,眼看着便要落在鱷魚的嘴裏。岸上眾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心思柔弱的婦人甚至尖叫起來。

好人總是不會那麼容易就喪命的,畢竟不是任命不如狗的戰爭年代。雖然沒有人知道這位光着膀子穿袈裟的大和尚是什麼時候出現的,但看到他左手虛空一抓,那湖中少年便像被人拉了一把,藉著這股力氣,從龍口中飛回了橋上。而那和尚卻跳了出來,右手泛着金光向湖中拍去。

以九陽神功運用大力金剛掌的法門,充沛的九陽真氣透掌而出,所以泛着金光,這就是智障口中的“如來神掌。”智障大吼一聲,調用全身真氣的一掌擊出,彷彿一隻巨大的手掌排在水面上,轟隆隆的掀起三米多高的水浪,人群中的虛竹彷彿看到一隻巨大的猛虎咆哮着猛撲入水,耳中嗡嗡作響,卻是被智障情急之下的那一聲怒吼震得。

水浪漸漸平息下來,一頭頭兩米多長的揚子鱷反着肚皮附在水面之上。此時斷橋上,西湖邊的人群早已鴉雀無聲。那些啼哭的,祈禱的,磕頭的,全都張大嘴巴,愣愣的看着這個奇怪的和尚,連那些岸上斷手斷腳的民工都好像忘記了疼痛,直愣愣的看着彷彿佛陀降世的智障。等他們在回過神來的時候,那和尚連帶着青衣少年似乎憑空消失,如果不是湖中鱷魚的屍體,好像這兩人從來都沒出現過。普通小民畢竟見識不多,揚子鱷能當成龍王,如此兇猛的智障便被人口口流傳成了降龍羅漢,是佛祖知道有惡龍作孽,特意派下來幫蘇東坡這位文曲星治理西湖的。

蘇東坡雖然搞政治不行,但是作為知州治理地方還是十分稱職。安撫百姓,制止流言這樣的能力還是有的,但那些殘廢的民工,蘇東坡卻沒有辦法,他只能給這些人金銀,保障他們的生活,卻沒有辦法讓他們重新站起來。智障當然也沒有這樣的能力,但他能夠教人做出輪椅,讓這些人能夠從新行走,他能夠蒸餾白酒,讓這些人免得因為感染而喪命。當這些人拄着拐杖、推着輪椅重新站在西湖邊上的時候,連蘇東坡都以為或許真的有降龍羅漢降世了。

連打虎的武松都能引起滿城轟動,屠了四五條“龍”的智障絕對會被幾十萬的杭州人踩死。所以他毫不猶豫逃離了杭州城,連傳說中的靈隱寺、雷峰塔都沒去看一看。不過走之前還是偷偷去看了一眼那位名傳千古的蘇東坡。不過和網絡中的見光死差不多,這位蘇東坡和智障心目中風流瀟洒的大詞人相去甚遠,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古裝中老年婦男的形象,一張豬腰子臉和一個堪比非常六加一主持人的下巴,讓人想起了歷史上的朱元璋,身形也很單薄,滿眼血絲,看來這幾天吃的、睡得的不是很好。

人們將蘇杭並列,但兩地之間離的並不近,特別是大部分路程都要坐船,智障一行走慢慢悠悠的了三天,還不見那姑蘇古城的影子,不過一路上吳儂軟語、水汽清新,倒也不會讓人感到疲憊。至少智障覺得十分愜意。虛竹第一次乘船,吐了一天,到現在已經習慣了很多,敢到船頭坐着了;獨孤則悶在船艙不出來,只是抱着劍,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獨孤原本的長劍被智障震碎了,現在這一把是在嘉興重新打造的。卻是與平常的寶劍截然不同。劍走輕靈,平常的寶劍都追求鋒利、靈便,但獨孤這把劍卻是又粗又重。通體黑乎乎的,沒有一絲光亮,也比一般的寶劍要重許多,足有二十多斤,不知浪費了多少好鐵,被智障取名:燒火棍。雖是玩笑,但智障知道獨孤經過與自己一戰之後,領會了舉輕若重的道理,等獨孤走出船艙時,必將進入一流高手的行列,以他的年齡,堪稱是天縱奇才

智障曾經以為獨孤就是神鵰俠侶中的獨孤求敗,不過神鵰中的獨孤在這個年紀,正在與河朔群雄爭鋒,兩人第一次相見卻是在江寧。而且二十歲之前獨孤用的也是一柄青鋼寶劍,領會重劍無鋒的時候,已經將近四十歲了,年紀不符。不過就算是那位獨孤求敗,以智障的性格也不會有多驚奇:獨孤求敗又如何?且不說智障連掃地僧和蘇東坡都見過了。

智障看似性格平淡,偶爾不羈,骨子裏卻是個驕傲的人,卻不會用仰望的目光去看待任何人。

再遙遠的路程,也有抵達目的地的時候。當船頭的人影漸漸拉長時,姑蘇城已經赫然在目了。江南風光秀美,杏花夾徑,綠柳垂湖,暖洋洋的春風吹在身上,當真是醺醺欲醉。智障提鼻子吸了一口花香,便覺耳邊有人念道:“波渺渺,柳依依,孤村芳草遠,斜日杏花飛。”舉目望去,林邊小路上,一位白衣公子正負手而立,微風吹來,白衣飄飄,卻是一副濁世佳公子的姿態。

智障看見那公子,那公子也正好看見了智障。見智障這一份非主流和尚的打扮,頓時笑道:“果然這世上真正的高僧是越來越少了,隨便看到一位,就知道不是什麼正經和尚。”

智障一個氣悶。本來對這個形貌出色的公子印象甚佳,不想張嘴就是一句屁話。懶得搭理他,從腰間摘下酒饢,狠狠的灌了一口,呼出一股酒氣,火辣辣的酒水入腹,一點不快,頓時煙消雲散。“喬峰的高粱酒,也比不過老衲的純糧二鍋頭,哈哈……”這個世界就這點好,沒有工業酒精,用高粱酒蒸出來的二鍋頭辛辣、醇厚,還不上頭。而且天下間獨此一份,讓智障頗為自得,再扔嘴裏以快醬牛肉,這滋味,用愛情公寓裏面,呂子喬的話來說就是:爽……!

“果然不是正經和尚,喝酒吃肉,佛祖要是有靈,早把你收回西天極樂了,哈哈哈……”智障不予理會,白衣公子卻不依不饒。泥人也有土性,何況智障並不像看起來那樣是個好脾氣:“你妹的,老衲不教訓教訓你,你也不知道二嫂子是個娘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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諸天雲遊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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