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山卷 第四章 命運的安排
冷峻的聲音驀然在身後響起:“亂臣賊子,大言不慚,殺了你又有何妨!”
許院長突然低頭看着心口正汩汩滴血的利刃,喉嚨里“嗬嗬”發出古怪的聲音,滿臉的驚駭。
“不可思議么?你這垂死之軀還口出狂言,如此容易的死法都算便宜你了!”
龔執事緩慢地抽出長劍,像面對死狗一樣在許院長的屍體上擦掉劍身的血跡,一臉的慈悲之色。
“執事大人,好像這老頭臨死前囑託了那孩子什麼重要事情,被他、被他趁亂溜走了。”
劉洪聲音發顫忐忑不安道,還沒等他注意龔執事什麼樣的表情,辟雍院內急急忙忙跑出一個身影。
“大人,院內沒有發現蒼夷公主的蹤跡,其他所有人都已束手就擒。”說完站立一旁,等待龔執事的進一步指示。
仰首看着頭頂高祖親筆題名的匾額,龔執事眼神陰鷙越來越重,他如此突然襲擊,甚至人手重在精不在多,在毫無走漏風聲的情況下原本可以活捉蒼夷國全部餘孽,誰料蒼夷公主竟然不見蹤影,顯然主管辟雍院的許院長深知其中內幕,甚至可能是唯一掌握公主行蹤的人,卻被自己一劍刺死!
時間不知是快了一個節拍還慢了一步!
看着橫屍在自己腳下的人,龔執事連頭的沒抬,沾染鮮血的利刃斜向上劃過一道弧度。
“嗬嗬!”
報信的小兵不可思議地雙手捂着頸部噴涌的鮮血,應聲倒地。
龔執事凝視着許院長,心神卻不知飛向了何方,喃喃自語:“目前唯一的線索只剩下那個走掉的孩子……”
“速去回稟大司馬公孫鳶大人這裏的狀況,但不要提及蒼夷公主的事情。”
龔執事忽然轉身對后出現的官兵說道,看到對方低下頭瞬間眼中的遲疑,並沒有說明自己的打算,轉過身將依舊沾染鮮血的利刃貼在劉洪脖子上,聲音猶如凜冽的冷風讓人不寒而慄。
“劉洪你這個蠢貨,你太辜負我對你的期望了,讓關乎大周安危的蒼夷餘孽有了喘息的機會,簡直罪無可赦!”
“其實我真的很不忍心處死我的部下,可惜你的存在已經沒有必要了!”
“大人饒命!”
“噗通!”
這位年近三十歲名叫劉洪的官兵面色如土,跪在地上苦苦哀求,旁邊的人都看傻眼了,對龔執事的冷酷心生畏懼。
“這死老頭拚死為那個孩子爭取機會逃跑,定是去另一個賊窩通風報信,你可知道逃跑的那個孩子是現如今我們找到蒼夷公主的唯一線索,現在人被你放走了,你讓我如何能饒你?”
“大人、大人,看在我跟隨您這麼多年的份上饒卑職一命,並不是卑職放走的那孩子,而是…而是…大人,卑職記得那孩子相貌,願意赴湯蹈火將其追拿,還請大人給我一次戴罪立功的機會。”
劉洪說完頭重重磕在地上,半晌不敢抬起,直到他感覺脖頸旁的寒意消失,提在嗓眼的心才落下來,悄悄鬆了一口氣。
“你立刻持我手令前往東西戍衛營,告知當值守將給我翻了這奚山,若不能活捉那個孩子,都提着腦袋去司馬府門前跪着等待發落。”
“卑職必定不負大人所託,若不能捉回那個孩子,提頭來見!”
險死還生下,劉洪內心一面是欣喜若狂,可看到身旁倒在血泊中的同僚,一面又覺得寒意上頭,抬起頭的時候所有的遲疑全部一掃而空,信誓旦旦道,言語中滿是感激。
龔執事完全沒有在聽這種身份低微之人的任何保證,他倒提着劍,像是踩在死狗一樣從許院長的身上踏過去,邁着肅殺的步伐走進奚山辟雍,門被重重闔上擋住外面人的目光,不長時間后凄慘的哀嚎聲響徹四巷。
就在劉洪殺氣騰騰帶人奔向戍衛營領兵的時候,辟雍院門口圍觀的百姓也四散開來,顏陌早已趁亂逃走了。
他幼小的心靈忽然遭逢現實的殘酷,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命運已經偏離了既定的軌道,讓他自己覺得奇怪的是內心沒有絲毫恐懼亦或是驚惶無措,頭腦出奇的冷靜,心跳甚至比平時放緩了許多,猶如一頭雌伏的獵豹,越面臨危險,越機智靈活,這種感覺令他在逃竄中不覺有幾分酣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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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角處,陣陣車輪軲轆的聲音傳來,一匹溜光水滑棗紅色駿馬邁着悠閑的小方步拉着馬車徐徐駛來,車廂四面層層絲綢包裹,百鳥歡騰的錦繡,華貴而不缺淡雅。
“主人,辟雍院似乎出了大事情。”
車夫年紀雖然大,但視力卻很好,勒住韁繩,不慌不忙向車內悄聲彙報。
“可有見到許院長?”
“回主人,門口倒下之人像極了許閣老。”車夫語氣毫無波動說道。
“死了?”
“死了!”街角距離辟雍院門口並不近,車夫語氣卻極其肯定。
車廂里半響沒有聲音再傳出,車夫同樣仰首望天,不知道此刻在想什麼,過了一會兒,一聲喟嘆,像是感懷也似傷感。
“逝者已矣,生者如斯,許老是因我而死啊!”
“請主人節哀,官府消息既然這麼準確,一定是我們內部走漏了風聲,那東西究竟存不存在都不一定,就算真的存在,想來此刻也不在這裏了,此地不宜久留,我們還是走吧。”
“就這麼一走了之,院裏那些人可怎麼辦?”
“那些辟雍院學生背後大多有周朝官宦背景,不會有性命之憂,您大可放心。”車夫寬慰了幾句,感慨又說道。
“自從當年那件事發生后,主人您每年都在這個時間來奚山,一定是被有心人發現了蹤跡,如果這次不是您刻意要在那裏停留半日,這場蓄謀的追殺就算能夠幸免於難,身份定然會敗露,避開這場禍事已屬天意,此刻當以安全為重,咱們應該速速離開此地。”
言畢,車夫不等車廂內發令,已調轉方向準備駛離此地。
“等下!”
車廂中人突然叫停馬車,似有所感,挑開半截窗帘,將目光看向那群圍觀群眾,漫無目的地尋找什麼,然而那裏嘈雜一片,人影都看不清楚。
“主人萬萬不可在此地拋頭露面。”
車夫顯然被嚇了一跳,趕緊過來阻止,馬鞭揚起,抓緊離開。
“真有天意么?會不會是另一個世界的你在提示我?”
被遮擋的窗帘內傳出一聲近乎不可聞的低喃,伴着馬蹄“塔塔”的節拍漸行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