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禮

送禮

且說宋嘉書的小思緒亂飛,被關在後宅只好根據史書腦補前朝九龍奪嫡的驚險熱鬧。

直到李側福晉開口,她的魂兒才被拽回這后宅。

“福晉放心,我一定會好好照顧年妹妹的。”李側福晉又親親熱熱對年側福晉道:“今晚的宴席我都按着妹妹往日愛吃的準備上了,只是人有孕的時候,難免口味要變,妹妹一時想吃口什麼新鮮的,就打發人去告訴我。”

李氏笑容深的時候,臉上還會出現一個若隱若現的酒窩,對着年氏誠懇道:“今兒是好日子,中秋佳節,爺和福晉白日都不在府里,做姐姐的也怕出岔子,尤其是妹妹懷着身孕又嬌貴,人多手雜的若是弄髒了吃食豈不壞事。”

“所以我特意吩咐了大廚房,除了我屋裏的人拿着對牌去,旁的人都不許進大廚房,也不應那些隨意點菜的話。”

李側福晉這話說的,除了向年氏宣告了一下今晚自己的管家權,還暗示了一把,年側福晉別想在食物上做什麼手腳,來個賊喊捉賊的栽贓自己。

李氏話音一落,宋嘉書就感覺到旁邊耿氏給自己使眼色,也就對她微笑了下,眨眨眼。

反正此時大家都列隊在福晉跟前,按着次序,兩位側福晉站在前頭,也看不到後面的眉眼官司。

倒是福晉看得清清楚楚。

不過……宋嘉書跟耿氏對完眼神低下頭去,又笑了笑,福晉大概會喜歡看到她跟耿氏這樣吧。

兩位側福晉彼此對峙,加上兩個有兒子的格格一起站干岸,三足鼎立形成最穩定的三角形。

她這個福晉才能端坐上頭。

比從前她自己還要費力彈壓李側福晉可要強多了。

福晉在進宮前,還有許多事要忙,於是哪怕對兩位側福晉的口水官司有些興趣,也只得遺憾的讓她們告退。

見一眾女子風擺楊柳似的給自己萬福告退,福晉端坐上面就有了一種底氣。

無論如何她是這雍親王府的女主人。

只有她能作為正妻進宮,與四爺同領宮宴,福晉有一種頗具底氣的欣喜;但一想要進宮面對德妃,福晉又有些憋悶,心情可謂是一曲冰與火之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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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晉是徘徊在愛與痛的邊緣,而請過安的宋嘉書心情就是純粹的輕快了。

今日是中秋,阿哥們也不上課。

四爺前幾日弄回來幾隻小鹿,又給了兩個小兒子一人一把小弓,特製了無頭的箭,讓他們先練一練拉弓射箭。

這幾隻小鹿就圈在王府東邊的怡然亭邊的一片草地上。

宋嘉書和耿氏就坐在亭子裏喝茶吃點心,看孩子們追鹿。

中秋節的月餅昨日就送到了各屋,今日大廚房只忙着應承李側福晉辦的晚宴。

宋嘉書拿起一塊月餅,這不是她從前見慣的廣式月餅,而是一種酥皮點心一樣的翻毛月餅①。

香油和的麵皮口感鬆脆,一口咬下去,裏頭冰糖渣兒、各色核桃芝麻瓜子仁兒也是酥香的,又甜潤滿口。

宋嘉書吃了兩個,覺得還蠻好吃的。

耿氏在旁看着她連吃兩個月餅,羨慕道:“真成,你原來就不胖,這一病更是瘦了不少,這點心也敢扎紮實實吃兩個。不像我,你看看。”

說著她伸出一隻白藕也似的胳膊,上面的翡翠鐲子碧瑩瑩的,越發映襯着皮膚豐潤。

耿氏努力轉了轉這個鐲子,然後鬱悶道:“你看,從前這還能塞下半個手呢,現在連手絹都快要塞不下了。”

宋嘉書也是貪新鮮才連吃了兩個月餅。其實宮裏也好,王府也好,一貫這種供應場面的月餅,以免貴人吃起來掉渣不雅觀,都做的極小,一口一個。

耿氏的目光從點心上移開,看向在草地上奔跑的兩個孩子,眼裏都是不舍:“明年過了年,這倆孩子可就都要搬到前院正式念書了,以後大概也就隔三差五見一見了。”

她語氣越發悵然:“孩子們見風似的長,咱們剛進府的時候,三阿哥也還是個丁點大的孩子,現在都預備着過兩年成親了,日子過得真快。”

宋嘉書含笑:我只嫌日子過得不夠快。

草地上小鹿靈活的很,跳來跳去,根本不會被兩個剛開始拉弓練習射箭的小孩子射到。

弘晝追煩了,直接把手裏的弓,背上的箭囊一扔,撲出去一個泰山壓頂,壓住了一隻小鹿。

小鹿驟然被壓,蹄子在空中到處亂蹬。

耿氏“哎喲喲”地站起來:“還不快把阿哥扶起來,別叫鹿踢了他咬了他!”

慌得旁邊太監嬤嬤們,紛紛上前把弘晝抱起來。

弘曆也忙過去,先拉起弟弟打量,再看看被壓得七葷八素的小鹿,頗為無語。

倒是弘晝從地上爬起來,就覺得自己完成了今日抓鹿指標,雖然不是按照阿瑪的吩咐,射到了小鹿,但是還是捕獲了一隻,於是心滿意足,讓乳母們給擦過臉和手后,就跑到亭子裏要點心吃。

耿氏就喂他喝茶,給他挑點心哄他吃。

宋嘉書往草地上看去,只見弘曆還站在草坪上,屏氣斂聲,努力對準剩下兩隻越發驚慌努力蹦跳的小鹿。

他人小力弱,自然是射不中的,但也不見着急,就算是箭用光了,也只是讓人把箭撿回來,然後一次次去對準鹿。

耿氏也在旁看着,拍了拍弘晝的背:“瞧你四哥。”

弘晝瞧了,然後笑嘻嘻道:“四哥還沒抓着鹿呢,我都抓住了。”雖然這樣說著,還是又跑回去重新撿起了弓。

宋嘉書看着兩個三頭身的寶寶拉弓,不自覺就露出了笑容。

耿氏一轉臉,正好對上她這個笑,不由道:“看,咱們這就滿足了,看著兒子們在下頭玩——李側福晉想的可不是這個。”耿氏壓低聲音:“我聽說,李側福晉正在費心教三阿哥見皇上怎麼說話,怎麼行禮呢。”

宋嘉書心道,耿氏看着跟自己一樣,成天都坐在院子裏,但真是消息靈通,什麼都知道啊。

耿氏笑眯眯:“從宮裏帶出來,有幸見過聖駕的老嬤嬤老太監就那麼幾個,她忽然屢屢召了這些人去西大院見三阿哥,有什麼可瞞人的?李側福晉也未必要瞞人,說不定也更要讓咱們兩個知道——別痴心妄想,三阿哥都十二了,兩年後宮裏大選當是要指婚的,這之前,三阿哥肯定是要單獨去給皇上磕頭的。”

康熙爺皇孫數目在前年正式破百,所以皇孫們還真只有年節下才有資格集體磕個頭,見見祖父。哪怕是弘時,長到十二歲,之前都未單獨跟康熙爺說過話。

然要是指婚,康熙爺定然要見見孫子的。

耿氏沒忍住,嘴角一撇:“雍親王府的長子,自然跟別個不同,提前把禮儀學起來,也是李側福晉告訴咱們,長幼、尊卑都差着,別想跟三阿哥爭世子之位。”

宋嘉書點頭:我們也沒準備爭世子之位,我們準備直接上皇位。

正說著,只見亭子後頭的角門處進來幾個人,耿氏看清楚來人,就笑道:“這不說曹操曹操到了嗎。”

來的是西大院李側福晉處的高嬤嬤和綠水綠波。

在兩位格格跟前,高嬤嬤仗着是側福晉的人,也年資老,不過淺淺一福身,不等叫起,就已經抬頭挺胸道:“回兩位格格,是我們郡主送了中秋月餅回來,這不,還有特意給兩位小阿哥的禮,側福晉就讓老奴送了來。”

雍親王府子嗣單薄,除了這三個兒子,只有一女活到了成年,也是李氏所出,三阿哥同父同母的親姐姐。

因四爺只此一女長成,自然格外疼惜。

四年前獨女出嫁的時候,四爺向皇上請了懷恪郡主的封號。皇上也沒叫這個孫女撫婚蒙古,就嫁在了京中納喇氏。這位郡主也是李側福晉除了三阿哥弘時外,最大的依仗。

既然是郡主的禮,自然要好好收下,否則四爺第一個就不高興。於是宋嘉書和耿氏身後的丫鬟,都忙上前接下,寒暄兩句,高嬤嬤就又領着人告退了。

這裏宋嘉書和耿氏四目相對,同時笑了笑。

郡主的禮她們收了,年側福晉那裏想必也要收到了。

弘曆站在草地上往亭子處看,弘晝見他看了好一會兒,就推他:“四哥,你看什麼呢?”

“是西大院的高嬤嬤。”

弘晝這才瞪大眼睛張望一會:“好像是,四哥,你看這些老婆子幹什麼,她們煩得很。”

弘曆這才轉過頭去,又從箭囊里抽了一支箭。

“是,煩得很。”

弘晝見哥哥少見的直接認同他,而沒有教育他,就更高興了,繼續讓小太監給他趕鹿。

弘曆起弓,眼前卻不是鹿,而是方才那嬤嬤在自己額娘跟前也趾高氣昂的樣子和那隨便的一福身。

西大院,東大院。

兩位側福晉的人,從來不拿自家額娘當回事,所以額娘都病的要死了,年側福晉的下人還敢不去通報,硬生生攔着額娘的丫鬟去請大夫;所以李側福晉的嬤嬤都在額娘跟前耀武揚威的,說是送禮,實則是炫耀。

他下意識鬆開了手中的箭尾。

弘晝歡呼的聲音響起:“哦哦哦!四哥射中了鹿!!”

弘曆剛回神,就見弘晝邊歡呼邊跑,然後摔了個狗啃泥。

弘曆:……

耿氏扶着丫鬟的手,邊“唉喲”邊從亭子裏風一樣的趕下來,帶上弘晝回淬心院換衣服去了。

宋嘉書用手帕擦着弘曆額上的汗,笑道:“弘曆真厲害。”

弘曆臉上泛起一層薄薄的粉色:“額娘,是那鹿被太監們趕來趕去好久,已經跑累了沒動,我才射中的。”

宋嘉書笑笑,這古代的人,從小受的教育就是謙虛,別人怎麼表揚都得回復:我不行,我還差得遠。

但孩子就是孩子,聽了表揚,心裏肯定還是很高興的。

就像收紅包一樣,都得謙虛兩聲不要。

於是宋嘉書把剛才高嬤嬤送來的文房四寶打開:“這是你二姐姐送回來的,這種兼毫的大楷筆,正適合你練大字呢。”

很敏銳的,宋嘉書感覺到弘曆彷彿並不高興。

是不喜歡文房四寶?不會,弘曆是個很喜歡收集好東西的性情,這一套文房四寶也是極好的。那就是不喜歡郡主這個姐姐?可郡主五十一年出嫁的時候,他才將將一歲,只怕對這個姐姐根本沒有印象。

弘曆抿了抿唇:“額娘,咱們回去吧,我要練字了。”

宋嘉書點點頭:“好。”

她沒有再問。

孩子再小,也都有自己的世界,自己的心思。在這古代王府中的孩子就更是早熟,每天要發愁的事情絕不比成人少。

有些事原本就沒有解決的辦法,只有等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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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翻毛月餅這種老北京京式月餅,好像是慈禧起得名字,在這裏用它當宮廷月餅啦。感謝在2021-04-1507:48:36~2021-04-1607:45:27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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