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9.做局

學院南門口，人頭攢動，車水馬龍。

李東正幫忙將兩名女生的行李拎到王家派來的大G上，絲毫沒注意到的是，在不遠處街邊的一家奶茶店裏，靠窗的位置上，坐着一個穿黑呢子大衣、戴同色平頂帽的傢伙，此刻正死死盯着他。

‘終於出來了！’

普通中年人男子相貌的傢伙，拿起桌面上的香草熱奶茶，喝了一口。

要知道他已經在這裏蹲點了一個多禮拜，每天換地方蹲，再要蹲不到人，這條小吃街上的老闆都該起疑了。

‘倒是好膽，都不改變樣貌。’男人想着，伸手摸向大衣內襯的口袋，這個動作他每天都要重複數百次。

因為他很清楚此物對組織的重要性，一旦遺失，他也就不用活了。

‘咋沒帶行李？’看着看着，男人卻有些疑惑。

很快，加上司機在內的兩男兩女上車，而目標人物卻站在外面笑着揮手。

車輛駛離，目標沒再往前踏出半步，竟然直接轉身又回了學院。

“草！”男人猛地一拍桌子，實在沒控制好情緒，使得奶茶店裏不少人都扭頭探來。

他不擔心李東的同伴多，甚至那名司機明顯不是普通人，估計有兩把刷子，就怕這小子不離開京師學院。

這個地方對他們來說，不亞於龍潭虎穴，踏進去十死無生，沒人敢小覷這所傳承數百年的超一本學院的底蘊，很可能裏面一個修剪花木的園丁，就是位退休的高級教師。

而能在京師學院獲得高級職稱的教師，打底都是S級的實力。

歷史上不是沒有不信邪的傢伙想來此地整么蛾子，但沒有一個活着出來的。

意識到引起旁人的注意后，男人按捺住躁動的情緒，繼續陷入沉默。

‘這小子難道打算寒假留校？他的家人據說也消失了，難不成在京城，所以他沒必要離開？’

不得不說，這名羅生會的情報人員異常聰明，很快就將事情分析得八九不離十。

‘也不知道他要在學院裏龜縮多久，萬一待到大年三十，我還陪着他過年？’

男人想想就氣，他雖然常駐島國，但未變成異端之前，是一名華夏公民，某些從小就經歷的節日，現在依然會過，會讓他心生喜悅。

腦子裏很快冒出一些將這臭小子逼出來的想法，比如剛才那輛車，車牌號碼他已經記下，劫持它，作為要挾。

又比如冒充他家人的名字，給這小子發條信息什麼的。

不過最終想想，還是全盤否決了。

要不就是不太穩妥，要不就是容易打草驚蛇。

最好的辦法，還是等。

‘罷了，學院放假，商店關門，食堂歇火，量他也沒辦法在裏面窩太久，等着吧。’男人咬牙想着。

再說李東這邊，僅僅一天時間，學院就變得靜悄悄的，甚至有些死氣沉沉，再也不復平日的活力。

他倒是不怕寂寞，一顆心全在修鍊之上，讓人頭疼的是生活方面的問題，做飯不會，甚至連洗衣機他都不知道怎麼用。

整一個生活白痴。

宿舍里的乾糧終究沒頂多久，關鍵飯量賊大，兩天後餓得前胸貼後背，死是死不了，卻難受，鏡園這邊外賣還送不進來，只能撥通虞輕輕的電話，告知她中午過去吃飯。

虞輕輕一聽高興極了，說要給他做把子肉，把李東的口水都給饞出來了。

他其實也可以搬到四合院住，空房多的是，唯一的問題是那邊沒有修鍊室，實力提升沒有學院快。

所幸兩地相距也不算遠，他計劃着接下來到過年的這十來天，乾脆兩邊跑得了。

搖身一變，變成頹廢青年的模樣，李東從學院南門出來，此刻的南門與前兩天相比，近乎兩個極端，人很少，外面美食街上的大多數店鋪也關門了。

“老闆，驢肉火燒來50個，來，錢先給你，我待會兒過來拿。”

“老闆，奶茶搞幾杯。”

“老闆……”

這些東西不是買給自己吃的，他現在就想吃飯，打算趁店鋪還開着，帶過去給眉姐他們解解饞，能開在京師學院旁邊的美食店，大多手藝都不錯。

連跑幾家店鋪，李東留意到一絲異樣，似乎有束目光一直在注意着自己，這不是精神力感知，就是冥冥之中的感應。

‘這傢伙……有點怪啊。’正是哪家賣驢肉火燒的店鋪里，穿黑色呢子大衣、戴同色平頂帽的男人，眯眼望着李東。

當然，他完全沒意識到這是李東。

真實之眼可以看破一切虛幻，無論是封印物，還是術法造成的外貌變化，此刻都不可能逃過他的眼睛。

也正因為如此，他並沒有刻意掩飾自己的行為，他以為那只是一個路人。

這還他第一次通過真實之眼，發現一些有趣的事情，所以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主要對方無論是身形和樣貌，都給人一種極不協調的感覺，旁人或許還看不出，但這種不協調，在真實之眼的作用下，卻發大了很多，因此此刻在他眼中，這小子看起來特別滑稽。

比如他明明邁左腿，但右屁股卻在動。

開口說話的時候，下巴比腮幫子動的幅度還大。

他永遠想不到的是，李東的千面術，與人類世界的封印物和術法毫無關係，那是來自柳嬤嬤那個世界的一種不入流的微末伎倆，結合了江湖上的旁門左道，利用靈力使骨骼、肌肉等身體組織產生奇妙變化，從而達到改頭換面的效果。

一言以蔽之，這種效果是真的，並不是什麼障眼術或幻術，與宋家的那張人皮面具完全不同。

如果臉上覆蓋著一層人皮面具，真實之眼一下就能看穿。

但真實的骨骼和肌肉的變化，利用什麼去看它都是那樣。

千面術在地球上沒有剋星，因為根本不屬於這個世界的東西，就以對李東的身份判別來說，一級封印物真實之眼，還比不上剛將《幽蘭寒月》修鍊到第三重的虞輕輕。

因為她擁有神識，這玩意兒的記憶功能就像狗鼻子一樣，能洞穿李東的本質，無論他怎樣變化外貌都沒用，除非能找到屏蔽或改變自身氣息的法器。

李東順着冥冥之中的感應，悄然用餘光瞥了一眼，心頭猛然一顫。

他與旁人不同，最近一直在和羅生會打交道，對異端的了解比一般靈能者深得多，更別提他很清楚羅生會不會輕易放過自己，所以時刻都沒放鬆警惕。

身邊突然出現的蹊蹺，他會不由自主地往危機方面去思考。

再說此人看起來也確實不正常。

裝束過於隱蔽，恨不得將整個人都裹在衣服裏面，羅生會的傢伙不就都是這種風格？

另外學院都放假兩天了，一切教學活動停止，留校的學生也屈指可數，他一個中年大叔不急不躁坐在這裏幹嘛，還點了一瓶小酒？

只是因為路過這邊，過來吃個午飯？

李東回到驢肉燒餅鋪，像個沒事人樣的四處打量，目光直視裏面，在這裏，哪怕對方是個高手，他也不太忌憚。

對方自顧自吃着東西，沒有理會他探視的目光，依舊不緊不慢。

他倒也不敢肯定對方就是羅生會的異端。

但他能篤定的是，對方剛才觀察過自己。

為什麼要觀察自己！

自己的這副面相可實在沒什麼出奇之處，平庸至極。

別怪他想法那麼多，小心使得萬年船。

取了燒餅后，他改變計劃，沒有離開，緩步返回學院門口，在此過程中，他用餘光留意着身後的情況，沒使用感知力，因為如果對方實力比他強，一下就能察覺到。

‘沒在意？難道是我想多了？’李東心想。

但他依舊不放心。

是與不是，試試就知道了。

想到這裏，他從褲兜里摸出手機，將它放到耳邊，然後用正常聊天的語調說：“哦，李東啊，怎麼了……”

身後有了動靜。

那傢伙抬頭了，眸子裏有股精光一閃而逝，李東很好留意到。

他移動步伐，擺正身形，不再注意，笑聲道：“還沒回去的同學聚個會？在哪裏呀，農泉山莊？我去，那地方不是鬼店么，上次去就我們一桌人……好吧好吧，你這小子總是神秘兮兮的，幾點？行吧，晚上九點，不見不散。”

燒餅店裏的男人嘴角微揚，真是意外的驚喜啊，正主沒蹲到，倒是蹲到他的同學，晚上有聚會？

天助我也！

他絲毫沒有懷疑，壓根就沒想過真實之眼會失效，基於這一前提，哪能想到自己的身份會被一個“路人”看穿？

此刻滿心歡喜，終於不用像個傻逼一樣守在這裏了。

準備結賬走人。

他當然也可以在這裏等李東出門，但感覺沒有必要，因為李東就算真出來，他也不好在此地動手，還是要尾隨到一個安全的地方。

山莊，可不就是一個很好的地方么？

李東返回學院后，心裏可謂又驚又氣。

“瑪德，還真是羅生會的傢伙，到底怎麼認出我的？”

千面術如果失效，他可就失去了最大的安全保障。

“必須把這傢伙逮住，還不能直接弄死，一定要問出緣由。”

茲事體大，容不得他不重視。

現在的問題是，對方是什麼實力，還是個未知數。

“不是54張撲克牌里的人，實力應該不會非常強。而且我在他身上沒有感覺到令人心悸的氣息，除非他強成第五琰那樣，超凡脫俗了，但應該不可能，這樣的人在羅生會裏不可能沒有牌面。

“周紀明上次和我說過，羅生會除了54張撲克牌，地位最高的就是情報部門，且這些傢伙都沒有牌面，隱藏極深，也是平時活動的主力，不過他們的能力更側重於情報獲取，實力不是考量標準，這傢伙很可能就是一名情報人員。”

李東一邊往宿舍走，一邊思量。

“但是我的實力還是太低了，我現在依仗自身實力和身體的特殊性，勉強可以越階對戰C級，這已經是極限，另外還要考慮對方有沒有什麼特殊手段。

“穩妥起見，還是要找些外援。”

他第一個想到的，自然就是隔壁老王。

不過很快，他又考慮到另一重因素：羅生會的馬仔。

羅生會眼下在京城雖然沒有撲克牌，但馬仔肯定還有非常多，對方如果一個人出現還好，他感覺和老王聯手，應該可以應對。

怕就怕他不是一個人，還喚來一群幫手。

雙拳難敵四手啊，特別是如果雙方實力相差不多的情況下，一根稻草都可能壓垮己方。

遠的不是說，就說上次在安江，老王與那個C級異端的實力其實是難分伯仲的，倆人鬥上幾天幾夜估計都奈何不了彼此，最後卻由於他的加入，己方立馬佔據上風，使那名異端飲恨當場。

所以他計劃弄個雙保險，單老王一個幫手還不夠穩妥。

周紀明不是一直說有事找他嗎？這回還真有事。

想到這裏，李東從褲袋裏摸出手機，撥通號碼。

“老弟啊……”對方秒接，滿嘴笑意。周紀明現在就愛接他的電話。

“周哥，這次打電話過來，是想讓你幫個忙。”

沒有新情報？

不過周紀明感覺也不能太市儈，沒有就沒有吧，這種好事哪能天天惦記。

“誒，老弟不用這麼客氣，有事直說。”

“想找你借點人，當然，如果是高手的話，一個就夠。”李東直截了當道。

“噢？啥事兒啊。”周紀明問完后，還不忘補充一句：“別怪老哥多嘴，人老哥可以找到，但我安排的時候總得告訴人家去幹什麼吧。”

這個李東可以理解，實際上對方說的還比較委婉，萬一他找人去干違法的勾當呢？

“我做了一個局，可能會引出一些羅生會的異端，但不敢保證……”

“是嗎！”李東一句話還沒說完，電話那頭的周紀明就大笑起來。

果然這老弟的電話一接就是好事。

希薩總會這邊，最近正準備順勢而為，趁着羅生會在京城的勢力崩盤，再藉助在老工業區那邊搜索到的一些情報，將他們的成員徹底清理掉。

目前也有些成果，不過倒是越來越難辦，人家也不傻，基本都轉移了，龜縮着不露面，正愁找不到線索。

這不，情報就送過來了。

“不過周哥，這件事情涉及到一些私隱，我暫時不想通過希薩，你能不能私人幫我安排下？到時異端如果真的出現，其他的你都可以抓走，我只要其中一個，那傢伙和我有些過節，化不開的那種。”

電話那頭沉吟少許，周紀明問道：“大人物？”

“沒有，不是撲克牌，實力不算強。”李東也沒解釋太多。

周紀明倒是想打破砂鍋問到底，但想想對方第一次開口請他幫忙，對自己也有好處，要走一名排不上號的異端也不算什麼大事，就是殺了也無妨，於是滿口答應下來。

“行老弟，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