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漁陽戍邊 第一章 田埂上的志向
《詩經·擊鼓》
擊鼓其鏜,踴躍用兵。土國城漕,我獨南行。
從孫子仲,平陳與宋。不我以歸,憂心有忡。
爰居爰處?爰喪其馬?於以求之?於林之下。
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於嗟闊兮,不我活兮。於嗟洵兮,不我信兮。
一個年六旬的老漢,正用河(符號)南腔調,唱着《詩經·擊鼓》,很多人附和着,一時間,餘音裊裊,不絕於耳!
日落時分,正值酷暑七月!
遠處的天邊,夕陽碩大無比,婉如一個火球垂掛西天,雲朵也彷彿着了火,四五隻巨鶴遠飛向夕陽,田地被連綿墨綠的青山環抱着,彷彿是個世外之地……
剛收完一季莊家,正是耕地播種之時,田中滿是種地的農民,數頭牛拉着鐵犁正在耕地,牛累的「哞哞」的仰天嚎叫……
就在這群農民之中,有個少年,黝黑的皮膚,個子高挑,長發簡單紮起,穿着破舊的布衣和草鞋,約十五歲的模樣,這人便是陳勝,字涉。
他正在和張勝、石頭、張達、田藏、朱房、胡武、鄧說、李四充當牛力,拉着犁繩耕地,他們的身體因為用力拉繩而傾斜,在夕陽下,艱難前行……
汗珠「翻滾」在他們赤裸而黝黑的背上!
他小腿繃緊,咬牙咧嘴,拼上全身力氣,腳蹬着泥土,拉犁耕地。
就這辛勤的勞作,過了片刻后,陳勝滿頭大汗,停止勞作,走向田埂,作短暫休息,其他人也紛紛停下手中的活,走向田埂,喝水休息。
這時,陳勝不禁仰天長嘆道。
“苟富貴勿相忘!”
人群中有個少女,叫張勝,在她爹死在秦楚最後一戰中,她的兩個哥哥相繼戰死後,懷胎十月的娘,便給肚中的孩子起了一帶“勝”名字,也需是渴望楚國有一場勝利!
張勝,明眉大眼,扎着馬尾辮,約莫十五的模樣,聽完陳勝的話,立即反問道。
“都是窮苦人何談能富貴?”
陳勝雖沒說話,但他身邊有名叫李四的人,立即嗤笑道。
“陳勝別做夢啦,不種地竟瞎想,會餓死的!”
陳勝依舊沒有說話,而是看向遠去,看向連綿不絕的青山與綠水河畔,收回眼,見一群麻雀正忽高忽低的飛在田間,不禁感慨道。
“燕雀安知鴻鵠之志!”
不等大家開口,立馬有個約一米八的壯漢名叫秦布,是老秦人,此人一臉鄙視,侮辱陳勝道。
“楚狗有何志氣?”
秦布說出此話,首先吃驚的是眾人,眾人知道這秦布不是善茬,都不敢言語,只能待在一邊看着。
而陳勝臉色一沉,咬了咬牙,沒有答話,秦布繼續謾言道。
“亡了國的楚人,如喪家犬,狗不效命主人,踏實種地,卻整天裝模作樣,大談理想,上一代沒出息,亡了國,又生了爾等窩囊廢,楚人真他娘可憐!”
的確,上一代在秦始皇指揮的秦軍鐵騎下,葬送了楚國的景秀山河,亡國的那一日,整個楚國哀嚎遍野,楚人傷心的眼淚,足比鄭國渠里的水還多!
更不要說,為了保家衛國,在最後與秦軍一戰中,楚人的屍體堆積起來,比泰山還高千丈!
往事歷歷在目!
今日,當秦布說出此話,不禁勾起了楚人的回憶,心痛油然而生!
陳勝扔掉了農具,轉身怒視,欲打秦布!
秦布一見,並不示弱,反而氣焰更甚道。
“吆,你這條楚狗,還想打爹啊?“
秦布的小夥伴,在一邊叫嚷起來。
“上啊!”
“敢不敢啊?”
“打啊!”
“是不是男人啊?”
“慫苞嗎?”
……
各種帶着侮辱性的激烈語言,一股腦的出了小夥伴的嘴!
陳勝握緊了拳頭,他在忍,就像當年秦軍一舉攻破楚都壽春一樣!
在秦兵入城時,楚國的百姓昂首站立街道,沒有卑躬,沒有屈膝,秦兵害怕這樣的百姓,於是,屠殺,以為屠殺便可殺盡人們心中的信念。
楚國的百姓,在三日的屠城中,默默流淚,默默在忍,忍受秦軍的暴戾,血染紅了壽春,染紅了汨羅江里的水,在忍耐中有個聲音迴響在每個楚人的心中!
楚雖三戶、滅秦必楚!
這是楚王負芻臨死時的吶喊!
吶喊聲如雨後春筍一般,滋長在楚國百姓的心中!
陳勝的心中也有這樣的春筍,正在萌芽,正在忍受着土壤中的黑暗。
“來啊……爹的皮很癢,給爹撓撓?”秦布還在繼續挑釁着,他好像樂此不疲。
陳勝雖然怒火中燒,但還是遲疑不動,為了心中的春筍而忍。
“亡國的狗,難道連勇氣也死了?”秦布再一次挑釁道。
這句話,的確有威力,當年也有人這麼說過,是有個秦兵對楚王負芻說的,楚王負芻不堪受辱,把劍自刎!
他成全了自己,也在告訴所有的楚國人,楚人的勇氣未死,不僅僅未死,正在黑暗中凝聚,等待黎明來的一天!
不過,現在,少年人的衝動,讓黎明提前到來了!
陳勝握着拳頭撲向了秦布,兩人在田埂上廝打起來!
趴在地上假寐的黃狗,突然站立,朝小路方向犬吠,狗叫的人心惶惶!
張勝見狗叫,看向遠方小路,田主三人駕馬疾奔而來,馬後沙塵飛揚,這一看,張勝嚇了一跳,急忙上前阻止道。
“陳勝,秦布,田主來了……不想挨揍,快快住手……”
陳勝、秦布兩人毫不理會,繼續廝打。
黃狗越叫越凶,而田主等三人,已策馬奔在了田中小道上!
張勝更加着急,勸阻無效,只好去求身邊矮個子石頭道。
“大個子,快勸勸他們。”
身材矮小的,袖手旁觀的,綽號大個子的人,並沒有伸出援手,還調侃道。
“兩刀幣,我賭陳勝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