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線索
望安村數百裡外。
寒冷的黑夜之中，不時會有陣陣陰風刮過下方的枯木林，這林間的風聲就好似無形魔鬼的凄厲哀嚎，令人不禁發怵。
這一片枯木林，沒有一絲生命的跡象，這些枯萎的樹木像是一座座殘破的墓碑，昭示着此地亡靈的不甘與怨恨。乾裂的土地上也是寸草不生，只是偶爾能看見一兩具某種動物的骸骨散落於其上，此處的吞噬之力比起望安村周圍的要強上不少，一切生命氣息都已被其吸食殆盡。
烏雲將月亮吞沒，在這昏暝的林間，唯有秦風獨行於此。此刻的他體內靈力滾滾，將血氣鎖住，可以抵禦住這周圍的吞噬之力，隨即他雙瞳泛起淡淡的金光，稍微運轉真瞳之術，如此便能夠明察這黑暗之中的一切事物。
秦風已經將自己的神識擴散至四周，依舊感應不到一絲生命的氣息，一些以往在森林之中常見的妖獸都已銷聲匿跡。
“嗯？”不久，神識似有所感應，秦風望向前方，那裏的妖氣比起周圍要顯得更為濃郁。
他加快步伐，走到異常點后，發現這裏近百丈的範圍內，枯木盡倒，像是被某種巨大的東西碾過去了一樣，土地上佈滿裂縫與碎木，上面還殘存有大量的妖氣。
秦風走上前觀察了片刻，確定四周已無活物后，便深入此片區域，看看能否找到什麼線索。走了好一會兒，他發現這區域中除了滿地的碎木裂石外，竟然還有幾片破碎的衣物......
秦風掌中靈力涌動，將一小塊碎布牽引至掌中，觀察這些碎布的樣式，竟與望安村眾人的很是相似，並不是什麼久遠之物。他眉頭一皺，記得之前村民們講過有一批村中的青年曾結隊外出，也是向著北方而行的。
“他們...莫非是在此處遇難了？”秦風心中一嘆，但對此般結果他也是有所預料的了，源始境的修士來到此地恐怕都難有生機，又何況一眾凡人。
這時，一縷奇異的紫光被秦風的餘光給捕捉到，他轉頭看去，一塊棱形的黑色“石頭”正鑲嵌在不遠處的地上，向周圍散發出一縷縷紫黑色的妖氣。看來這片區域中的妖氣之所以會比周圍的濃郁，就是因為此物了。
見狀，秦風快步走上前去，發現這並不是什麼“石頭”，而是一塊骨質鱗片，比一個人還要大，其通體漆黑，在邊緣處卻呈現紫黑之色，鋒利異常！
秦風蹲下身，仔細觀察，發現這塊鱗片除了充滿妖氣外，竟然還散發著一種極為陰寒的氣息，而這股氣息並不陌生，與之前小青兒所中之毒的陰寒氣息如出一轍！
這骨鱗帶有毒性，是某種妖獸掉落下來的鱗片，此地方圓百里不見一活物，只有這塊鱗片殘存着生命的氣息，說明這頭未知的妖獸極有可能就是造成此次“旱災”的元兇。
這樣看來，有可能是一些骨鱗的小片碎塊隨着尚未乾涸的河水流到瞭望安村的周圍，才使得小青兒因誤觸而受傷的。
“果然是有異獸在此地肆虐，若我晚來幾日，望安村多半危矣。”此時，秦風心中對自己的目標已多半明了，想再估算一下敵人的實力，便舉起右手，用力一掌劈在了那鱗片之上。
“鐺！”
這一掌劈下，竟有火星迸射而出，自己的手掌被震得有些發麻，而那鱗片卻只是被劈出幾道裂紋而已。
一塊鱗片就已這般堅固了，本尊的實力絕對不低，目前也不知其真面目是什麼，除了這股吞噬之力外，它是否還掌握有其它的神通？跨越境界的戰鬥，定要萬分謹慎，既然周圍的吞噬之力對自己還造成不了什麼影響，這說明敵人的境界多半還不到縱雲境。
秦風在這片殘破的區域中又走了半會兒，確定沒有其它的線索后便迅速離開了，準備向著妖氣愈加濃郁的北方前進，繼續收集敵人的信息。
可還沒等秦風走出幾步，見他的腳步一頓，神識突然捕捉到了什麼，有一個莫名的東西，就在自己身後不遠處，正在向著自己移動！
這個未知之物不是在自己神識感知範圍的邊緣被發現的，而是直接憑空出現在了自己的身後，這讓秦風的神經瞬間緊繃！
他曾偶然在古籍中看過一些關於邪祟之物的記載，其中就有一種令諸多修士聞之膽寒的存在，名為“怨魔”。其出沒於極凶與不祥之地中，是由萬千死於非命者的怨念集結而成的一種魔物，最駭人的是它們可以幻化成以往死者的模樣，去蠱惑生人，從而挖走并吞食掉他們的心臟。當兇險之地中積聚的怨念越多，其所誕生的怨魔之實力也會愈加恐怖。
而在這一片枯木林中，有不少生物都被那股吞噬之力奪去了生命，殘存的怨念應是不少，不正符合怨魔誕生的條件嗎？！
原本秦風心裏還想着應該不會碰到那種魔物吧，但是現在真的是怕什麼來什麼了。而此刻，他眼前的夜幕竟開始動了起來，似衣袖隨風拂動般。
此刻，秦風心中難免發怵，但還是很快冷靜了下來，自己修鍊的神術及持有的神器，皆是至陽至剛之物，不是正好可以剋制此類邪祟嗎？
想罷，他左掌涌動雷光，右掌繚繞真炎，只要前方的魔物一現形，就讓它嘗一嘗這雷火雙神術的滋味。
就在這拔刃張弩之刻，一道女子之聲竟從前方那夜幕之中傳來，如仙府天籟，卻帶着幾分清冷：“此地兇險，儘快離去吧。”
隨即，玄衣縹縹，青雲浮現，一道秀雅絕俗的身影從黑暗之中走出，是一位身着青雲玄衣裳的少女，雅容芳澤無加，可謂秀色掩今古。她那淡青色的雙瞳中有瑩光流轉，看向秦風，剛才正是她出言告誡的。
“咦？這不是之前在火泉池看見過的那位仙子嗎？怎會現身於此？”秦風心中疑惑了片刻，但很快又警惕了起來，在這一片陰森兇惡之地，一位“仙子”憑空出現，簡直荒謬啊！所以秦風馬上就把對方判定為是那能化形惑人的魔物。
“一介魔物，休想蠱惑我！”說罷，雙掌之中雷、火愈盛，神術將出！
“你！胡亂施展神術的話會驚動那頭災獸的。”少女也是一怔，然後馬上讓秦風停手，這人竟然將她看作是妖魔了。
“災獸？”聞言，秦風收住了神術，難道是......
“我見你好心救助凡人才破例勸你一句，聽不聽就由你了。”少女淡淡地說完這句話後轉身就欲離去。
對於這名少女的出現，秦風警惕之餘又深感奇怪，但觀其言行，不像是古籍中記載的那種妖魔，感受不到邪氣。當他想喊住對方一問究竟之時，前方正欲離去的少女卻是身形踉蹌，然後竟有一股極為濃郁的陰寒黑氣從她的身上散發而出！
霎那間，這股黑氣如同百千條毒蛇一般，要將這名少女侵蝕殆盡。
情況突變，只見那少女連忙原地打坐，緊接着一陣陣青色的靈力以其為中心奔涌而出，與那黑氣勢如水火，要將其驅散。
“這......”一連串的變故讓秦風有些反應不過來，他還以為對方是要顯形了呢。
為了以防萬一，秦風的雙瞳閃爍出金色火光，他要以太陽真曈來一觀對方的真面目。
太陽真炎繚繞雙瞳，“唰”隨即兩道金光自他的雙眼之中照出，如烈陽之光般照耀於前方的少女身上。
這兩道金光雖無什麼實質傷害，但在其照耀之下，那股黑氣居然有潰散的跡象。而金光之下的少女卻是沒有什麼變化，反而是看到了有幾縷淡薄的祥瑞之氣圍繞於其頭頂。
玄衣少女感受到了秦風瞳術神通的探查，心中微惱，他還懷疑自己是妖魔嗎？只不過此刻她體內的劇毒發作，需以全力壓制，無暇顧及其他。
另一邊的秦風已收起了神通，現在看來是他誤會了，這名少女並非妖魔，是個正兒八經的人族，但是她又為何會碰巧出現在這裏？難道是自己的秘密泄露了？對此，秦風的心中有些擔憂，得向對方弄明白才行。
他走到少女的前方，卻見她遠山微蹙，汗浸額頭青絲，看來抵禦這黑氣的侵蝕並不輕鬆啊。而秦風也注意到了，這股黑氣的氣息......竟與之前那漆黑骨鱗上散發出的一模一樣，只是這黑氣的陰寒程度要更恐怖十倍，這名少女也被那未知生物所傷嗎？
此時，那青色的靈力向四周奔涌，黑氣附骨難驅，一時之間很難清除，而少女則是感應到了秦風在觀察着自己，釋放的靈力便更盛了幾分，倘若對方想趁此機會對自己出手的話，就算拼得重傷的下場也定要將其斬殺於此！
少女的修為境界應是處於煉體五重境，但是那撲面而來的青色靈力，浩瀚而古樸，讓秦風感到驚訝，恍惚之間，似有一尊極為遠古的存在，相隔着萬千歲月，在盯着自己。
秦風回過神來，感受到了對方的敵意，心中苦笑，道：“姑娘放心，我無惡意，而且這有一物可助你驅毒。”
說罷，秦風打開一瓶火泉液，牽引出數道火泉液水流圍繞着玄衣少女，那如毒蛇般肆虐的黑氣，一碰到火泉液便化作了道道白煙消散而去，對於這更為恐怖的黑氣，火泉液依舊有效果。
而少女從周圍漂浮的的火泉液水流上感應到了與火泉山靈泉相同的氣息，且見對方似無歹念，氣氛稍有緩和。眼下情況緊急，她思考再三，最終沒有拒絕秦風的幫助，小心翼翼地將火泉液吸收入體，祛除體內的劇毒黑氣。
吸收火泉液之後，有一道朦朧的雙色火光在她的體表浮現，搖曳間，將那黑氣逐漸燒盡。
少頃，一圈圈明凈無暇的青色靈力漣漪以玄衣少女為中心蕩漾而出，在火泉液的幫助下，體內的黑氣已盡數消散。少女心中驚訝，她之前與那災獸搏鬥，中了對方的本源劇毒，就算藉助火泉山的靈泉也只能清除掉一部分而已，未能根除，而秦風這種成分相似的靈藥卻能夠將其完全祛除。
少女慢慢睜開眼眸，若仙芳初綻，百花都要失色。她起身後看着秦風，神情淡然，問道：“你此番助我有何所求？”
秦風輕咳了一聲，道：“先前姑娘好意勸我遠離此險地，我出手相助也算是情理之中。只是不知姑娘為何碰巧也在此地？”
聞言，少女似乎猜到了秦風的擔憂，淡淡說道：“你不用多慮，我的目標僅是肆虐此地的一頭災獸。”
見秦風正欲張口，少女又言道：“莫問，你我之間不必多言。適才你於我有相助之恩，想要靈草或法寶，你自己選一樣，此後你我恩情兩清。”她的神情與語氣可是十分之認真。
“啊？這倒不必了，不用如此在意。”秦風乾笑道。
“不行！我不會與任何人有所交集，你速速選一種報酬，日後當行陌路。”少女神情嚴肅地看着秦風。
見對方有這般奇怪的執着，秦風也是無奈，她似乎不願與生人結識，但既然目標不是自己，那就沒什麼了，道：“那......報酬的話，我不需要靈草或法寶，只想知道關於你口中的那頭災獸的信息。”
聽到對方所要的報酬后，少女眼中有青輝流轉，語氣變得有些警惕，問道：“問那災獸作甚？”
感受到少女語氣的轉變，秦風想起了這妖獸應該是她的狩獵目標，對方可能是誤會了自己要與她爭奪獵物了，便解釋道：“我應承一村莊中的眾人，要為他們除去此地的災厄。想來此地之異變應是姑娘口中的那頭災獸所致，於此只是想知道些關於它的信息而已，好讓自己有一戰的準備。”
“若你說的是實話，那我勸你還是及時轉頭離去的好，那災獸是一條擁有太荒異獸血脈的黑蛇，能吐劇毒，吞生氣，其實力已至煉體境巔峰，憑你的修為前去的話無異於送死。”少女緩緩道。
這世上有福澤蒼生的瑞獸，同時，也存在着為禍四方的災獸。後者一旦現世，可禍及千里大地，塗炭生靈，連修道之士都會受其所害，又何況凡人。所以，千百年來，這些災獸一般都是修士們共同討伐的目標。
“原來是一條蛇。”秦風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我了解的便是這些了，告辭。”說完，少女玄衣輕擺，轉身離去。
“姑娘，還不知道如何稱呼你呢？”秦風在後面問道。
少女腳步一頓，沒想到秦風居然不認識自己，在這無雙州之中，她曾經可是......
“不知甚好，不必相識。”
輕聲隱隱而去，少女已消失在了夜幕之中。而秦風還站在原地，想着那玄衣少女冷漠得有些奇怪，莫不是之前自己與柳家有過節，導致了其他修士都不願與自己扯上關係吧？
秦風也不再多想，如今他知道了敵人的大致情況，應當專心備戰。煉體境巔峰的妖獸，與縱雲境界僅僅一步之遙了，還身具異獸血脈，實力定非尋常級別的妖獸所能及。
一想至此，他雙目中有金色真火燃起，恐懼與憂慮倒是沒有，充斥着的都是磅礴的戰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