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再見無期
整個瀾洲大陸恐怕再找不出這樣簡陋的房子,不,說它簡陋都已經是委婉。
因為,它根本算不上是間房子。
可就是這麼一間連房子都算不上的地方,卻住着幾十個幾歲到十幾歲不等的孩子。
因為寒冷,因為飢餓,因為沒有對生的希望,他們稚嫩的臉上早已沒有了屬於孩子的天真。他們的神經沒有一刻鬆動,他們對身邊的每一個人都戒備着,稍有異動他們就像是受了驚的兔子,反應異常激烈。
他們如此彷徨,如此小心翼翼,只為自己能夠活得久一點。
而在這樣的環境中,唯有一處顯得格格不入。
“怎麼樣了?”
旁邊不斷有急切的聲音問過來。
少年微微搖了搖頭,瞥眼瞧見女孩臉上不正常的紅暈,終是別過頭,不忍再看。
剩下的一群孩子見他的神情也知道是怎麼回事,都是沉默不語。
其實,這種事在這地方再常見不過。
女孩已經發燒三天,在這寒冬臘月又缺少藥物的惡劣的條件下,能活到現在已經算是奇迹。可他們畢竟都還是孩子,相處過這麼長時間,卻只能眼睜睜地看着身邊的人一個個死去,又怎麼可能不被觸動。
簡陋的房屋一片寂靜,四十多個孩子老實地坐在鋪滿稻草的坑窪土地上,耳朵邊不時傳來細碎的聲音。他們努力將頭垂得更低,以為這樣就可以將自己從這裏隔絕開,殊不知只是自欺欺人。
本就是寒冷的天氣,氣氛更加冷凝。
就在這時,半嵌在門框上那扇岌岌可危的木門“嘭”的一聲被一腳踢開,緊接着,便是一聲不耐煩的怒喝:“都不想吃飯了是不是?還不快去訓練!”
霎時,所有的孩子如驚弓之鳥,迅速從自己棲身的稻草堆里爬了起來。他們顧不得拍下身上粘着的草葉,在那大漢要吃人的目光中極快的從旁邊繞過,穿過木門跑了出去。還有一些孩子看着昏迷的女孩,內心還在掙扎。
這樣惡劣的條件,他們每個人都有可能變成女孩這樣,到時他們又會被如何對待?
不安加上恐懼,這些孩子的反應便有些遲鈍,沒有同第一批孩子一樣迅速做出反應。
“還愣着幹什麼,不去訓練是不想活了嗎?”
大漢的語氣又加重了一些,一些孩子身體微微顫抖,雖然不情願,他們的身體卻本能得做出了最有利的反應。
留下來就會挨打,他們身上早已留下不少傷痕,再被打下去他們會連訓練的力氣都失去。不能訓練就是去了價值,沒有人看護,他們甚至不能在這裏待到三天就會被扔出去。
他們無父無母,離開這裏甚至不知道該如何生存,而長久以來形成的習慣也讓他們下意識地服從大漢的命令。
破屋裏,那個自始至終陪在女孩身邊的男孩在與大漢對峙了十分鐘之後,也終於被無情扔了出去。
若不是男孩極有天賦,等待他的或許是就和女孩一樣的命運。
他們訓練的是殺手,最要不得的就是各種情感。
不過如今,他這最後一道防線也即將不會再有了,或許這男孩會成為這些孩子中最出色的一個。
最終,破舊的房子裏只剩下昏迷不醒的女孩。簌簌寒風侵佔着房屋裏每個角落,再顯不出半點生氣。
黃昏
“人呢?怎麼會不見了?”
那咆哮着的人顯然是最後被扔出去的男孩,他一直擔心女孩,訓練完就第一時間就跑到了這裏,然而見到的卻是空空如也的房間。
女孩呢?
怎麼會不見了?
男孩的臉色陡然間變得難看起來,他不能接受。他幾乎翻遍了不大的破敗屋子的所有角落,終究不得不接受了這個事實。
女孩與之前那些生病的孩子一樣被扔掉了。
走得時候明明還好好的,怎麼會,怎麼會?她明明可以好起來的,為什麼不再等等?
男孩的神色有些癲狂,他發了瘋似得大喊大叫卻得不到半點回應。黑白分明的眼睛漸漸變得猩紅,身上訓練時受的傷也好似沒了知覺。此刻他腦子裏只有對那些人的恨意,以及對自己無能為力的懊惱。
陸續回來的孩子看到他的樣子也都愣住了,訓練之前的情景再一次回蕩在眼前,他們看着空蕩蕩只有男孩單薄身影的地方,瞬間就明白過來是怎麼一回事。
身體裏的血液似乎在瞬間變得冷凝,然後,沒有人再去在意發瘋發狂的男孩。他們回到自己的地方坐好,然後散發出死一般的沉寂。
有些事,不是他們可以插手的,他們唯一能做得就是努力活下去,哪怕只是多活一天。
少年的瘋狂絲毫不減,其他人都是盡量避開。
最初他們或許會被這類事觸動,可他們尚不知自己還有沒有明天,又如何去管一個與自己不相干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