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根據我的數據庫顯示,“不甘心”這個詞在人類的生活當中時有體現。最經典的就是A喜歡B、B喜歡C、但是C喜歡A的時候,ABC三個人都不會甘心。除去戀愛方面,如果A想玩什麼東西,被B搶了去,A也不會甘心。A想吃什麼東西卻因為各種不可抗力沒有得到,A還是不甘心……
不甘心、不甘心、不甘心……
當沈愚把一張黑金房卡推到我面前的時候,我就是非常的抗拒且不甘心。我好心規勸他:“你知道現在的影視劇絕對不可能出現PY交易的吧,這樣真的很影響我們下一代的三觀,為了讓這個世界更加美好,你不能……”我的舌頭已經打結了,說了一番廢話也不知道他能不能聽進去,於是默默地把自己的抱了起來。
沈愚打開了客廳的大燈,沖了一杯牛奶喝了一口,在我對面坐了下來。他的眉毛挑了挑,“你不記得你現在是無性別的機械人嗎?為什麼捂自己沒有的東西?”
啊~對了!像我這樣的機械人出廠之後,只有會在掛牌賣出之後才會被買家規定性別、性格等。因為一直處於沒人要的階段,所以確實是無性別的。我這才長長鬆了一口氣,鬆開自己的爪子。
說實話,我一直覺得沈愚是一個情商奇高的帶惡人,因為他的共情能力明明非常強,但是他總能把人氣死。所以他氣人的時候,我覺得他就是故意的。你看,我連性別都沒有的喜訊,他居然這個時候才知會我。我覺得他對這個約會應該也不是很重視,大概還是和之前一樣整場玩手機,結尾被女方潑水、潑紅酒、潑咖啡就完事了。
我心裏打定主意,輕鬆不少,渾身也都舒暢了。還沒舒暢個3秒鐘,就聽見他說:“呃……反正你不要想太多,只是因為身份原因不能在公眾場合見面而已。不過我明天有一個重要的項目要談,所以你明天去了只准成功不準失敗。”
相信我,如果這世上有能讓人死而復生的機器,我一定會一天把他弄死一次,毫不誇張的說,死法我已經想好30多種了。我摸了摸脖子,尷尬的笑了笑:“哈哈,真的嗎?你既然很重視這個相親對象,就不能把相親的日期往後推一推然後自己去嗎?”
他舉着杯子的手頓了一下,一臉的迷惑:“呃?一天能做完的事情為什麼要兩天做完?”
我咬着的牙鬆了松,起身想去基地的小廣場繞一圈。如果沒猜錯的話,這個時候一般錢爹會和沈爹在小廣場散步。找到錢爹把這個小報告一打,說不準就能解決所有問題了。
我剛走到玄關處,就聽見沈愚的杯子落在桌面的聲音,他滿臉的笑,說:“你這個時間出去,不會是想找錢叔打我小報告吧。”
媽呀呀呀呀~~是肯定句。我硬着頭皮說:“怎麼會呢,我想起來冰箱的果汁快沒了,我去超市買點水果。”
“哦?我忘了告訴你,你錢爸爸因為幫我介紹對象賺了不少‘中介費’,中午就拉着箱子出去旅遊去了。哦,對了。”沈愚“嘶~”了一聲,對我笑得和藹可親,“我不會說晚了吧?不耽誤你出去買水果吧?”
我看了看沈爸高爾夫球杆,看了看錢爸的棒球棍,又看了眼廚房裏的刀,腦海中像是電腦亂碼一樣嗡嗡響,殺了他!殺了他!我看我還是殺了他吧!
等我回過神,感覺額頭被敲了一下,一抬眼沈愚已經走到我跟前了,他的手指點了點我的額頭,笑得一臉欠扁:“不是說要去買水果嗎?錢夠不夠?幫我買點草莓、菠蘿蜜還有洗髮水回來。”
“夠了夠了。”真的是夠了,我真的不想和他待在一間客廳哪怕一秒。我不禁想到一個問題,就連一個脾氣這麼好的機都忍不了他,那個“溫婉隨和”的姑娘真的能忍得了他??
我跑到小廣場上跟個瘋子一樣仰天長笑:“哈哈哈哈哈哈,這個世界上真的有人類可以忍得了他嗎???”
第二天一早,我悲催的做了個和沈愚一模一樣的臉。
立在鏡子前,我覺得自己真是一個頂頂沒用的機,明明討厭這張臉,卻連打他一頓的勇氣都沒有,我只能在變成他的樣子的時候偶爾輕輕捏一捏,省得造成自己無謂的肌理損傷。
“發什麼呆呢?”沈愚來衛生間洗手,看見我正在拿他的臉照鏡子,一本正經的問我:“怎麼,看着我這樣這出塵的氣質,深刻的感覺到那句‘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了嗎?”
我有氣無力地走出衛生間,他亦步亦趨地跟在我身後。喋喋不休地問:“你還記得‘如琢如磨’下一句是什麼吧?我之前把你的數據庫刪了些,就是讓你好好強化一下類人記憶法。這樣你就不會因為記得太多東西而痛苦了。”
我無氣無力的從柜子裏翻出一雙10cm的增高鞋,淚眼婆娑地握住他的手,鄭重道:“我知道了,真的感謝你。從現在開始,你就少說幾句吧。嗯?”
真的,我不明白沈愚到底為什麼不放過我?他名字帶了個愚就要發揚“愚公移山”的精神嗎?我只希望他別再找我說話了,我的腦袋都快炸了啊啊啊啊啊啊!
相親的時間定在下午兩點,上午買過菜之後我就變得空閑了。我坐在電視前無聊地換台,遙控器突然被一隻長滿皺紋的手、搶了過去,疑惑道:“魚兒……?這個點不在辦公室不怕被紀檢的發現扣績效嗎?”說完,他看見我的鞋,以及周身上下與沈愚截然不同的氣質,遲疑道:“小13?”
“嗯,是我。”
孫爹當即拍着大腿笑了起來,我不知道他在笑什麼,但有時候趨炎附勢總是沒錯的,我就也跟着笑了幾聲。他往我這邊坐了坐,把我手上的遙控器搶了過去,按下暫停鍵。神秘兮兮地問我:“你想知道魚兒為什麼能在14歲就拿到A大的學位證書嗎?”
說實話,關於沈愚14歲就拿下A大的學位證書這件事。在我心裏和“錢爸爸為什麼會結三次婚”、“沈爸爸為什麼終生不娶最後卻收養了沈愚這個小兔崽子”、“孫爸爸的八卦到底準不準”一樣,在我心中並列稱為“所內四大懸案”。
我立即來了精神,之前的不愉快一掃而空,笑容逐漸變態,問:“為什麼?”
“你知道你沈爸年輕的時候的氣質有多絕吧?”
“知道,沈爸年輕的時候被一個懸疑作家看上,說他的氣質特別適合演一個孤高清冷的變態殺人犯,但是被沈爸拒絕,那本書就一直放着沒有拍。”我不禁陷入了沉思:“這個作家側重點到底是孤高清冷還是變態呢?”
可是重點不是這個,這一天孫爸才同我解釋,原來沈爸年輕的時候在人類當中算是神顏,領養沈愚之後很盡責任,一直是接送放學。沈愚自小就獨立,兩人處的不尷不尬,但你要說多深的父子情,其實真的沒有。沒成想,有一天沈愚發燒了,放學的時候一點力氣都沒有。沈教授就是只在那一次把他抱了起來,有好事者順手拍了個視頻,就突然火了。
自此之後,追求沈爸的人絡繹不絕。人家小孩書包里放的都是書本玩具,沈愚另備了個袋子幫自己的爹收情書。這種日子他多一天都不想過,就開始奮力看書刷題,孫爸說:“你以為魚兒這個年紀能有這樣的成就是因為天分嗎?不,是被逼的!”終於,他在10歲那年就告別了高中眾人,上台致辭的時候哭得肝腸寸斷。
“他是說他終於脫離苦海,再也不用受到騷擾了?”我好奇地問。
孫爸搖了搖頭,說:“他流着淚說‘同學們、老師們、叔叔們、阿姨們,我真的很捨不得這裏。’然後就哇地一聲哭了,你沈爸看不下去,就上去把他抱下來了。你沈爸覺得自己對不住這孩子,自己也哭了的。”
“哎!”我長長嘆了一聲氣,沒想到被孫爸帶着大蒜味兒的更大的一聲嘆息蓋了過去,我倆相視一笑,透着苦澀,我問:“那你是覺得我應該原諒他?”
孫爸連連搖頭,笑得很是慈愛,道:“你不覺得,魚兒這些年其實一直活得太板正了嗎?就是怎麼形容呢,就是壓抑,一板一眼、好像個優秀孩子模板,卻沒有靈魂。你願意幫幫他的吧?”
我當然願意了。
“是這樣,你知道小時候魚兒長得很像女孩子吧,很漂亮的那種,我們都想讓他穿裙子,他不穿。”
我皺緊了眉毛,仔細盯着面前這個老頭子,很是戒備。就聽老頭子說:“他不是不愛穿,他是活得太壓抑了,沒辦法釋放自己!俗話說,人生中起碼要經歷一次‘社死’才夠完整,但是你看魚兒,簡直活得滴水不漏……”
我點了點頭。
“所以你要現在這樣子穿着裙子和我去基地轉一圈嗎?”孫爸精神抖擻道。
我再次用力點了點頭。
“真的?”
我笑得一臉純良。其實我知道孫爸這樣是在誆我,畢竟我現在的情智已經是高級算法了,人類的惡作劇我還是可以理解的,但是讓沈愚‘社死’這件事,我義不容辭啊!
孫爸笑得滿臉慈愛,但是擋不住眼中的賊兮兮,他說:“謝謝你,小13,願意幫助我們魚兒。”
我滿臉淡然、平靜道:“沒關係,孫爸。畢竟我們都愛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