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也不多呀,基本封的都是20的。100的也就3張。”我噎了一噎,如實說道。
沈愚掃了一眼裝信紙的兩個袋子,眼尾含笑道:“別緊張啊,我是想誇你呢。做的不錯,現在全球水資源這樣匱乏,這廢紙送去環保機構還能換一些純凈水回來。”
既然他提了這茬,我趕緊岔開話題,笑道:“洪瑤給你寫的情書,你看了沒有?”
沈愚放下茶杯,拿出一盒一次性手套,給齊軒遞了一個,說:“還沒呢,怎麼?她這迴文筆有進步嗎?”
“哎~~”齊軒這聲“哎”腔調轉了好幾轉,有些調侃的意思。他套了個手套,取了個稍肥厚的雞翅膀在手中,嘴角微微勾起,正經道:“老師啊,你沒看信啊,就是你的損失了。洪小姐這文筆雖然不能說登峰造極,但絕對是別具一格。不論是誰,只要看一遍,就能印象深刻。”
“真的?上次我看了她的信,連續兩天食慾都不好,就好心給她推薦了幾本寫作指南,如果以後她再遇見喜歡的人,也不至於承受我這樣的打擊。按理說,這都過了幾個月了,也該進步些才對的。”說著,沈愚順手拆了一個袋子,取了一封信開始看,他的心理承受能力顯然比齊軒好一些,從頭到尾只挑了挑眉,看完之後,將信折了起來,重新塞回了垃圾袋,尷尬一笑:“好歹比上回好一些。”
估計齊軒沒見過這樣的沈愚,“噗~”地一聲就笑開了。
沈愚不明所以,“確實有進步啊,劍走偏鋒。我能看到這樣精彩的信件,還得感謝你們晚上辛苦,幫我撿回這兩包東西。”
完了完了,我怎麼忘了沈愚這人一向雁過拔毛呢!我趕緊緊張起來,接話道:“是我們給自己撿的!準備抽時間出去吃頓好的呢!”跟你一點關係都沒有!
“13吶~你這話說的可就沒道理了,沒看信上說嗎‘致沈愚、吾愛……’,如果我要是較真,全廣場的信其實都是我的。既然這信都是給我的,裏面封的錢自然也是我的。不是嗎?”
理好像是這麼個理,但是,我臉部的人造肌肉抖了抖道:“但是,我和齊軒撿了2個小時啊!”
“好孩子!真是辛苦你們了,來,先吃雞翅吧。”沈愚笑得很慈愛,我身上抖得很厲害。我好氣啊,這雞翅明明是我在農貿市場給肉鋪打雜換來的,現在就因為他腌制了一下,就成了他的恩惠。真是好不要臉!
沈愚見我咬牙切齒,笑着問我:“你這是什麼表情?你是對我有什麼意見?沒關係,有意見可以提嘛。我又不會生氣。”
呵呵,眾所周知,沈愚從來喜怒不形於色,確實也沒人見過他生氣是什麼德行,但就是不妨礙他說完這話之後做些膈應人的事。畢竟男人心,海底針。
但我也明白,一味地隱忍只能助長他人的歪風邪氣。只說:“快吃你的雞翅吧,回熱的你又不喜歡吃。”再仰頭嘆了一句:“齊軒啊,我近來新學了幾個詞,叫雁過留痕、獸走留皮,人心不古啊。”
沈愚秀氣地吃了一個翅膀,將骨頭扔進濕垃圾桶,像是不理解我暗諷,說:“人心本來就像流動的水,前一秒和后一秒都不盡相同,你要求古今之人心境相同,本來就是於理不合。再者說了,人心本就難測,古人也不是人人都是正人君子。只是信息沒如今發達,很多記載都流失了而已。”
我眉頭挑了挑,知道他就是故意岔開話題。趕緊給齊軒使了個眼色,齊軒立即會意,道:“老師,我覺得吧,阿姐可能想表達的不是這個意思,你說是吧,阿姐?”
確保眼中有些水分,楚楚可憐的我趕緊朝沈愚眨了眨眼,“不能給我留點私房錢嗎?”
“嘶~”沈愚倒吸一口涼氣,看着我的眼神有些吃驚,道:“13吶,你不會覺得我讓你把這個錢存我卡上,是我在占你便宜吧?”
“嗯。”我誠實地點了點頭。
沈愚輕嘆一聲,本來拿起的雞翅又放了回去,說:“其實你這樣說我很難過,但是沒關係,畢竟我講理嘛。這樣吧,不談上個月了,我們就來算一算你這個月因為情緒激動損毀了家裏多少東西。因為都是我在修,我就不算你人工費用了。你看,今天才18號,客廳射燈你就爆了10個,落地枱燈爆了3次已經徹底沒法修了,電飯煲爆了2次。這些小錢呢,看在齊軒好不容易來一次的份上,我也不跟你計較了。”
我忙不迭的點頭,突然覺得沈愚這人又是還挺寬容的,我再跟他作對,就顯得小氣了。剛開心一會,就聽沈愚說:“不過你月初的時候把二樓的電視屏炸了,那個就有點貴了。”說著,一邊嘆氣,一邊假惺惺地搖頭,“那個電視機啊,都買了2年了,保質期都過了。為了買這個屏,我還放下身段,放下面子,去求了並不怎麼待見我的老同學,從內部渠道拿貨……”
“那不是可以打折?”我高興道。
“是啊,但是打完了折還是一萬一啊。”沈愚沉着臉,就連眼神里都藏着痛心。
好了,我知道了,是我錯了、我不配。我沉痛道:“那這樣算下來,我豈不是還欠你的錢?”
“你這樣見外,會傷我的心的。我可是你的負責人,你欠的錢,自然要我去還。同理,你賺的錢,自然也該進我的賬。13吶~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齊軒歪着腦袋思索了一陣,湊近我小聲說:“我覺得這筆賬還是別細算了吧,算下來不一定誰吃虧。”我深以為然,趕緊端過裝雞翅的盤子捧到沈愚面前,諂媚道:“您吃您吃,還想喝點什麼嗎?冰箱存貨都挺足。”
沈愚笑了笑:“不算賬了?我說了,我這人很公正的,有什麼意見你就提,我不介意的。”
“我介意我介意!你對我這麼好,我還不知好歹、不知輕重、不識抬舉。俗話說,一家人不說兩家話,你說是不是?”
沈愚又挑了個不大不小的雞翅膀,鄭重點頭,“說的是,一家人不說兩家話。”說完,食指輕輕挑了挑我的下巴,看着齊軒說:“怎麼樣,這張臉是不是完美?”
“是,完美!巧奪天工。不僅和老師你一模一樣,還比之前的工藝更靈動了!加上阿姐本來的氣質,我倒是能理解那位洪小姐了。”
沈愚眉毛皺了皺:“我不是說工藝技術。只是單純的說我這張臉。說實話,我自己照鏡子的時候都沒發覺,但是這臉長在13臉上的時候,突然就覺得,還挺好看的。你們說這是為什麼呢?”
“真能說實話嗎?”齊軒吃得差不多了,取下手套扔進垃圾桶,真誠的眼睛眨了眨,說:“我個人覺得,可能是氣質不同。老師你呢,心熱但面冷,我阿姐卻總是見人三分笑。你要是想像阿姐一樣好看呀,你多笑一笑就成。”
“是嗎?我不常笑嗎?”沈愚皺着眉,很認真的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也不等我和齊軒的答案,轉身便往樓上走去。齊軒趕緊跟了兩步,仰頭問道:“老師你去哪裏呀?”
沈愚瞥了他一眼:“還能去哪,收拾客房。”
齊軒高興一笑:“不用這麼麻煩,老師,我跟你睡就行!”
“大可不必,你鼾聲太大。我明天還得上班呢。”
“那我跟阿姐睡!”
沈愚翻了個白眼,“它睡無菌休眠艙,你要進去悶死?”
“哎!”齊軒嘆了一口氣,沉默了片刻,轉身對我撒嬌說:“阿姐,我想喝西瓜汁。”
我從冰箱給他拿了半個西瓜,放在砧板上,抽了把刀往他手裏一塞,選擇了個有氣無力模式,道:“自己隨便切切吧,嘴裏一嚼就是西瓜汁了,還新鮮。”
他更嬌了,拽着我的袖子說:“你怎麼這樣呢?你差別待遇。如果老師想喝西瓜汁呢?”
我笑了笑,從善如流地拍了拍他的手,發出了一個真心的疑問:“好孩子,我現在有些事情想不通。我一向是個講理的機,但是他這事辦的,我很想反駁,但是又發現我反駁不了。所以心裏很不是滋味兒。我也不知道我在說什麼,你能明白嗎?”
齊軒順手切了一塊西瓜,站在洗菜池旁埋下臉啃了大口,西瓜汁劃過他小麥色的手背肌理滴進池子裏,他連頭都沒抬,一派自得的說:“嘿嘿,其實我也沒整明白。但是阿姐,從我認識你們以來,你跟老師吵架就沒吵贏過,我都習慣了,你怎麼還沒習慣?你跟他慪這個氣幹啥!”
呃,我皺了皺眉,沉思了片刻,對於齊軒的言辭不敢苟同,便抱着臂同他討教:“若是你明知吵不過,但是還需要據理力爭,你就真的不吵了嗎?不管是做人做機,還是得有點骨氣吧?”
“這話你三年前就問過我,當時也是個夏天……”他站直了身子,目光遙望,他裝模作樣的搖了搖頭,跟個老先生似的說:“想當年啊~你和老師就我的衣服擺放問題展開了激烈的討論,你說應該按照四季擺放,老師說應該按照顏色深淺擺放。從生活習慣聊到了詩詞歌賦,從詩詞歌賦聊到了哲學。”他啃下最後一口瓜瓤,把瓜皮扔進濕垃圾桶,長嘆了一聲:“最後你們還問我意見,搞得我裡外不是人,差點自閉。所以呢,你們的問題你們自己解決,我就是來蹭飯蹭床的。哈哈哈,我拒絕回答一切問題……”
呵呵,好小子,這是擺明了不站隊的意思?我問他:“你不站在我這邊,是想站在沈愚那邊去?”
他連連擺手:“不不不,阿姐,切忌搞小團伙,小團伙影響集體感情的。我們一家三口和和美美的多好啊。”
我朝天翻了個好大的白眼,氣道:“誰跟你一家三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