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老藥頭啊!
這可是何家村人的赤腳大夫,而且老藥頭確實有點真本身。
有些隔壁村的人出了什麼毛病,也會來何家村找老藥頭看病。
畢竟去鎮裏看病要不少錢,老藥頭醫術雖說比着醫館裏大夫差好幾屆。
但去老藥頭那,只便宜這一點就夠啦。
村裏有些人馬上問道:“誒?老藥頭!這話當真啊?”
老藥頭駝着背盡量站直了些說:“真!我老藥頭什麼時候說過假話!”
“霜前丫頭的手就是斷了!身上還有好些打傷!重着啦!”
村裡這時馬上議論開了。這就不怪人家何富山家要把何霜前要回來了,這簡直要把人家丫頭打死的節奏啊!
羅生田媳婦一向跟王秋紅要好,她是肯定來何家村幫王秋紅忙的。
她是越聽越不對勁,趕緊到王秋紅邊邊小聲着問道:“他秋紅嬸,前天晚上我就聽到你家有些動靜。不過下雨天太冷,我就沒往你家去瞅。”
“你家……真打了何霜前啊?”
王秋紅轉頭飛快掃了羅生田媳婦一眼,其實有些氣虛,她小聲嘀咕道:“我回去再給你說。”
然後王秋紅調轉頭,又狠狠盯着老藥頭罵:“哎呦喂!你誰啊!你個證明了不起啊?”
“我還能證明不是我打的呢?你個老頭!你管什麼閑事啊?!死老頭子一邊去。”
一邊對老藥頭開罵,一邊又抬手打開蘇淑蘭,要捉她身後的何霜前。
王秋紅現在有些着急不穩了。主要是發展對她越來越不利。
她喊後面道:“他生田叔、生田嬸!你們來啊!”
“一定把何霜前捉回羅家彎,去到哪兒我王秋紅都占理!去了我家的童養媳,哪有跑了就不是我家的!”
“沒這道理!”
橫眉豎眼大聲道:“她何霜前進了我家門,死也是我羅家的鬼!”
蘇淑蘭終於忍夠了,被王秋紅打了好幾下整個人快崩潰:“我跟你拼了!你個老妖婆!我們家瞎了眼才讓我霜前去你家!”
對着不斷對她動手動腳的王秋紅,直接也上手開打,“我跟你拼了!我打死你!”
兩個婦人一下扭打在一起,男人們是不敢上前的。
碰到哪個婦人都不好,況且還有個寡婦。就更不敢上前拉架了。
只村裡幾個婦人拉架。看着卻像打得更厲害了。
婦人們喊道:“別打拉!……好好說……”
何霜前害怕得不行,要上前去幫她阿娘,“阿娘!阿娘!……”,卻被她阿爹趕緊拉開了點。
一片混亂,何富山是害怕一會再把何霜前剛接好的手,再弄斷就壞了。
“住手!住手!誰來我何家村撒野!”五十多的何家村村長終於來了。
身後跟來一幫人,也是村裡人。
其實他不帶人來也沒事,畢竟這看熱鬧的村裡人就夠多了。
現在田裏沒事,大家都閑着。看見、聽見什麼不對勁,肯定都一下圍過來的。
村長發話,又讓幾個婦人進去拉了會。
打着的群架終於分開了。
何村長畢竟長年管着村務,還是有些威嚴的,他雙眼銳利看着王秋紅她們,喊道:“我是這兒村長!你們羅家彎人來我村鬧什麼事!”
王秋紅喘着大氣,頂着頭亂七八糟頭髮,臉上幾條血痕,大喊道:“誒!何家村、何家村村長你來得正是時候!你來評評理!”
“這何霜前就是我家童養媳,去了我家一個多月了!昨晚一個人逃回家。”
“現在竟說不去我家了,就留在家裏過!天底下那有這樣的道理!”
“你說是不?”
“逃?”
“你自個都用到“逃”這字了。證明她在你家確實受了委屈。”村長一臉嚴肅不認同,那長久日晒勞作的黑臉上,有着看透一切的清明。
王秋紅在村長面前不敢太造次,只講道理的樣子:“哎呦!村長你說的這什麼話兒!”
“她個童養媳幹活肯定是要幹活的嘛!難道要我個婆婆伺候她?干點活她怎麼就算受委屈了?”
何霜前雖然異常害怕,但也知道是時候了,勇敢上前踏了一點,瘦弱的她說道:“村長伯,幹活的事我不覺得有什麼,就是我被她和她兒子打,還有不給我吃東西。”
“所以我才逃回來的!”
“打打打!打你個頭啊!我跟我兒什麼時候打過你!”
“何霜前,你可不能說謊啊!”王秋紅臉紅脖子粗,就是咬死沒打何霜前。
她知道只要這樣,何霜前必須跟她回家,這樣一個聽話能幹活的童養媳丫鬟,好得很。
況且她兒子又說了就要何霜前的話,她是一定要把何霜前弄回家去的。
不然羅嘉木會鬧,可能以後還會恨上她這個當娘的。畢竟是她慫恿羅嘉木打了何霜前,何霜前就跑了。
王秋紅一轉頭,看見何家村的黑婆也在一邊看熱鬧,一下衝過去把她扯了進來,道:“黑婆!黑婆你來評評理!”
“這何霜前可是你說到我家來的,你要負責任啊!”
“你說!現在她逃回家來……”
“哎呀!關我黑婆什麼事啊!我只管做中間人給你們介紹。就收了一點點好處我還負責?我是吃飽了撐的呀?”那黑婆可不是好惹的,想她幫王秋紅說話?
那不可能。反正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她只當觀眾。
“那不行啊!你收了好處你介紹的人就要負責,你現在給我把那死丫頭弄回我家去。”人越來越多,王秋紅跟蘇淑蘭打了一架已經沒把握了。
現在就抓住中間人黑婆不放。
主要是她也沒跟和她來的羅家彎人說實話,現在羅家彎的村人不像一開始的氣憤。
王秋紅對何霜前怎麼樣,他們在村裡也有目共睹,十有八、九感覺那傷就是王秋紅打的。
大家也不傻,就平日王秋紅折磨何霜前的樣,大冬天下霜雨都要上山砍柴,打人絕對幹得出來。
羅嘉彎村的人都靠後一些站,手裏鐮刀、鋤頭什麼的,拿得閃躲,彆扭。
蘇淑蘭臉上也受了傷,王秋紅人粗魯力氣大,如果不是村裡人多攔得住,她大概傷的更厲害。
她想像到王秋紅打何霜前的樣子,心裏難受到像刀割一樣痛,她喊道:“黑了心肝的老婆娘!你個毒婦!不就給了我們家三十斤紅薯嘛!”
“她阿爹!趕緊進屋裏拿紅薯,我們霜前以後跟她們羅家沒關係!”
“我霜前,不再是羅家童養媳!”
周圍村人聽到羅家給了三十斤紅薯,小聲議論聘禮還行,算可以了。
因為一般帶個童養媳回家,給穀子的話大多五斤左右,給紅薯大概三四十斤。都是差不多這數目。
王秋紅一聽蘇淑蘭的話不得了,扯着黑婆邊喊:“不行!你憑什麼說不做就不做!那何霜前明明是自個摔成這樣的。”
“必須跟我回去。”
何霜前雙眼通紅,被打時那種無助恐懼死死壓着她,她萬萬不想再跟羅家再扯上一點關係。她一定要逃離那裏。
只要想像一下她要再回到那羅家,她都情願撞死,她聲音有些顫道:“阿娘!你不是說我背上被打的巴掌印明顯嗎?”
對啊!蘇淑蘭聽了才想起。
王秋紅說不是她打的,但那大大的巴掌印就是最好的證據。
她一下氣都直了,喊道:“嬸子們!我霜前背上有王秋紅打的巴掌印。”
“大家可以隨我進屋看看,還有羅家村的!你們也進來看看清楚。”
“別以後說沒這回事騙了你們。”
蘇淑蘭趕緊招呼村裡幾個婦人,要進屋看鐵證。
王秋紅心裏其實已經很怕,但嘴還是硬得厲害:“誒!誒!巴掌印就一定是我打的!”
“你說什麼瘋話啊!我還說是你打的呢!”
何家村村長冷冷看着王秋紅,他們村是窮,但丫頭們也不該這樣被糟蹋,他喝道:“那你就一起進屋去!把巴掌印對下!”
如果證據充足村裡都不給撐腰,以後村裡出去的丫頭在婆家,肯定更難熬。
何家村一圈村人也冷冰冰看着王秋紅,連着羅家彎的幾個人。
現在情況真的不同一開始了。
那幾個羅家彎跟來的人,早已後悔沒搞清楚情況就跟來,現在腸子都已悔青了。
何家村村長又大聲道:“證明是你打的以後。”
“那三十斤紅薯不用退了。把我何家村出去的人打成這樣,還想退聘禮?”
“想錯你的心!”
村裡人馬上感覺村長說得對。那出去的姑娘如果以後,隨便什麼原因被退回家,豈不是也要退回聘禮?
雖說聘禮少得可憐,但也不該退啊!
況且現在何霜前在羅家做牛做馬一個多月,還被打成這樣,更不該退了。
村裡人馬上呼應道:“對!就該這樣!”
“村長說得有道理!……”
王秋紅粗壯的身子這時有些發軟,她騎虎難下壯膽喊道:“我不去!不用比什麼巴掌印?”
“那紅薯根本不用退,退給誰啊!只要何霜前回羅家,就什麼事沒有,啥事沒有……”
王秋紅正喊着,直接被村裡幾個婦人強壓着進了何霜前家。
羅家彎來的兩個婦人,也被硬扯了進屋去。
當蘇淑蘭小心掀起何霜前後背的衣服。已有心裏準備的大夥還是都倒抽一口大涼氣,那雪白小小背上,都是青青紫紫,腫的腫,破的破,好些大大巴掌印!
蘇淑蘭看不得,又是心痛得淚眼汪汪,不斷抹淚。
何金樹媳婦和一個村裡婦人,壓着罵罵咧咧王秋紅的手,直接對比了巴掌印。
王秋紅骨架大手掌也大,那烏青影子和她手一模一樣。這下不用說話了,羅家彎跟來的兩個婦人,其中一個生田媳婦,都尷尬得想馬上逃出屋去。
發展成這樣王秋紅也沒什麼好罵了,她這下開始打溫情牌。她眼裏竟硬憋出了點淚,溫和說道:“霜前啊!嬸也不是想打你啊。”
“是你生田嬸,她說你長得俊,是狐狸精轉世……”
“以後嘉木會有了媳婦忘了娘啊!嬸就怕啊!”
“嘉木還經常幫着你,你真以為嬸不知道啊?那天我就說了不給你吃,嘉木還偷偷藏了餅給你,我才打你的啊!”
“你就別跟嬸計較了!嬸以後……嬸以後不打你了啊!”
何霜前現在終於淡定了些,身子沒那麼顫了。因為她知道,現在大家都會支持她,不會再逼着她回羅家了。
她堅定說:“不要說了。我不會跟你回去。”
她也有點懂了王秋紅的突然轉變因為什麼,不過就是羅嘉木對她一點點好,就怕自己兒子以後有了媳婦忘了娘。
真是不可思議極了!
“老妖婆!你滾出去!”蘇淑蘭是個軟善的,但此時也氣得要噴出火。
推着王秋紅,一下打開門。把她直接推了出屋。
“誒!親家!親家你別這樣。”王秋紅的臉皮不是一般人能比的,這時候還叫得出親家二字。
“嘉木還在家等着霜前回家啊!真的啊!”王秋紅裝模作樣說道。
其實她出了屋心境就不同了,既然何霜前不肯回去,那也不錯。
她準備回家就找個丑點的,童養媳還是很好找的。
她這樣附小做低何霜前都不肯回去,跟來的羅生田他們都看見的。那她兒子羅嘉木鬧也沒用了。
只能再找一個童養媳,再和她心意不過。
“誰是你親家!大夥都聽着了!”
“那傷就是王秋紅和她兒子打的。以後我女兒何霜前不再是她家童養媳!”
“三十斤紅薯……三十斤紅薯……”蘇淑蘭之前也聽見村長說的不用退,她一時不知怎麼說。
“不用退!他羅家彎的人欺人太甚!”村裡人一涌而上,把羅家彎的幾個人圍了起來。
個個表情兇殺。
何霜前跟着出了屋,在微白霜景里,只看着她阿娘。
她還是第一次看見這樣的阿娘,眼裏有她自己不知道的欽慕。
王秋紅被這陣象嚇得稍稍後退幾步,那三十斤紅薯她想拿回家。畢竟她家以後還想找童養媳,名聲不能壞到透。
如果拿不回聘禮,誰都猜到這事是她羅家不佔理。
她一手插粗腰身擺好姿勢,橫眉豎眼又開始喊叫道:“憑什麼!她何霜前不是我羅家人,就不能拿我羅家東西!”
“三十斤紅薯!必須原原本本還給我羅家,一兩都不能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