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往
尹香蘭此時內心可沒有表面看起來那麼平靜,如果說內心是驚濤駭浪也不為過,俞得水他媽那個老虔婆!現在他們家所有的事情都跟她不無關係!還有俞得水他們那蛇鼠一窩的兄弟姐妹!他們沆瀣一氣欺負她單純好說話,泥人還有三分尿性呢!尹香蘭就覺得腦子裏跟放電影似的,因為她打開了回憶的開關,以往種種如潮水般湧來。
她當年嫁給俞得水一方面看重的是俞得水的成分好--根紅苗正三代貧農,他自己也是黨員;另一方面覺得他家境也算殷實,俞得水的父親是農科院的會計退休,母親是糧庫退休,勉強還算得上門當戶對。她當時還特意去了俞得水家裏相看,當時俞得水她媽對她那個殷勤,說什麼等她過門以後會待她像親生閨女一樣。
可是等她過了門以後就知道完了。先是嫁妝,那老虔婆隔兩天就過來跟她訴苦說俞得水的二妹妹窮的連嫁妝都沒有,她一個老太婆也不知道上哪去給女兒湊錢,尹香蘭聽了就從嫁妝里拿了兩匹最好的布料出來給俞得水的二妹妹。
過了兩天,俞得水的四妹妹過來說看到尹香蘭給她二姐的布料了,說新嫂子對她二姐好,厚此薄彼!沒辦法,尹香蘭又給了四小姑一些東西,就這樣今天是妹妹來,明天是小叔來,再就是婆婆來,尹香蘭礙於面子東送一些西舍一些,等到俞惠出生了,連給孩子弄個好看點衣服的布料也沒有了。
東西還是其次,尹香蘭和俞得水剛結婚的時候,俞得水說他媽骨結核手術,他已經預提了三個月的工資。結婚以後,說是他們老俞家的習俗是工資上交父母,他工資已經預提了,就只能交尹香蘭的工資,尹香蘭不想新媳婦剛進門就跟婆家鬧不愉快,就應了。
俞得水也不想想,雖然是天天回他父母家吃飯,但是租房子和日常開銷不需要錢?錢都交給他媽,他兩喝西北風?!沒辦法,尹香蘭就拿自己結婚前的私房錢貼補,等到三個月過去了有希望見到俞得水的工資的時候,俞得水說他的工資也要交給他媽!當時尹香蘭就跟俞得水大吵了一架,俞得水從他們出租的房子那半夜就離家出走,等到尹香蘭找到公婆那的時候,看到俞得水由他媽摟着安慰着睡的那叫一個香甜!
俞得水她媽看到尹香蘭的那一剎那就跟戲精附體了一樣,眼淚刷的一下就下來了,說什麼如果尹香蘭對她有什麼不滿意的地方只管跟她說,跟俞得水沒關係,怎麼能大半夜把自己老公攆出門?她自覺對兒媳已經掏心掏肺了,就差沒把這把老骨頭搭上了等等,尹香蘭還什麼都沒說呢。
俞得水呢,扒拉開眼睛看到他媽在那摸眼淚,不分青紅皂白對着媳婦就是一頓罵。尹香蘭氣的轉身回家要找結婚證離婚,結果發現結婚證書也被俞得水上交給他媽了,這是做好了防止他們離婚的準備了。
從那次爭吵之後,工資是不用上交了,但是獎金要交給家裏當份子錢,每到季度發獎金的時候,俞得水他妹妹就如同長了順風耳和千里眼,沒等尹香蘭得到消息,錢就已經被那幾個小姑取走了。
後來一段時間都是尹香蘭拿自己的私房錢貼補家用,再就是靠娘家父母幫忙,那時尹香蘭的父親已經70多了,還在拚命的賺錢,因為家裏除了尹香蘭的兩個雙胞胎弟弟要結婚,還需要貼補這個小女兒。
當時俞得水的工資是一個月33塊錢,俞得水他爸的退休工資是70塊,尹香蘭她爸的工資是140!就這樣都不夠用,還需要老人家去阜新做兼職,每月給個100-200的補貼。每當想到這,尹香蘭就十分的愧疚,她覺得要不是因為她,父親也不會那麼早去世,都是她這個不爭氣的女兒連累的。
老俞家就像一隻巨大的螞蝗,趴在她季香蘭和娘家父母的身上喝血!就這樣還不落好!俞惠和那個小的出生以後,小的是連面都沒見就給抱走了,說是沒活,讓老娘婆給幫忙埋了。大的因為是女孩,在俞得水她媽嘴裏也是個賠錢貨,還沒等出月子,就讓俞得水他大姐過來問是否要留着這個孩子,說什麼現在這個活下來的也是病怏怏的,以後還不知道需要往身上搭多少錢,現在決定不要的話,一按就沒氣了.....
還說,挖坑的人都找好了,就等着尹香蘭一句話了。當時季香蘭的同事王大姐代表工廠來看產婦和孩子,一腳門裏一腳門外的就聽到這句話,王大姐上來就把俞得水的大姐推到一邊,然後說:這個孩子已經提前報了一個孩兒了,這個孩子是帶着指標和獎勵的,如果這個孩子活不成,即使尹香蘭無法追究,他們單位也會追究到底!
俞得水的大姐一看來了這麼個硬茬子,沒敢再說什麼,白了王大姐兩眼就往外走,臨走之前還不忘說她媽不喜歡女孩,既然尹香蘭這麼不聽勸,那麼以後腳上的泡就是她自己走的,別指望她媽能給看孩子,也別想把孩子往她媽那送。
王大姐聽着這話不順耳,就又懟了俞得水他姐一頓,說:“大家都是自己關起門過日子,離了誰地球也都照樣轉,實在沒人看孩子,還有我們這些同事和朋友!再說你說你媽不喜歡女孩,你也是女的,你出生的時候你媽怎麼不一把把你掐死?!”
尹香蘭當時為了這些事月子都沒坐好,從此落下個病根,一勞累過度腳後跟就痛。當時王大姐為了給她撐腰,每周都過來看她一次,同時也開導她別想不開,雖然小的沒活,畢竟大的還是活過來了不是?當媽的不好好養身體,萬一有個好歹,那麼這個孩子就又要落在她奶奶和姑姑手裏,那就要了這個孩子的命了,她爸能為孩子爭取啥?不都說有了后媽就有后爹?!尹香蘭從那時就決定要給這個孩子加倍的愛,讓她把妹妹的那一份也一同享受了。
但是,今天俞惠突然跟她說那個小的沒死,還活着,她一開始覺得不可置信,但是看俞惠和兩個弟弟一臉嚴肅的樣子,不是玩笑!尹香蘭當時激動的用手去扣炕沿的木頭,指甲縫裏都塞進了木頭茬兒,指甲扣得要掉了。再一聽那孩子現在所受的苦,她恨不得拿刀劈了俞得水他媽!是那個老虔婆造成了她們母女的分離,造成那孩子現在所受的那些苦,一想到這,她的心就跟抽筋了一樣一陣陣的絞痛,她用手去撫摸心臟的位置,覺得隔着胸腔敲兩下會好受些,可是敲了兩下還是覺得胸悶和心痛,她就又使勁敲了好幾下。然後她覺得眼角有淚水流了下來,她抬手去抹,抹了一把還有眼淚,抬頭看俞惠這孩子在她兩步開外的地方正關切的看着她...也不管那許多了,尹香蘭拉過俞惠抱在懷裏嚎啕大哭。
俞惠一直在離媽媽最近的地方觀察着,尹香蘭剛開始的平靜很反常,直到她摟過自己哭了起來,俞惠和尹占喜兩兄弟才鬆了一口氣。俞惠的手從媽媽腋下繞過,輕輕拍着媽媽的後背,希望媽媽哭過之後能雨過天晴,現在媽媽的堅強極為重要,他們還有更艱巨的任務在等着呢,認回妹妹會是個拉鋸戰,誰夠堅決果斷,誰才能笑到最後達到最終的目的,因此現在只能讓媽媽暫時脆弱一下下,後面還需要她去當護崽子的母老虎。
過了好一陣,尹香蘭止住了哭泣,人也跟虛脫了似的鬆開俞惠,坐在炕沿邊,人往炕沿邊的牆上靠着。俞惠鬆開媽媽,轉身出去給媽媽擰了條熱毛巾,尹香蘭接過熱毛巾蒙在臉上,讓那股熱氣在臉上蒸騰這,人也恢復了些氣力。尹占悅看三姐已經恢復了理智,就開口說起他們已經商量好的解決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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