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翻地覆
香蘭畢竟是小孩子,她覺得靠自己的努力,會改變大家對她的看法,但是沒有想到的是,只要她一天還是尹家人,就要跟尹家是一體,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香蘭剛剛小學畢業,家裏就發生了一連串的變化,原來的房子不能住了,家裏的東西也沒了,當然有的是被尹羨文和淑嫻藏起來了,有的是被毀了,尹羨文和淑嫻趁着晚上把瓷器之類的用厚毯子包着,都砸碎了。
香蘭比較喜歡家裏的幾幅畫,為了不讓父母毀了,她悄悄的折起來夾進了書里,雖然畫被折了,起碼保存了下來。
他們尹家也不再住小樓,需要往岳城老城區的一間小房子裏搬家,那個小房子只有一個屋子,廚房只能容得下一個人,也沒有廁所,需要走好遠去上公共廁所,不少人為了方便,就在廁所跟前隨地大小便。平時上廁所都得點着腳加小心的走,一到下雨天,根本就更分不出來哪裏是土地哪裏是屎尿。
香蘭因為這次搬家,也遭了不少罪,家裏哥哥姐姐都沒空,媽媽是小腳,只有她小學畢業了,成了家裏搬家的主力。十二歲的孩子,需要從印染廠把東西用推車推到老城區,不知道這一路上箱子斜歪了多少次,走一段就得扶正一下箱子,推車也不給力,把香蘭的手都磨出了水泡。
淑嫻又是擔心香蘭,又是擔心尹羨文,心都不知道往哪放。這種煎熬的日子,比當時在鄉下定成分的那段時間,還難熬。那陣子起碼知道是怎麼回事,可是現在,尹羨文自從回來一趟后,就再也沒回來。
有廠里的人給她帶了小道消息,說廠里根本就不生產了,那些進駐的人跟廠里的工人都剛起來了,大家都想把尹工和趙工保下來。
來人告訴淑嫻,說趙文華還好,就是說他在抗日時期有段時間不知去向,交代不清楚就不放他回家。
尹羨文這面好像就麻煩了,說是鄉下的一個親戚檢舉了尹羨文,那個檢舉的人還同意這幾天過來當面跟尹羨文對質。
淑嫻一聽也開始尋思,這到底是誰?他們兩口子在鄉下沒有跟哪家結仇,都是該幫就幫的,咋就現在冒出這麼個人?誰跟他們有這麼大的仇恨?現在跑出來落井下石!他們是挖了他家的祖墳還是咋地?
兩天後,香蘭把家裏能搬的東西都搬去了小屋子,淑嫻和占喜兄弟也去了小房子那邊,屁股還沒坐熱乎,就有人來找淑嫻,說是老家來人了,直接去的廠里。
淑嫻也沒敢耽誤,趕緊讓香蘭陪着去印染廠,到廠里才知道,來的是尹羨文的二哥,而檢舉揭發尹羨文的,不是別人,是尹羨文二哥的兒子!
當初這小子去外地讀書,家裏沒錢,還是尹羨文出錢供的,現在眼瞅着要大學畢業了,卻鬧了這麼一出,他這是想“大義滅親”?
淑嫻見到尹羨文二哥爺倆的時候,正看到尹羨文的二哥在那罵兒子,說他是個白眼狼,他這麼胡編亂造,坑害自己叔叔,還算個人么?!
那小子好像一點都不愧疚,理直氣壯的說,他自己早在上大學后,就跟家裏斷絕了關係,他現在已經改名叫:尹解放!
香蘭是第一次見到這個二伯家的哥哥,不,從現在開始,就是他們家的仇人!香蘭看着這個人的嘴臉,覺得無比厭惡。
淑嫻也沒好氣,直接就回懟了尹前進,“你說你跟家裏既然沒了關係,那咋還要尹羨文的錢,你上學的錢,都是尹羨文一分一厘攢下來的,如果說要檢舉,首先要檢舉你!你不但剝削勞動人民的血汗錢,還白眼狼,忘恩負義!”
尹羨文二哥聽了淑嫻的話,連也有點掛不住,畢竟這個白眼狼是自己的兒子,自己這支咋就出了這麼個東西!
工廠里的那幫人一看情況不妙,要是讓這些人這麼糾纏下去那哪成?他們想過來分開尹羨文二哥爺倆,可是被尹家二哥直接就給推搡到一邊,說這是他們的家事,誰要是敢插手,他就找誰拚命!
尹解放見自己老爹急紅了眼,也不敢再提作證檢舉的事,被尹家二哥提溜着耳朵領走了。
淑嫻在廠里其他人的幫助下,好不容易把尹羨文從那幫人手裏搶了回來,兩口子回家還沒多大功夫,就聽說壓鎖那邊出了事情。
原本待她還不錯的婆婆,到廠里直接告了壓鎖一狀,說媳婦不孝順,虐待婆婆!讓她在廚房打地鋪,還不給老人飯吃!
尹家人知道這事後,連閏得都炸了,這明顯是睜眼說瞎話呢!當初把壓鎖當祖宗捧着的是那個老太婆,得了孫子后,說家裏不夠住,主動要求住廚房的也是她自己,咋就現在成了壓鎖不孝順了?
尹羨文聽了,哪裏還能不明白?高家這是想“牆倒眾人推”!別人還沒有動作了,他們一家倒是急不可待的先跳出來了,這是想通過敗壞壓鎖的名聲,來拿捏他們尹家?
淑嫻這下慌了神,現在他們一家已經是挺難的了,哪能騰得出手再去關注壓鎖?現在是按了葫蘆起了瓢,尹羨文這個當爹的都自顧不暇,怎麼可能還有精力去管壓鎖。
淑嫻現在開始後悔,當初壓鎖和高奉舉成了的時候,就應該挺別人的,人家都說高家人不地道,他們覺得高奉舉人還不錯,應該不至於像別人說的那樣,現在看來,真是“畫貓畫虎難畫骨,知人知面不知心”!
也不知道,高家老娘這麼一敗壞壓鎖的名聲,能得到什麼好處,反正他們尹家是啥都不會給高家,也不能給,壓鎖如果自己能處理則罷了,如果處理不了,他們只能給壓鎖一個建議:離婚。
壓鎖後來也回娘家哭訴,希望爹娘去跟婆婆講講道理,她從來沒想過不孝順老人家,家裏有啥好的,也是第一時間想到婆婆的,咋婆婆對她那麼大的怨言?婆婆這麼一鬧,她還怎麼在印染廠家屬院獃著?
尹羨文嘆了口氣,他知道,壓鎖這怯懦的脾氣,恐怕這輩子也改不了了,在家靠着他們夫妻兩,嫁了人就開始靠丈夫,靠婆婆,可是人家不把她當家裏人呀。
跟淑嫻商量后,尹羨文去見了壓鎖的婆婆,這老太婆對尹羨文還是有所顧忌,畢竟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雖然尹家沒有以前好了,但聽說那些人也沒從尹家得到什麼東西,估計好東西早就被這兩口子給藏起來了。
現在壓鎖的爹過來找自己掰扯,她這個當婆婆的當然不能輸了理,高家老娘對着尹羨文是一頓哭訴,說自己咋不容易把兒子拉扯大,原本想着能享受幾天兒孫福,她入了土也值了,可是現在不但兒孫福沒享到,還被媳婦嫌棄,她本想着跟親家說,可是聽說親家一家也出了事情,她就一時沒想開,去了廠里。
高家老娘自己覺得這話編的還算順溜,可是尹羨文是誰,她這些嗑在尹羨文眼裏,就是個笑話!全是胡謅八扯。
尹羨文也沒繞彎子,直接跟高奉舉的娘說,“既然你覺得壓鎖有那麼多的毛病,我們尹家就跟你說聲抱歉,是我們兩口子沒把閨女教育好。”尹羨文說到這停頓了一下。
高奉舉的娘沒想到尹羨文會這麼說,她已經做好準備跟尹羨文吵架了,正常誰家的閨女受欺負,當爹的不都是氣勢洶洶的找人評理,還有給人道歉的?
“你也知道我家目前的情況,不能繼續呆在岳城了,但是壓鎖這面我不能不管,我不能讓壓鎖受了冤枉!”尹羨文故意在冤枉上加重了語調。
“親家,我沒可沒冤枉壓鎖,你不信回家問問你閨女,我平時待她咋樣,真是掏心掏肺了!”高奉舉的娘還在不服不忿。
“你說的我知道了,我現在在跟親家你商量解決辦法,現在無外乎兩種解決辦法:一,壓鎖回到你們家,你們互相忍讓一下,至於家裏和不和睦,還有一些家裏的事,沒有必要鬧到外面,平白讓別人撿了笑話。”這點是尹羨文最看不上高家老娘的。
別人都唯恐外人知道自己家的事,為啥老祖宗都說:家醜不可外揚,可這姓高的一家,好像唯恐別人不知道他家的事似的,埋汰了壓鎖,對他家有啥好處?甚至對壓鎖的兒子又能有啥好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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