蠱
“江兄,為感謝你的收留,我今天請你吃早飯。”
洗澡後腦子清醒不少,紀荷決定當意外留宿事件是一張書頁揭過去,雖然她有強烈的記者敏銳度,昨晚的留宿必有蹊蹺,但好在無關緊要。
並肩而行的男人忽然漫不經心問,“你叫我什麼?”
“江兄啊。”她停下來,朝他露出一個嬌艷的微笑。
天晴,陽光裹着蛋黃一樣的橙色冉冉升起,照着她洗澡后煥然一新的面貌,有點小扎眼。
江傾喉頭滾了滾,若無其事偏頭,“從江傾、江隊,到江大少,又成江兄……”轉回來,找茬兒的眼神,“我聽了很不舒服。”
“呦,就是混亂了嘛!”
紀荷也感到抱歉,誠懇道:“我昨天見到你的感情是非常複雜的。十年沒見,真沒想到從前冤家還能相見,就喊你江傾,問你記不記得我了;而江隊呢就顯然公事公辦,不慘雜任何私人感情;可幾句短暫交流后我又發現你還是老樣子,江大少一點沒變的哦;現在經過一夜的共處,我覺得我們很有共患難潛質,叫江兄最為親密和體現我們戰友般的感情……”
她說著,還兩手對着他用力握拳,表示情感深厚!
面對她的長篇大論和巧舌如簧,他略一挑眉,明顯冷淡,“誰跟你戰友情。”
紀荷繼續笑,“江兄,你看呢,我雖然活着,但那份死亡調查書上的死者,我覺得有點蹊蹺,所以我們一起查?”
不需要等他表態,她徑直安排,“不過你查了十年無果,還是太當局者迷了,所以這次就交給我。行嗎?”
殷切的眨眼,等待他的回應。
他無疑是英俊的,尤其那雙眼睛,不過分凌厲,又不過分妖嬈,輕淡的讓人難以捉摸和充滿冷傲感,“憑什麼給你。”
“江兄,你在逗我呢?”她正色,“我是事主,我有資格擁有那份報告。”
“先吃飯。”他冷淡瞟她一眼,率先提步。
紀荷又想往他背上踹大腳丫子了……
……
吃飯的地兒在紀荷出租房附近。相比南江區的豪華、高級感,這裏明顯煙火味濃。
一塊寫着蔣記的招牌,是他們此行的目的地。
紀荷跳下車,身手靈活的要去後備箱拿她的行李,他卻比她快,兩人由於動作都很利索,甚至還撞了一下。
紀荷撫摸着自己的右臂後撤一步,懟上他真誠到近乎深情的眼睛。
他的眉毛會說話,沖她挑了挑。
不是昨晚飯桌上沈局說這男人在警校是個血猛漢子,特警專業的校友都干不過他,她此時真有點錯覺,這傢伙……有點花花公子味兒。
對着她放了一會兒電,江傾收回視線掃量周圍環境,奇特又有點看不上的,“你住這?”
“顯然。”紀荷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的聳聳肩。
他沒評論,先將後備箱關上,行李紋絲不動的滯留在內,瞅她一眼,“不是吃飯?”
“是,是。”嘆一口氣。紀荷將人帶進蔣記牛肉鍋貼。
這是明州的八絕之一。開在礦山新村附近。
為了不讓自己的地址暴露,紀荷特意領他走地南門,這方向通向楚河街,人流複雜,四通八達,是明州出名的城中村。
她的解釋是這個地方做新聞方便。一次卧底調查租了房子,結束后就懶得搬了。
坐下后,紀荷讓老闆上了八兩牛肉鍋貼,兩份牛肉湯,松子三鮮包、雞湯混沌也是必點。
整個店人滿為患。
她埋頭翻菜單,還在看有沒有繼續發揮空間,一邊翻一邊跟他說,“江兄,初來乍到,我這種本地老饕,必須讓你見識明州第一絕的牛肉鍋貼。”
“你點。”他的口吻就彷彿付賬的是他。
紀荷抬眸,沖他一樂,又低下去繼續翻。
等食物全部上來,兩人大快朵頤,快結束時,紀荷跑去付賬,發現錢已經被他付過了!
“可惡!”紀荷沖他嬌橫,就在付賬的收銀台旁,又是跺腳又是要捶他。
“下次吧。”江傾看上去往後退了一步,沒讓她捶着,實際兩腳根本沒挪,只後背往外收了點。
她的拳頭,依着她小巧的體格來,秀氣、白嫩、軟綿,所以力氣同等的遜色,揮了兩下沒揮着,就不揮了……
操。
頂了頂腮幫,江傾仰頭望天花板,無盡抑鬱。
早知道不躲了……
……
車子停在楚河街左側,兩人散步過去。
路上不時有小店主對紀荷打招呼。
“你在這裏挺吃的開。”他隨意聊了聊。
“廢話。你紀姐在哪吃不開!”
她是真樂。
梧桐樹的光影落在她那張笑臉上,無端令人也跟着樂呵。
“江兄,你高興吧?我沒死?”她試探地問他。
江傾這會兒倒收了嘴角弧度,對她冷哼一聲,“住哪。”
紀荷不設防地,“八棟。”
靠,不知不覺竟然報了地址!
到達自己家單元門口,紀荷是萬般不情願,如江姐赴刑、就差以死抗拒,不過人家是警察,一個胳膊比她大腿粗,打不過,罵不過,只能耍心眼子了。
“江兄,我到了,謝謝你。”站在302的門口,紀荷言笑晏晏,伸手一拉過箱子拉杆,背抵門,送客姿態優秀。
江傾的表情,顯然對這棟八十年代礦廠宿舍房很不滿意。
“你注意安全。”他聲音低沉、謹慎。
紀荷笑容拉垮了一秒,“怎麼了?”
“楚河街什麼地方你知道?”望着她不置可否的笑眼,他無奈活動頸項,“反正女孩子住不安全。”
“我是女漢子。”紀荷首先表示感謝,又眯了笑眸,安撫道:“大家都變了。”
“你和從前沒變化。”
“……”紀荷有點意外,她失笑,接口,“可我覺得你變化很大啊。”
“是么。”他看着她,“我倒覺得沒變。”
莫名覺得他這眼神銳利,人都是趨利避害的,紀荷不喜歡被一個比自己更城府的人注視。
於是偏了視線,望着下面二樓,打招呼,“張姨送孫子上學啦。”
“是呀,是呀,你也出門啦,小紀?”底下阿姨熱心的打着招呼,大約屬於年輕男人的背影太過英挺,與老舊昏暗的樓道格格不入,張阿姨眼神詫異了一下,想八卦什麼,卻被吵着要遲到的小孫女往下拖去。
“再見啊,張姨。”
“再見,再見。”
祖孫倆的離去,讓先前的談話氣氛也離去,紀荷笑着說,“你也趕緊上班吧。不然,我就不好意思了。麻煩你太多。”
她始終沒有開門的意思。如果真像他說的他沒變,那換以前的江傾,他該不依不饒吵着要進來才對。
所以,他還是變了。
又或者他所說的沒變的地方,一定是她還沒發現到的那處。
那處很危險,很生猛,很偏執。
紀荷一細想,就抖。
於是目送他高挑背影,再三搖手再見,不願再多想其他。
等了大約三分鐘,他應該確實走了。
紀荷拎着箱子開始爬樓。
肋骨的傷輕微,在青海養了七天就差不多,可現下一用力,就刺刺的疼。
有過傷的地方,永遠無法還原。
到了六樓。
開門進入。
家裏落了一層灰。
紀荷不管不顧的在沙發坐下,踢了鞋,腳架在茶几,打清潔阿姨的電話,約定好時間,懶懶掛斷。
想休息一會兒,但空氣太難聞,只好站起來到陽台開窗,順便檢查花架上還剩幾盆花,結果悲劇的發現除了三盆綠蘿,其他全死光了,尤其多肉,葉子徒長不說,還一片片爛光。
真是又雜又煩。
“工作,工作!”紀荷決定不要管了,轉到客廳從博古架拿下自己的小提琴,先拉上一曲,接着用電腦接收工作消息。
她盤腿而坐,手指噼里啪啦在鍵盤上敲打。
虞總讓她休息,說是養傷。可她哪裏休息的了,莫名被推趕着的狀態。
忽然門鈴響,紀荷知道是清潔阿姨來了,連忙得救似的去開門。
“小紀,你還住在這裏吶!”一開門,阿姨神色就慘白,驚恐望着她。
“怎麼?”紀荷給人讓進來,奇笑,“不住這,住哪兒?”
阿姨一進來先麻利幹活,邊套着粉色橡膠手套,邊八卦,“哎呦,昨天你們旁邊的楚河街上發現了一塊大腿,扔垃圾桶里,我做保潔的老姐妹以為商家不要的爛肉,差點撿回家給狗吃了!看到那腳趾才嚇一跟頭,那他媽是碎屍!”
“噗!”紀荷一口礦泉水差點噴阿姨臉上。
阿姨身手利索,閃得比揚塵快,一邊拿雞毛撣子撣博古架,一邊嘴巴不耽誤,“小紀啊,你身為女人,長得年輕漂亮身材又棒,這地方真不安全,趕緊搬走吧!”
紀荷往自己的老榆木圈椅里一坐,不管塵不塵地,先目露精光的思考。
……這個江傾!
剛才在樓道,話裏有話說什麼住這裏不安全,敢情心裏門清楚河街發現碎屍的事吧!
這種“好”事不告訴她這個記者,還由得外人來通知,真是……
另一邊她又氣上了台里,鬧市區現碎屍的驚天新聞不找他們《法網》,是想把熱點送給那個跟領導睡的玩意兒?!
立即打電話,又換一臉色,笑聲俏,“喂?虞總?聽說楚河街那個碎屍……”吃屎都趕不上熱乎的,都過去一天了!
紀荷心裏已經炸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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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荷:可以搶我男人不準搶我新聞!
她男人:老婆為什麼捶不到我胸口?她矮我傲,都得反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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