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吃糖。
又下雨了。
沈岑一向討厭這種滿是潮味的天氣，隨意找了個借口推了應酬，早早結束了工作回住處。
讓司機把車停在了正門前。
也就幾步路的距離，他懶得費勁撐傘，推開車門快步奔進門。
入室便嗅到了誘人的飯菜香，飢餓感更甚。
抬手拂去袖口冷冰冰的雨漬，折步往餐廳方向走。
透過餐廳隔斷處嵌着的彩色玻璃，能看到一坐一立的兩個人影。
他望着那兩道影子，心裏有了絲猜疑。
腳下步子加快了些，繞過隔斷，一眼望見了桌邊安靜坐着的竇瑤。
能在晚餐時間看到她，有些意外。
竇瑤自入住這一處宅子就好像在刻意避着他，把自己的存在感盡量降到最低。
除了同床而眠，他們之間的交集甚少。
就連面對面說話的次數也是屈指可數。
沈岑在門前步子稍滯，很快收回了視線。
這會兒比起她等在這的真實動機，他更關心今晚餐桌上的菜品是不是合口味。
走過去，拉開她身邊的椅子，坐下。
“啞嫂，添碗飯。再給我倒杯水，要溫的。”沈岑吩咐道。
啞嫂點了點頭。
轉身出餐廳，去盛飯倒水。
餐桌上擺着的是他常吃的幾道菜品，沒什麼新花樣。
發覺桌上的菜沒有動過筷的跡象，他詫異看向端坐一旁的竇瑤，問：“怎麼還沒吃？”
“在等你一起。”竇瑤說。
在等他一起？
這倒是難得。
沈岑盯着她看了會兒，猜測道：“是有話要說？”
“也……不算。”她看着有些猶豫的樣子，話音稍頓，說：“就是想謝謝你救了我。”
“就為了這個？”
“嗯。”
“行，知道了。”
沈岑利落結束了對話，接過啞嫂遞來的杯子，一口氣喝了半杯水。
見竇瑤仍沒有要動筷的意思，拿筷敲了一下碗邊，提醒她：“吃吧。”
竇瑤得了話，這才伸手在桌上摸索。
啞嫂急忙躬身上前，拿起筷子放進她的手裏。
她抓好筷子道了聲謝，沒急着吃。
斟酌片刻，才開口詢問：“你……傷的重嗎？”
沈岑剛扒了口熱飯，聞言看了她一眼。
咽下嘴裏的飯粒，隨口應了聲：“死不了。”
“沈岑，你為什麼要救我？”竇瑤問。
沈岑空着肚子不想說話，埋頭扒飯，不耐煩地低斥了聲：“吃飯！”
竇瑤沒再言語，一手扶好碗，一手握好筷，低頭吃飯。
啞嫂在一旁隨侍，及時給她碗裏布菜。
沈岑很快吃完了一碗飯，沒吃飽，空碗往手邊一推：“啞嫂，再盛一碗。”
啞嫂放下公筷，拿走他空了的碗，去廚房給他加飯。
竇瑤吃得慢，碗裏的飯才剛缺了個角。
原本鋪在飯粒上的菜吃完了。她沒能扒到菜，試探着伸出筷子，往前空夾了兩下。
可惜眼睛看不見，伸長的筷子連盤子的邊都沒能碰到。
她頓覺氣餒，蔫蔫地收回前伸的筷子。
扒了口飯，乾巴巴地嚼飯粒。
沈岑一直在看着她。
喝完了杯中的水，視線定格在她嘴角掛着的飯粒上，突然有點想笑。
悄聲拿起桌上的公筷，給她碗裏夾菜。
竇瑤咽下了嘴裏的飯粒，吃着沒味。
她並不清楚碗裏新夾了菜，暫擱了碗筷，決定等啞嫂折回桌邊了再繼續吃。
察覺嘴角有異，她舔了舔唇，舔到了飯粒。
匆忙用手背蹭了一下嘴角，蹭到飯粒的手偷偷藏下桌。
肚裏有了熱食，腦子感覺也開始轉了。
沈岑看着她一系列鬼祟的小動作，不知怎的，腦中莫名滾過趙志雄說的那句“性感小野貓”。
真是奇怪的比喻，人跟貓哪裏一樣了？
他摸出煙盒翻轉把玩，細想了想。
要非得尋相似處，好像也有。
能暖被窩，爪子不及時修剪會撓傷人。僅這兩項倒也確實挺相像。
那就，姑且把她當貓養好了。
養貓他還是有經驗的。
她要是真能“喵喵”叫就更好了。比起人說出口的話，他更喜歡動物的聲音。
胡思亂想間又吃了碗飯，終於有了飽腹感。
沈岑放下碗筷，拿起煙盒敲出根煙咬嘴裏。
在口袋掏打火機的間隙，他記起竇瑤白日裏與他提起的抽煙問題。
也不知喵喵要是還活着，會不會討厭他抽煙。
啪嗒啪嗒連續按了幾下打火機，沒能點出火。
他只得拿掉嘴裏叼着的煙。挺躁地把打火機和未點的煙一併扔進了垃圾桶里。
“有棒棒糖嗎？”正吃着飯的竇瑤突然出聲詢問。
沈岑挺不解地看了她一眼：“多大了還吃糖？”
“沒有就算了。”竇瑤說。
**
沈岑出了趟差，身邊離了個人，睡眠質量極差。
那幾天他又是靠吃安眠藥才能勉強入睡，精神狀態不好，脾氣也就越發差了。
歸心似箭，他這好像還是第一次切身理解了這個詞的意思。
本打算一下飛機就回去補覺的，可惜計劃趕不上變化。
被公事絆住了手腳，他不得不馬不停蹄地去應酬。
席間喝了不少酒。
趙志雄見他明顯帶着醉意的樣子，不太放心。
酒局散后聯繫司機把車開到正門前，跟着一起上了車。
沈岑一上車便歪歪斜斜倒在了後座，閉眼小憩。
密閉車廂里滿是酒氣。
信號不好，車廣播裏夾着“嘶嘶嘶——”的噪音。
趙志雄嫌吵，索性伸手把車廣播關了。
低頭劃開手機屏幕，跟新把到的妹天南海北地胡侃瞎吹。
車內靜悄悄的。
顛簸間趙志雄往後座看了一眼，正巧看到後座那位支撐着坐起，正揉着眼往窗外瞧。
“醒了？”趙志雄小聲嘀咕了句。
擰開手邊的醒酒藥，回過身給他遞了過去：“老大，喝點這個。”
沈岑沒有伸手接他手裏的東西，視線凝在窗外的某一處，拍着車窗催促：“停車！快停車！”
“怎麼了老大？是想吐嗎？”趙志雄一見他這急眼的樣子，跟着急了，用力拍了一下司機的後腦勺：“耳朵聾了？讓你停車！”
司機沒敢耽擱，立馬靠邊停下。
沈岑醉得厲害，眼前有重影。扒拉了兩下後座車門，沒能打開。
“志雄，去……”他豎起一根手指，一臉嚴肅地戳着玻璃指向便利店：“去買棒棒糖。”
“棒棒糖？老大你怎麼突然想吃那玩意兒了？膩了吧唧的。”趙志雄說。
“不是我。”沈岑暈乎乎擺了擺手，打了個酒嗝：“是家裏的貓想吃糖。”
“老大你什麼時候養貓了？”趙志雄糊塗了，“不是，這貓還有愛吃糖的？”
“嗯，吃糖。我的貓……”沈岑話音含糊地答，“去，去買。”
酒勁上頭，耷拉着眼皮又軟趴趴倒了下去。
“老大？”趙志雄沒聽清他說了什麼，回頭看他：“嗐！這怎麼又睡著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