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年輪
“啊。”
這時慕容燁剛剛一口菜塞入口中,便聽到外祖父問話,連忙嚼也不嚼地囫圇吞棗地咽了下去,直弄的個滿臉通紅。
他也顧不得緩一緩氣,便連忙回應祖父的問話。
“不錯,孫兒是有些好奇怪,為何外祖家中並不採用分餐之制。”
“你這孩子,吃個飯也這麼著急,若是噎着了可怎麼得了。”
看着慕容燁這一副模樣,那盧綰很是嗔怪地瞪了他一眼埋怨道。
這一句話直弄和獨孤篪一頭黑線,心裏暗道‘好么,不是你老在我一口菜剛塞入嘴裏的時候就來問話,我至於這樣么?若是等那一口菜嚼碎了咽下去后再來回你問話,你怕又要編排我怠慢無禮了呢。’
不過這想歸想,慕容燁卻是半點不敢表現出來,反到作出一副虛心受教的樣子陪笑道。
“是,外祖教訓的是,燁以後定當注意。”
他這話說完,別人到還不敢有所表現,可那馬老太君早就忍不住笑了出來。
老太太一邊笑,還一邊用手指着自家夫君道。
“你,你這老傢伙,好歹也是兒孫滿堂的人了,那有如此捉弄自家外孫的,還真是為老不尊。”
說罷盧綰,她又轉頭望向站在慕容燁身後侍候的丫環道。
“還不快倒杯茶來給他,看把這孩子難受的。”
此話一出,在座的人再也忍不住,轟然大笑起來。
只有那冷秋月,看着慕容燁卻是一副擔心的表情。
“怎麼,秋月妹妹,可是擔心你家相公了?怕祖父欺負他么?好啦,好啦,別擔心了,你是不知道祖父這個人的,他呀,越是喜歡的小輩,就越是會捉弄他的,在幾個哥哥面前可是從來沒這樣過呢。不然的話,姑母見自家兒子被捉弄,還能笑的那麼開心?”
果然,這冷秋月順着盧欣的目光望過去,看到自家婆婆正笑的上氣不接下氣地,差一點就要偎到自家娘新懷裏去了。
被一桌子的人作了取笑的對象,這慕容燁到是沒有半點不自在,嘿嘿一笑,順手從那丫環手裏接過遞上來的茶杯,輕輕抿了一口。
只是這茶實在不對胃口,他只抿得一小口,便擱置一邊,不願再碰。
“怎麼,燁兒是不喜歡吃茶么?那也罷了,就陪老夫吃杯酒好了。”
雖然這慕容燁並沒有作出不耐的表情,那盧綰卻也從他細微的表現中覺察出,他對這茶並不感冒。於是就笑着示意旁邊的丫環給慕容燁倒上一杯酒來。
“父親,燁兒還小,這酒還是算了吧。”
兒子受自己父親捉弄,這盧文君並不在意,可若是讓自家兒子吃酒,她卻不得不出面阻止了,畢竟她這兒子不過九歲而已,她即使再如何寬縱慕容燁,也不好在外面表現出來。
“一杯酒罷了,又妨的什麼事?再說了,日後這小子還要飛鷹走狗的,那酒還能少沾了?”
盧綰白了自家女兒一眼,又將自己手中的杯子向慕容燁示意一下笑道:“這可是外祖珍藏的‘千紅一窟’只怕在這燕國中也尋不出幾瓶來,今日不飲,日後想飲未必就飲得到呢。”
那語言,那神態,活脫脫的一個引誘着未成年人犯罪的教唆犯一個,那裏還有半點威嚴的樣子。
“是啊,表弟,你怕還不知道呢,這‘千紅一窟’可是那位號稱是謫仙人的諸葛枯榮,花費了一甲子的時間,尋齊了諸般材料,於七十年前釀製而成,封窖時不過二百一十三壇。
據說那用來釀酒的材料,樣樣珍貴至極,就連那人蔘,何首烏都是千年之物。嘻嘻,先不說這酒味如何,只憑這些,也應該飲上一杯。”
此時就連坐在盧文君身邊的盧欣也笑着出言相勸道。
“咦,那人制這酒時既然這般用心,而且用料更是如此講究,不肖說,這酒也必是好的。有這機會,若是不嘗上一嘗,還真是可惜。母親,您就容兒子飲上一杯,就一杯如何。”最後一句話慕容燁轉向自己的母親央求道。
“罷了,那就一杯。”看著兒子的樣子,盧婉君很是無奈地點了點頭,算是答應了他。
看着這慕容燁歡歡喜喜,又極為小心地捧起面前的玉杯,小小抿了一口,一副仔細品味的樣子。那盧綰側了身子,將頭湊了過來,一臉得意地小聲問道。“怎麼樣,還不錯吧。”
還別說,這酒的味道果然不錯,而且比現下的酒都要烈上一些,酒氣芬芳,到是有了後世低度白酒的模樣。
當然,在慕容燁看來,如今這個年代,那釀酒的技術自然是比不得後世,味道當然也就不能與後世的美酒同日而語。其實他只所以要嘗這酒,還是因為那盧欣的話。
那盧欣在介紹這酒的出處時,曾經提到,謫仙在釀製此酒時,其中有兩味材料,千年人蔘和千年何首烏,這兩樣東西可是他為冷靜秋月提升功力所須要的兩樣最重要的材料。
只是那兩樣東西實在難尋,如今也就知道在那宇文府中有着一顆千年老參,而那千年何首烏卻是沒有半點消息。
如果這酒在配製的過程中,真的加入了這兩樣東西,他倒是可以試着將這兩中珍貴藥材的有效成分從這酒中提取出來。
只是,當他抿下一小口酒,仔細品味了一番之後,那眉頭卻是皺了起來。
什麼千年人蔘,什麼千年何首烏,全都是騙人的東西。不錯,在這酒中卻是用上了人蔘,也用上了何首烏,不過那兩樣東西最多不過是百年之物,所謂的千年,完全就是一個騙人的噱頭。
“怎麼?不好喝嗎?哦,是了,是了,你是還不曾飲用過別的酒呢吧,呵呵,這也難怪,以前沒有飲過酒,不曾嘗過酒的味道,哪裏能夠品評出這酒的好壞來。可惜了,可惜了。”
這盧綰連續道兩聲可惜,也不知道是可惜他那一杯好酒,進了這不知酒的慕容燁的肚子呢,還是可惜這慕容燁不懂酒。
嘆息完了之後,他倒是取過面前的玉杯,滋地一聲,將杯中琉璃色的酒水一飲而盡,雙目一閉,搖頭晃腦地,露出一副極為享受的樣子。
“父親盡疼着外孫,不若也疼顧著兒子們一些,這酒也賞兒子們一杯吧。”看着父親那一副享受的模樣,盧玄涎着臉湊趣道。
“罷了,這壇酒既然已經開了封,若是不飲那便要酸了。你們幾個,各取了杯自斟了酒去,小輩們也可少飲一些,只是嘗嘗味道就算了。”
這盧綰也是知道,自家兒子如此做作的表現,那是為了哄他高興。綵衣娛親,亦是一種孝道。於是他也便有心承了兒子這一番好意,笑着點了點頭,讓他們自去取了飲用。
得了這盧綰的吩咐,那盧玄幾個還到罷了,盧鵬幾個小輩卻已經歡呼起來。
他們都已經是十六七歲年紀,在這個年代來說,已經算是成人了,家中對於他們也就少了管束,自然不忌飲酒。這三人又是武人性格,好酒自不必說,能有佳釀品嘗,高興那是自然的。
“我倒是有些奇怪,你說這千年參什麼的,那參身上又沒有標明年歲,人又是如何知道它的參齡的呢。”
這一杯酒下肚之後,盧鵬一邊細細回味這酒的滋味,一邊搗了一下旁邊的大哥盧升問道。
“這個難說,誰又知道是個什麼道理。”
盧升搖了搖頭。又轉過頭來問對面的妹妹盧欣道:“咱們兄妹幾個裏面,就小妹的學問最好,小妹你倒是來說說,這是個什麼道理?”
“小妹既非藥師,又非參客,那裏明白其中的道理,大哥你可是為難我了。”那盧欣搖頭笑笑,表示自己也不明白。
“萬物生長,皆有其理,寒來暑往,自然會在事物的表徵上留下痕迹,這參也是如此。其參年齡一般在那花葉數量上會有體現。”此時慕容燁正夾了一片羊臉子肉在食碟,聽到這個問題,便隨意插了一句。
“燁兒這話不錯,老夫也曾聽一個老參客說過,那參的年齡會在這花葉數量上有所體現。呵呵,想不到燁兒連這個也知道呢。”聽了慕容燁這話,那盧綰不由的眼中一亮,極有深意的一對目光射到了他的身上。
“偶然在一本古籍中看到過,覺得新奇便記了下來,到是讓外祖見笑了。”慕容燁笑着敷衍道。
“咦,想不到這世上還有這樣的書籍,卻不知道那別的事物又是如何判斷年齡,比如這,嗯,這院中大樹,燁弟可知道它有幾年樹齡么?”盧鵬好奇,隨口問了這麼一句。
“這也簡單,橫斫樹桿,數其年輪,便可知其樹齡幾何。”對於那盧鵬的問題,慕容燁也是隨口回應,不過他這答案一說出口,全桌人一時都靜了下來。
慕容燁忽然醒悟,似乎現在這個年代,還不曾有年輪一說,生活在這個時代的人們,怕也也沒有注意到那樹木的年輪與他的年齡有着聯繫呢吧。
果然就見那盧綰,此時兩根手指正拈了一塊干牛肉,用勁從上面撕了一片下來,納入口中仔細的嚼着,一邊很是疑惑地擰着眉頭睨着慕容燁問道。
“年輪?這說法倒是新穎,老夫活了這大把年紀,還是第一聽到在這樹木體內還有這年輪來着,你到是細細說說,這年輪又是何物?”
慕容燁知道,若不給這一大桌子的老老小小普及一下植物常識的話,怕是他們還會追問下去。於是將自己手中唆乾淨了的一根雞腿骨向桌子上一扔,順手接過丫環遞過來的布巾擦了擦手,接着擦了擦嘴,這才緩緩地開言道。
“外祖學究天人,乃當世大家,見聞廣博自是無人能及。這年輪一說,或許因只見於詭言怪誕書籍之中,外祖不屑閱看此類書籍,不屑識記這種詭論怪談也是有的。”
“你這混小子,無須拍老夫馬屁,什麼詭言怪誕,既然能夠有法辨得出樹齡,那就算是有真知灼見的。老夫自負有些學問,卻也不敢說是能閱盡天下書籍,盡曉世上諸事,這不知便是不知,何須你來為老夫遮掩。”
聽了慕容燁這馬屁話,這盧綰白眼一翻,卻是不領情地將其訓斥一番,隨後又催促道:“倒底其中有何道理,還不快快道來。”
“是,孫兒這就說。”慕容燁忙應一聲音,同時坐直了身體,緩緩說起這有關植物年輪的道理來。
“冬夏有別,寒熱有差,不同的季節,這植物的生長速度也會有所變化。比如這樹,在春夏之時氣候溫熱,它他會生長的快一些,而在那秋冬之季,天氣日寒,它的生長便會漸趨緩慢。而那樹桿因為生長速度的變化,就會形成疏密上的變化。以樹心為點,環環相套,其形似輪,因此稱之為年輪。”
“咦,這話聽起來還真是有些道理,只是不知事實是不是真的如此?”
聽了慕容燁的這一番話,那盧玄先是點了點頭,不過卻不肯就信了他的說法,於是就轉過頭來,望向慕容燁問道。“可有什麼辦法證明你所說的?”
“這也簡單,只須尋一株知道其生長年月的樹來一斫兩斷,數上一數那樹輪的圈數,若是與樹木的生長年月對得上,那我說的就是真的,若是對不上,那此論便是假的。”
“這卻不難,後院之中,那月清坡上所植的桂林,就是此園建成時移來的新苗,距此正好一十一年有餘。鵬兒,你可着人去斫上一株,數了年輪來報。嗯,不,讓人將那樹桿截取一段下來,送到這裏,老夫要新自驗看。”
那盧鵬聽了祖父親的吩咐,連忙應了聲是,起身便出了大廳。卻也沒有將事情交付別人,而是自己親自帶了下人去那月清坡斫桂。
“呵呵,若是燁兒所說這事為真的話,老夫明日便可藉著此法贏馬傑那老小子一個東道。”大家一邊飲酒吃菜,一邊等着那盧鵬回來,那盧綰卻是呵呵笑着對自家老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