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兩份請柬
蘇時年是從來不過生日的。除了沈岸會給她送禮物,其他人,都很少關注蘇時年的生日。
蘇時年覺得雲頃少很幼稚,這麼大的人還向人索要生日禮物。可好歹是同桌,看在他當初冒雨找她、過年陪她、以及平時做飯給她的情誼上,姑且送他一份禮物也不是不行。
為了防止自己忘記,蘇時年將日子寫在了小紙條上,貼在書桌的右上角。
五月八號。雲頃少。
“簡書橙怎麼還不來?我要走了啊,我不等她了。”
下晚自習,已經在樓梯口等了十分鐘的范婷婷開始鬧脾氣。
“我去看看,等着。”
蘇時年站在簡書橙的教室窗外伸頭望,他們班的人都走的差不多了,簡書橙並不在教室。
蘇時年抓了關燈的同學問話,“那個,問一下,簡書橙她是已經回家了嗎?”
“她今晚請假了啊,一晚上都沒來上自習。”
“謝了。”
范婷婷看了蘇時年一眼,“簡書橙沒來上課?她怎麼了?出事了?”
“你這麼關心,去問問不就知道了。”尚流打趣。
“我才不要咧!我管她幹嘛呀!不來最好,以後都不要來了,省的我老花時間等她。誒,時年,簡書橙的同學跟你說什麼沒有?她為什麼請假?”
“沒有。我只是問了一下她在不在而已,就回來了。其他的事情沒想到。”
“哎呀,你怎麼不問問呢?!沒準背後有特大新聞呢!真可惜……”
莫枉拍了范婷婷的頭,“范婷婷你就別八卦了。人家請假自然有人家的原因,你知道這些幹什麼?趕緊回家去。”
“你懂什麼!”
人各有志。
范婷婷的“大志”大概就是扒出每個人背後的故事趴。
“行了,莫枉快護送尚流和范婷婷回家。我們倆就先走了。”
“沒問題。”
作為一名合格的護花使者,莫枉不知陪這幾位“老公舉”走過了多少夜路。
“司徒跟上啊!”
“你們先走,我殿後。”
蘇時年將鑰匙插進門孔,無意間,看見牆邊的破舊信箱上貼了張醒目的黃色貼紙。
貼紙上什麼都沒寫,只是單純的貼在信箱上,好像在提醒着什麼。
我貼的?不是吧?
蘇時年開始陷入深深的自我懷疑中。
她愛寫小紙條,有什麼事就往紙上寫,寫完又隨手放。以至於她常常忘記自己都寫過什麼。
不過,貼信箱上,不大可能是她乾的事吧?
“怎麼了?”雲頃少見蘇時年一直不開門,覺得奇怪。
“沒事,你先進去吧。”
雲頃少那能這麼放心回家?
“想什麼呢?回家想去。這麼晚了站在門口,也不怕被人拐走。”
“我還有事。”
“嗯?”
雲頃少站在門口,看着蘇時年回屋翻箱倒櫃好一陣,才在她外公的房間裏找到了破舊信箱的鑰匙。
信箱掛在牆上很多年了,從蘇時年記事起,它就一直待在家門旁的牆邊。
“吱——”
信箱打開,是一陣難聽的鐵鏽摩擦的聲音。
“小短腿,還有人給你寄信啊?不錯。”
看着信封,蘇時年似乎有些明白,這幾天的心神不寧是怎麼一回事了。
這信封里裝的,十成十不是什麼好東西。
“我回屋了。拜。”
“拜。”
蘇時年將信封丟到床上,自己先拿了衣服去洗澡。
壞消息都要留到最後才能看。
“來來來,少年,讓我們看看,這信封裏面裝的是什麼。”
蘇時年沒有像剛開始那樣嫌棄少年,而是空了半邊床,讓少年在身旁躺着。
相處久了,蘇時年覺得,做個鏟屎官沒什麼不好的。狗比人類靠譜多了。
“厚厚的,硬硬的……是不是錢啊?不過錢可沒有這麼大張。”
蘇時年拿出信封里的東西,是兩份大紅的請柬。
她的心提了起來,似乎想起了什麼。
蘇時光和她說過,蘇州河要和他媽辦酒席。可是,為什麼是兩份請柬?
蘇州河、許願。
寧宇誠、葉子衿。
蘇時年勾唇。要不說是兩夫妻呢,連二婚都選擇了同一天。還真是默契。
蘇時光接到電話時,正在房間裏打電動。要不是蘇時年的電話,他鐵定掛了。
“喂,姐。”
“是不是你乾的?”蘇時年質問。
蘇時光勾唇,臉上的表情難以言喻,似笑非笑。
“你說的什麼事啊姐?直接就問是不是我乾的也太哪什麼了吧!我都還不知道你說的是什麼事呢!總之呢,要是好事,你就乾脆都算在我頭上吧!”
電話里的蘇時年一直沉默,蘇時光沒了興趣,知道她是在等他的下文,於是不停點頭,“是呀是呀是我乾的,不就兩份請柬嘛!”
蘇時年冷笑,看着枕邊的少年。
“這玩意,給我做什麼?蘇時光,你到底在想什麼?”
蘇時年不明白,明明蘇時光的媽媽為了蘇時光,付出了那麼多。雖然是建立在蘇時年一家人的痛苦之上,但對蘇時光來說,有益無害。
無論是從前還是現在,為了讓蘇時光有一個完整的家,她不惜一切手段,成功上位;為了讓蘇時光有一個正經的名分,即使過了這麼多年,她還是想要一個婚禮、一場酒席。
可蘇時光,卻總是想着破壞。破壞現在一切。如果不是這樣,蘇時年想不出別的理由,能讓蘇時光把這兩份請柬送來。
依蘇時年的性格,既然知道了蘇州河、許願辦酒席的消息,是絕對不會安安靜靜的讓他們如願的。
蘇時光了解這一點。毋庸置疑。
“我來到世間,是來傳播幸福的。你看,我爸媽要結婚了誒!這麼大的喜事,我姐怎麼能不知道呢?而且,作為上帝派來世間傳播幸福的小天使,我順便,把你媽結婚的消息也搞來了。怎麼樣?我對你好吧?”
蘇時光賤賤的聲音從手機里傳來,蘇時年直接翻着死魚眼看天花板,冷冷道:“蘇時光,你就是個慫包。”
“姐,你可別這麼說。我不像你,孤家寡人的,隨便搞點事情都可以。我要是敢做點什麼,爺爺奶奶罵我不說,那三姑六婆又哪一個會由我鬧呢?”
“我說過,不會給你當槍使。”蘇時年揉了揉眉心,她很討厭蘇時光這樣。
“這又不是為了我。就算我不說,該做的事你也會做不是?這段時間都聯繫不上大姐你,我是怕你不清楚時間地點,所以特意給你送了兩張請柬。”
“是嗎。”蘇時年淡淡道。
“可不是嘛!我跟你說,我爸媽這邊的場地佈置圖我都畫好了,就在信封里,我給你放過去了。”
蘇時年從垃圾桶里撿回信封,還真有那麼個東西。
我靠,鬼畫符啊。這誰看的懂。
“蘇時光你寫字是飛禽教的還是走獸教的?我這個人類看不懂。”
“那我給你解釋。一樓呢,是迎賓,應該是早上十點吧,我也不太清楚,大概是這樣。還有什麼,我想想,吃飯的地方是二樓,三樓是幹嘛來着?玩的好像……”
“嘟、嘟、嘟、嘟。”
”這就掛了?也不多說兩句?切!”
蘇時光打着電動,不知為何,越想心情越雀躍,還在夜裏吹起了口哨。
不知道他那個有着血緣關係的姐姐會做出什麼事來。是衣着光鮮過來參加婚禮,順便祝蘇州河、許願兩人百年好合?還是要大鬧婚禮現場,搞得眾人下不來檯面?
祝福是不可能祝福的。就蘇時年那個性子,蘇時光還指望她搞出點動靜呢。
“在一起了還不行,辦什麼婚禮啊?是嫌不夠丟人嗎?小爺我已經臭名遠揚了,不需要這樣一次昭告天下的機會。”
蘇時光面色冰冷,眼底凈是薄涼。
從小到大,他聽過夠多的閑言碎語。當著他的面,人們自然是小心翼翼的避開那些關於家庭敏感話題,可字裏行間暗暗的打探,真當他年紀小聽不懂嗎?!
蘇時光倒在床上,手遮着眼睛,擋了房裏的燈光。
蘇州河很好,許願很好。爺爺奶奶很好,叔叔伯伯很好。表哥表姐很好,親戚朋友也很好。
一切都是很正常很美好的。除了他媽媽是破壞別人家庭的壞女人之外。
蘇時光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介意這件事。
是因為聽過太多的閑言碎語、諷刺嘲笑?還是因為從前爺爺奶奶的不理不睬、冷眼相對?
歡樂都是暫時的,只有痛苦才是永恆。
蘇時光常常想:若不是他是個男孩;若不是他嘴甜討的家裏老人的歡心;若不是蘇時年和她媽媽都是那樣的倔脾氣,一言不合就開戰。他和媽媽,會不會過上現在的生活?
其實窮一點也沒什麼,單親家庭也可以過得很好。蘇時光並不在意少一個爸爸還是多一個爸爸。或許從前需要,但現在看來,真的太累了。
這個小男孩的自尊心,早就在經年累月的閑言碎語中,泯滅成灰,撒在了不知是哪一塊不長草的荒蕪之地。
現在的蘇時光,唯一的樂趣就是看着蘇時年和她的父母“鬥志斗勇”。
既然他過的不開心,那所有人都要陪他不開心。
這一點,蘇時年也是這麼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