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6章 喜不喜歡他
午時的日頭正猛，十旬的屋子依然沒有動靜，許遠來了兩次，可每次都被冷着臉的溫元鳴攔住了。
沒辦法，許遠乾脆坐在外頭的青石凳上等十旬起來。
屋裏的十旬翻了個身，秀氣的眉毛緊緊皺着，不一會兒，又蜷縮成了一團，光潔的額頭上全是汗。
睡夢中，她見到黃沙漫天，一模糊的人影策馬飛奔，前頭就是萬丈懸崖，她眼睜睜地看着那人連人帶馬的跳入懸崖……
“啊！”十旬忍不住驚呼了聲，那人在落崖之前，終於回過頭看了她眼……
冷硬的劍眉，薄薄的嘴唇，還有那一雙狹長幽深的鳳眼——
竟是一身盔甲的溫元鳴！
十旬驟然從噩夢中驚醒，她汗淋淋抓着被褥，大口大口地喘氣。
外頭天色大量，溫暖的陽光透過窗戶照了進來，分明是晴空大好的一天。
而她，卻夢到溫元鳴墜崖死了，即便在夢中，她也忘不了他臨死前的回頭一望，彷彿含了千言萬語，最終卻隨着他墜崖，煙消雲散。
過了會兒，許遠的聲音從外頭傳來，十旬換了衣裳，出來時許遠嚇了大跳，“十旬你臉色怎麼這麼差？”
十旬隔空看了眼舉石鎖的溫元鳴，昨晚的她喝高了，很多事也就記得零零碎碎的片段，不知道又沒說錯話。
溫元鳴放下石鎖，汗水浸透了他衣裳，黏在身上，露出冷硬堅實的肌肉，“走，去吃飯。”
十旬驚愕道，“這麼晚了爹娘還沒吃？”
“爹娘吃了，我陪你吃點。”
十旬臉上的表情一僵，看怪物般地看着他，“我還有事，不吃了。”
一想到要跟溫元鳴單獨吃飯，她難受地就像渾身上下爬滿了蟲子。
溫元鳴也不惱，淡淡道，“你早飯沒吃，午飯還不吃就出門，爹娘會擔心的。”
話音剛落，溫母就從廚房出來了，今日她氣色好了許多，還能親自下廚，“鳴兒說得對，你們趕緊來，許遠也來。”
桌上全是十旬愛吃的菜，可她卻沒有食慾，左邊坐着許遠，右邊坐着溫元鳴，對面是一臉關切的溫母，她也只能硬着頭皮拿起筷子——
還沒夾菜呢，碗裏就多了塊色澤晶亮的糖醋排骨，緊接着是溫元鳴溫柔的聲音，“多吃點。”
十旬渾身寒毛都立起來了，她微微抖着手夾起了那塊排骨，在所有人的目光注視下，放到了許遠的碗裏，笑着說，“我記得你喜歡吃排骨，你吃吧。”
原本有些不快的許遠立馬眉開眼笑，夾起那塊排骨看了看，緩緩送到嘴裏，“十旬夾的就是好吃呢。”
“……”
她不必轉頭，都能感覺邊上的某人滿臉陰鬱，颼颼得放着涼氣。
溫母一個個看過去，輕輕嘆了口氣，忙打圓場道，“十旬剛起，大概不喜歡吃油膩的，來，先喝碗粥。”說著盛了碗粥放到她跟前，還拍了拍她的手，像是警告。
十旬乖乖的喝了起了粥，沒一會兒碗裏又多了塊藕片。
“這個配粥好吃。”許遠說。
十旬看了他眼，無語地吃了。
“溫忠厚今天就被送到西山開荒了。”溫元鳴的聲音突然響起。
果然，溫父放下了碗筷，忙問，“那要多久？”
溫元鳴還沒來得及回答，十旬就從袖兜掏出一個布包遞給溫母，“娘，這個鐲子我拿回來了。”
“什麼鐲子？”溫母不解地打開布包，等瞧清裏頭的東西，瞬間喜極而泣，“我還以為再也見不着了……”
這銀鐲子是她唯一的陪嫁，當初他們一窮二白被分了出來，沒幾年有了十旬，沒幾年又養了鳴兒，日子一直過得緊巴巴的，那年決定送鳴兒去書院，束脩還差點，她就拿着鐲子求溫老太換點銀子。
結果溫老太奪走鐲子，扔給她五文錢。
晚輩都在，溫母忙尷尬地擦了眼淚，“十旬，這鐲子是哪來的？”
十旬就把當鋪的事說了遍，包括溫老太說這鐲子是傳家寶。
溫母小心收好鐲子，看了眼沉默抽旱煙的溫父，她嘆了口氣，卻沒繼續講下去。
吃了飯，溫母悄咪咪地把十旬拉回屋，十旬揉了揉宿醉頭疼的腦袋，一臉無奈，“娘，到底什麼事啊？”
“十旬，你和娘說，鳴兒現在回來了，你究竟是怎麼想的？”
十旬神色懨懨的，似乎有些心不在焉，被溫母拍了下才懶懶撩起眼帘，“娘，我對溫元鳴沒什麼想法。”
“哎你這孩子，小時候你明明……”
“娘，你也說了，那是小時候的事，現在我們都長大了。”
溫母看了她一會兒，見她神色淡漠，彷彿對溫元鳴真的不上心。她嘆了口氣，越發愁了，“可我將鳴兒他……”
“溫元鳴一直將我視為親妹，娘，我們已經收了許遠的彩禮，總不能出爾反爾吧？”
想到他們房裏那一匣子的銀子，溫母再次猶豫了，手心手背都是肉，依然不死心地問，“十旬，你對鳴兒當真沒有一絲男女之情？”
“沒有。”十旬回答地乾脆利落。
“那你喜歡許遠嗎？”
十旬身子一顫，腦袋暈乎乎的，好像昨晚喝的酒現在還有酒性，她還沒完全清醒過來。
喜歡嗎？她問自己，道理上她明白，應該說喜歡的，可心裏，她卻騙不了自己，倘若她從未喜歡過人也就罷了。然而她明白，許遠對她來說，就是個青梅竹馬的夥伴，一個合適成親的對象。
十旬覺得待不下去了，她怕溫母再問幾句，會動搖她這麼久的努力，她抿了抿唇說，“娘，我得去酒樓瞧瞧，先走了。”
“瞧什麼啊，休息兩天吧。”
“我想着和惠姨商量下，在酒樓門口支個攤施粥，酒樓名聲也好聽點。”拜那溫老太他們所賜，日日古董羹東家不慈不孝的事現已成了大伙兒茶餘飯後的談資，她再不做點什麼，酒樓生意就得受影響了。
她說完就急匆匆出了廚房，有點落荒而逃的意味。
溫母追了出了，看着她單薄的背影突然說，“十旬，娘希望你們都過得幸福。”
十旬腳步一頓，眼眶有些熱，院子另一頭就是溫元鳴，他換回了青衫，依舊卷不離手，聽到聲音正好抬頭，兩人隔着一個院子遙遙相望。
她嫁給誰都能幸福，唯獨溫元鳴毫無可能。
“娘，”十旬驀地笑了，語氣歡快道，“我喜歡許遠，自然願意與他成親的。”
院子那棵大桃樹已經結了青青綠綠的果，當初選這個院子，十旬對這株桃樹最是滿意，逃之夭夭灼灼其華，而如今芳華褪去，留下的是沉甸甸的果實，也許沒有滿樹桃花絢爛，卻也是另一番踏實樸素的美。
餘生這麼長，說不定她會喜歡上許遠，也不一定。
【作者題外話】：明日預告：
十旬去慈善堂，無意間知道不少孤兒消失，
下雨某人去送傘，卻發現來晚了，灌了一大罈子的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