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五章 分別

第一百七十五章 分別

他陪了我一整日,守了我一整日,我能瞧見他眼底的傷悲,但我,卻不能揭下他的面具,我們倆的今後,都註定只能做最熟悉的陌生人。

天漸晚,我趴在燭台前看一本經書,這些經書我都已經翻閱了千百遍,心亂的時候便拿出來看看,無聊的時候,也拿出來看看,但看了這麼久,還是沒有徹底悟出其中的道理。

也罷,誰讓我此生的悟性,也就只能這麼高了呢。

我合上書冊,準備吹燈休息來着,可便在此時,一道青光從我眼前閃過,這光,是他么?

我披上了外袍,提起靈力朝着那道光芒指引的地方追去。

那光在一片荒蕪之地消失不見,我拂開了半人高荒草,這四下靈力涌動的厲害,可表面又是風平浪靜,恍若什麼也沒有發生過,難道,是障眼法?

我凝起掌心術法,拂袖便破了障眼法。赤光凝成的結界中,他一襲白衣染血,面上依舊帶着那張冰冷的面具,一雙深邃的眸子內寒如冰霜,斬荒劍從他手中飛出,幾隻狼妖彼時已經化成了人形,斬荒劍刺破了狼妖的胳膊,可狼妖卻只是後退了半步,肩上的傷口瞬間痊癒,齜牙咧嘴的朝着他撲了過去,他看起來已經體力不支,一不小心便被狼妖打傷在地。

看那狼妖的身手,他們恐怕今日已經下定了心要置他於死地。狼妖成群撲向他,我立刻幻化出了璇璣扇,遽然的紅光擋住了幾隻狼妖,璇璣扇凝起的結界將狼妖逼退了數步。我飛身過去,收回璇璣扇,扇子在手中化為一柄神劍,我旋身提劍朝着狼妖劈了過去,這一劈,當即便打死了一隻狼妖,餘下的那三隻更是憤怒了,張開血盆大口便衝著我咬過來。

我提劍欲要朝它直接下手,抬掌劈在了一隻小狼的頭上,劍氣砍斷了餘下兩隻狼妖的胳膊,只消片刻間,狼妖的身體便化成了黑霧散去。

解決了狼妖,我回身看他,目光落在他袖間的血跡上,我擰了擰眉頭,抬步走近他,方想與他說話,餘光便瞥見了他身後的狼妖又重新復活站了起來。

我的心一瞬提了起來,大步上前去抱住他,旋身便替他擋住了那一掌。

背上遽然一痛,一口血猛然涌了上來,弄髒了他的白衣。

“蓮……”

“我能受的住,你不必擔心我,你只是小小神君,打不過這些狼妖的。你記住,天塌下來,有我這個神尊幫你頂着,你不用做些什麼。”

就這樣怕他開口說話么,還是怕知道了面前這個人的身份會心痛?

我撐其不備推開了他,轉身摺扇點在了狼妖的眉心,餘下那幾隻被打死的狼妖竟在一瞬間全部活了起來。怪不得連他都打不過這些狼妖,他們的身後有萬妖石的力量,死一次便會再重生一次。

我展開璇璣扇,瞬間便將幾隻狼妖又一次殺死,但無數次的死與復活甚是耗費我的體力,我握着摺扇,看着那幾隻死而復活的狼妖,摸了摸冰涼的心口,深呼了一口氣。他大步邁過來,以自己的身軀擋在了我面前,我見狼妖要朝這邊撲過來,將璇璣扇揣進了他的懷中推開他,抬袖在他身畔凝出了個隱身訣,“你已經身受重傷了,就不要管我了。”

靈力襲起了我肩頭長發,我踮腳飛身,紅綢緞從袖中拋出,既然殺不死,我就只有用綁的了。

綢緞將四隻狼妖緊緊捆住,狼妖們拼盡全力想掙脫,但終究還是敵不過我。

正當我想要一舉收拾掉他們的時候,忽然背後襲來一陣靈力,將我從半空中打了下去,我摔在了地上,無力的嘔了口鮮血,未給我反應的時間,來者便提劍朝我的心口處逼來。我以為我這下真的要徹底完蛋了,但令我想不到的是,有人竟在千鈞一髮之際徒手握住了劍刃。

一片紅衣紋墨雲的衣角落入了我的視線,我頹累的倒在了地上,紅衣人揚袖便將執劍者甩了出去。

“主上!”

“放肆,本座只讓你追殺那個人,誰允你動她了,嗯?”

墨衣使者惶恐道:“主上,她是天上神尊,若不是她,天界的戰神也不會跑,她幾次三番阻攔主上報仇,理應該死!”

紅衣男人伸手便掐住了他的脖子,咬牙道出了幾個字:“給本座記住,你若是再敢動她一根汗毛,我就將你碎屍萬段!”

“主上,主上饒命。”

看着這主僕倆的一唱一和,我嗤笑出聲,他聞聲趕忙大步來扶我,將我攏進了懷中,施法就要給我療傷,但掌心落在我心口的時候,他卻是猛地一頓,“蓮華,你的心。”

“這不是你最想看到的么,我與他反目為仇,我沒了心,大約自己也活不了多久了。”

“為何要這樣做。”

我靠在他的懷中艱難道:“獨孤堯,這不是你一手策劃的好戲么,怎麼問起我了。”

“你對他還是余情未了。”他眼神犀利了起來,“他一次又一次的傷害你,你為何還要護着他!”

我閉上眼睛,冷笑道:“現在如你所願了。”

“你還是這樣執着,若他真心愛你,又怎會不相信你。蓮華,是你太傻了,是你一直以來都愛錯人了。”

“若換做是你,你會相信我么?”

“蓮華,你我有幾十萬年的交情,你又怎會不知,我至今也沒有忘記你。”

“獨孤堯,你只是得不到罷了,等你得到之後,你就會對我棄之若敝,獨孤堯,你眼中,只有權利。”

他皺緊眉頭問道:“我在你心中,難道就是這般冷血無情么?”

我笑,“獨孤堯,天下與我,若你只能選一個,你會選誰?”

他的神情愈發凝重,抱着我久久未言個結果。我沉沉咳出聲,“若是他,他會選擇我。這便是,為何我明知我們之間沒有結果,卻還執着於他的原因。你只會選擇天下,你不會為了一個女子捨棄天下。”

“不。”他厲聲打斷道:“天下與你,我都要。”

我無奈,掙扎着從他懷中站起身,“凡人尚且知道魚和熊掌不可兼得的道理,你堂堂魔尊,又怎會不知呢。魔尊的救命之恩,蓮華無以為報,更深夜重,魔尊還是回去吧。”我捂住肩頭的傷,步伐踉蹌的朝着回去的方向走去。

他的冰冷聲從背後傳來:“蓮華,總有一日,天下與你,我都會得到!”

我笑着搖了搖頭,“但願……”

艱難的離開了那片是非之地,我確認他已經離開后才揮袖將那人給放了出來。

他扶住了我的身子,斂眉要問,我卻先他一步開口:“我與任何人,都沒有關係了,在我身邊,你只能是水族的神君,方才的事情,你只當做沒聽見沒看見便好。”

他握在我手臂上的那隻手,陡然一緊。

舊傷本就未痊癒,加上狼妖的這一擊,我在人間便更不能久留了。

大公主辦事效率倒是極快,人間這裏恰逢帝師經過此地,當朝皇帝雖然昏庸,可是帝師卻是個剛正不阿的清官,帝師途徑此處見知府大人如此魚肉百姓,當即便將那知府大人給辦了。粥棚也恢復了往日的熱鬧。

我回到客棧后就一直身體不適,按理說本不該如此,只怪我如今的這副身體,只是靠着師父的半身修為才得以維繫生命,當日在天界元神受到了重創,如今修為已經不抵平日了,連受這一點點的小傷都快承受不住了。

他日日悉心照料着我,給我買我喜歡的糕點,采草藥來替我遮蓋住葯湯中的苦味,甚至還在私下中給我煎藥熬藥,就差沒有親自端到我的面前喂我喝了。

他替我做的這些,我都知道,也都明白他的用意,只是,如今我卻只能當做什麼也瞧不見,什麼也聽不見。這般裝聾作啞,無非是讓自己心中好受些。

雲宮中師父傳來了書信,命我即刻回天宮養傷,我提筆寫了封回信,請仙鶴送上了九重天。

我身受重傷的消息,也是師父從大公主的口中得知,我原本也沒有想到,這麼快我就要走了。人間這種種,終歸都是驚鴻一瞥。

夜中,我站在稀疏的樹影下,閉上眼睛感受着這撲面的冷風。

倏然肩上一沉,地上出現了另一抹影子,那影子身影欣長,玉冠高束,風入廣袖間提起一件披風搭在了我的肩上。

“明日,我就要回九重天了,你我就需在此別過了。”

他緊緊握着我的肩膀,我垂眸,淺淺一笑道:“或許,我們此生都不會再見面了……師父說,等給我找到合適的心之後,就帶我回佛界,遠離紅塵是非。其實,所謂的遠離紅塵,只不過是麻痹自己的一種說法罷了。我,曾念了一個人千千萬萬年,可惜,到頭來不還是落的這般下場。如今的我,只是在靠着他人的修為勉強續命罷了,我這一生,到頭來只有一個願望。”

我轉過身,看着他那雙清澈如水的眼睛道:“我希望,沒有我的日子裏,他一個人會過的很好。”

大手抬起,指腹搭在我的臉廓上,我傷懷地勾起唇角,“你如此像他,卻又,如此不像他。”

不再看他的眼睛,我背過身去,昂頭看着黑夜中那輪明月,“重錦,你看今夜的月色,真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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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引九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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