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1話
人人都說江南好,風景舊曾諳。日出江花紅勝火,春來江水綠如藍。可是眼下卻不盡如人意,與所說截然相反。
此時的天氣少了正午該有的艷陽金光,變得陰暗昏沉,蠟黃無光,地面風卷沙塵,昏昏噩噩,視野渾濁不堪,而且空中瀰漫著黃紙飛灰的味道,靜而細聽之下風沙中夾雜着哀婉凄楚的悲痛之聲,沿着聲音追去,一座雄偉寬闊的建築群府邸映入眼帘,這聲音足以撼山震天,不難看出府內是出了大事件,而這座府邸就是江寧織造曹寅的府邸。
府內白幡林立,白衣密佈,儼然一片白海………
曹寅之子曹琰哀傷的語氣關心道:“母親,這些日子都是您在父親床前日夜守候,端茶倒水,這幾日何時解衣而眠過?怕是早已累壞了,你還是早點休息去吧,不然怕您吃不消啊。”
曹寅之妻李冉有氣無力的說:“這麼多日都守下來了,還差這幾日嗎?再說娘一合眼就是你父親,你要為娘如何安眠呢?娘還是在這為你爹守靈吧。”
曹琰勸阻道“娘好生糊塗,這不和規矩,與禮制相悖,守靈者不外乎逝者遺脈,哪有遺孀代行之禮,此勢必致孩兒於尷尬之地,不孝流言將撲面而來,實難遏阻。”
曹琰之妻馬氏言道:“娘,夫君的話有理,還請娘三思而行。”
李冉說:“你們不必憂慮,我兒秉性如何,為娘心知肚明,百姓也會理解,何況在場諸人也是見證,我想即使有流言也會不攻自破,絕不會辱兒聲譽。”
曹琰懇求道:“娘,兒並不是此意,您已年逾古稀,如果一意為之,恐怕身體會累垮的,到那時當今聖上也會降旨申飭的,還請娘為曹氏滿門榮辱考慮,兒給您跪下了還請娘三思。”
李氏也跪求道:“沒錯,您是曹家的大家長,還請您老人家萬萬珍重,曹家不能沒有您吶,您是我們的主心骨啊。”
底下眾人齊跪高呼:“請老祖宗三思,以曹家榮辱大局為重…~~”
李冉無奈而言:“我一個半截入土行將就木之人還能有何作為~哼,好,你們都起來吧,老身即刻便回。”
底下眾人陸續起身,放下了一絲鬆懈,目送曹寅遺孀離開,而後眾人依照禮制進行,洒掃的洒掃,瞻仰的瞻仰,祭拜的祭拜,哭泣的哭泣,可謂有條不紊。
幾個時辰后
曹琰道:“曹厲?怎麼是你,不是還沒排到你嗎?你是不是來早了。”(曹厲,曹琰異母弟)
“父親膝下唯有我們兄弟二人,因哥哥念兄弟年幼,多以照顧,弟弟銘感於心,然不忍哥哥獨自辛勞守靈,想一同分擔,故而來此,我想父親在天之靈看到我們兄弟和睦,也會安心於九泉之下了。”
“看來吾弟真的長大了,這番話說的真好,為兄甚是感動。”
“兄長,我帶了父親最愛喝的汾酒,我們為父親再喝幾杯吧,把情都寄托在酒里好不好。”
曹厲說著淚水便順着臉頰流淌下來,這淚水似乎來的太為妙了,簡直就是別樣的催情劑,讓曹琰一口答應下來。
二人很快便喝了起來,沒過多久曹琰面紅耳赤,狀似紅日,而曹厲僅僅有一絲紅潤,藉著酒勁訴說衷腸,不一會曹琰變聲淚俱下,泣不成聲。
曹厲勸酒道:“來,我們接着喝,這才兩壇,還有一壇呢。”(他邊勸邊倒酒)
“且慢,讓我出去方便一下。”說完跌跌撞撞的站起身來,走路蹣跚,踉踉蹌蹌地走着蛇形路。
曹厲眼神示意着:“來順,你們扶着點老爺,別出現什麼差池。”
“是!”
“不用,不用,府里的路我熟悉着呢,我知道廁所在哪。”曹琰像踩着棉花一樣左搖右晃。
身後的曹厲的面容突然變得陌生了,眼神閃爍寒光,讓人不寒而慄,那嘴角斜斜上揚露出一絲淡淡的詭譎,讓人不免脊背發涼。
“我說了我自己能走,你們就在這候着吧,不用跟過來了,聽到沒有。”
下人們之間互相望了望,不知該如何是好,只見來順眼珠一轉計上心頭,他說:“好,那您這邊請。”
曹琰眼睛半掙不掙道:“嗯?為什麼要去~那邊呀?廁所不是在這邊嗎?”
來順說:“錯了,老爺,你喝醉了,頭腦不清把方向弄反了,廁所在這邊。”
“哦,我知道了,你們候着吧。”
下人齊言道:“是。”
隨後來順跟眾人說:“悄悄跟上,伺機行動!”
曹琰晃晃悠悠地走到了假山旁的荷花池,而來順等人緊隨其後,可憐曹琰還不知危險的靠近,來順等人找準時機,突然衝上前去將其推入荷花池中,而後迅速躲入假山之中暗中觀察。
“救命、救~命!”由於是醉酒反應靈感度大大降低,而且呼叫聲也那麼沉悶,不一會就溺水而亡了。
“誰!有人!”
來順驚道:“啊!人在哪呢,哪有人,胡說八道。”
“剛剛那太湖石好像動了動?”
來順小聲說道:“胡說八道,今天風大,是風吹樹枝呈現的遙影吧,庸人自擾,我看你是緊張過頭了,咱們趕緊走吧。”
靈堂
曹厲面朝父親棺槨背對着來順說:“事成了嗎?”
來順說:“回主子的話,您可以高枕無憂了!”
曹厲閉目而言:“嗯,做得好,接下來按計策進行。”
“小的明白!”
此時屋內只剩下曹厲一人,空曠的大堂格外冷清。
曹厲言道:“父親,生前你最疼愛你的嫡長子,恨不得日夜不分,如今你死了,到了地下怎能沒有他的陪伴,不然以你的性子怕是做鬼也不能安心,就在剛剛你最疼愛的兒子已經去找你了,你看到了嗎?你欣慰嗎?哈哈哈~不要怪兒子心狠!冤有頭債有主,這一切的一切都是你欠我的,要怪只能怪你太偏心眼了,哼哼哼~”
時間慢慢流逝,很快一刻鐘的時間過去了,計劃如期進行,下人們故作不知情,沿着廁所的方向尋找,邊走邊喊:“”老爺~老爺~”
隨着一聲聲呼喊,越來越多的人聚到一起。
“怎麼回事?深更半夜的,老爺怎麼了?”
來順下跪說:“回夫人的話,老爺不見了。”
馬氏問:“來順?怎麼是你!老爺不見了什麼意思!”
“我們爺今天拿了幾壇酒和小老爺在靈堂祭奠老爺,沒多久就都喝醉了,小老爺想解手,我們爺讓我們跟上去保護小老爺的安全,可被小老爺拒絕了,這一去就再也沒回來,我們沿着小道尋找着,怕是睡在哪了,別著涼了,可是連老爺的影子都沒有。”
“那你們還愣着幹嘛,還不去找去,你們也是都跟着去找去。”
眾人異口同聲說:“嗻!”
“來順,怎麼沒看到德福呢?他人呢?”
“回夫人話他被小老爺攆回去休息了。”
馬氏手輕輕一揮說:“行,你也去找吧。”
“嗻!”
丫鬟、奴才得令后便開始四處尋找,可是一無所獲,直到翌日辰時初刻才找尋到曹琰的屍身。這一刻簡直是晴天霹靂,接連的不幸,一次又一次的沉重打擊讓這個曹府憔悴不堪,舊的傷疤來不及撫平新的傷疤也已來臨。
李冉看見自己泡浮腫的兒子后當場暈厥,馬氏雖未暈厥也已大放悲聲,不能自已,甚至幾近抽搐。
曹琰與李冉育有一女,自他死後,曹琰一脈斷矣。
來弔唁奔喪的各界人士都不敢相信,對這一消息感到很恍惚,一時都緩不過神來,或多或少會感到惋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