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33話
兩江總督林峰說:“按禮法規制嬪妃死後沒有一個不葬在妃園寢,當然除了先帝廢后博爾濟吉特氏有幸回歸科爾沁草原,如此再無二例。如今的貴妃不僅能回歸故里,而且皇帝還撥款為其修繕園寢,可見皇帝對曹家多麼的恩寵有加,對貴妃是何等的寵愛憐惜,不惜違背祖制惹朝野非議為代價,只為一句承諾,如今皇帝正處傷心之時,貿然無知地去參奏曹家,試圖扳倒已傳三代的曹氏,不僅達不到效果,反而會激怒皇帝,最終結果只有自尋死路,落個滿門抄斬的下場。”
林榴緒苦嘆道:“真是蜀道之難,難於上青天吶,看來這件事也只能暫時擱置了。”
林峰講:“蜀道再難也能緩慢前行,而除掉曹氏就好比敲冰取火,伸手摘星根本就沒有希望。老爺可以這麼講只要當今皇上在一日就別想動曹家,否則只會自討苦吃,甚至自取滅亡,連累親族。”
林榴緒眉頭緊鎖,上前兩步說:“那老爺豈不是騎虎難下,進退兩難了。”
林峰神情凝重,話語沉悶:“這幾方勢力目前都得罪不起,如今之計只能虛以委蛇,伺機而動,如今瞧着最穩妥的大靠山還是皇上,其餘的都不能堅如磐石,只有皇上才是最佳避風港灣。”
林榴緒面容苦澀,滿面惆悵:“世上人都擠破腦袋想當官,苦讀寒窗走仕途,披上官衣榮華富貴,今日看老爺左右為難,進退維艱,做官屬實不易,可老爺還是儘快回復的好,別讓索中堂覺得老爺有怠慢之意,這樣怕是會生出不必要的嫌隙。”
兩江總督林峰胸有定見,音色沉沉:“這件事老爺心裏有數,山高路遠,地勢複雜,耽誤幾天也不足為奇。而且他需要老爺我,只要面上過得去,沒有禮數不周的地方,自然就不會生出什麼嫌隙,對立爭鬥就更談不上了。”
林榴緒換了話茬說:“老爺,小的聽下人來報說貴妃園寢已怨聲四起,多有不滿。”
林峰問:“哦,此話怎講?”
林榴緒說:“說是曹溪雲又縮短工期,飲食又粗鄙糊弄,而且工地被兵丁圍了個水泄不通,前後兩門也有人把手,不允許勞工私自回家,從而引得勞工憤憤不滿,怨聲載道,可細想想勞工如此也算事出有因,建築活計本身就勞神勞力,這縮短工期勢必會壓榨勞工休息時間,讓困頓疲乏更為嚴重,工人勞累了一天,吃沒吃好,睡沒睡好這也,難免不會滋生負面情緒,而且咱們的人看了那些送菜的菜農筐里的菜真是寒酸,土豆白菜,吃也吃膩了,這日子長了難保不生變亂,老爺要不要~、”
兩江總督林峰斬釘截鐵,毫無猶豫地說:“不管,這老百姓還知道遠親不如近鄰呢,假若我們此時此刻插手干涉勢必會引起曹家上上下下的不滿甚至是怨恨,你用腦子好好想想為了區區幾百名的勞力和曹家起不必要的矛盾衝突,你說是不是也太不划算了,況且老爺和那曹厲合作得還算親密無間,怎會因這無足輕重地牛毛之事犯傻呢。”
林榴緒說:“可是萬一勞工集體造反,惹出事端,老爺身為兩江總督恐難辭其咎,而且還發生在自己親轄的地面上,怕到時會落個瀆職失察之罪。”
兩江總督林峰說:“你太高看那些泥巴匠了,就憑這幾百頭蒜能翻出什麼大浪來,幾把鋤頭鏟子就想和本督手下的本標營的正規軍抗衡,簡直是異想天開,痴人說夢,假若真是昏了頭,鬧了起來,不出片刻便通通伏誅。”
林榴緒舉例說:“老爺,那李自成不也是農民嗎?最後還不打進了紫禁城嗎?”
林峰說:“他們可不能相提並論,那闖王李自成的農民軍都是些食不果腹的農民百姓,如果但凡能填飽肚子,他們絕不會反,這老百姓其實是很好滿足的,只要能吃飽飯,有個安居之所便足矣,而當今國泰民安,穰穰滿家,歲物豐成,遠非明末可比,那他們為何要反呢,人心都是思定的,而且你不要低估了那幫人的抗壓忍耐力,這點力道對他們來說都是不足掛齒的,況且體力勞作本屬他們的強項,而且又不曾短缺他們的工錢,不給他們飯吃,因此不足為慮,只是老爺不記得曾經讓你盯着那邊的消息呀~。”
林榴緒跪地請罪:“還請老爺恕罪,是奴才自作主張讓下人們就盯着點,有事也好第一時間讓老爺知曉,如果老爺怪罪,奴才絕無二話,甘願受罰。”
林峰笑着說:“起來吧,你都如此說了,還怎麼怪罪,老爺可不能讓好心寒心。”
林峰對這個忠心耿耿的僕從很是欣慰,甚為放心,辦事也非常得力。管家林榴緒又向林峰稟報了一事,這件事發生在今日辰時初刻,曹府北門匆匆駛出一輛非人用的無棚矮槽馬車,這車上有具被草席破被矇著的屍體,如果不是散落的長發和一對鮮亮的繡花鞋,誰也不會去注意。
其中一個家奴偷偷地跟在運屍車的後面,為了不讓人察覺故意保持着安全距離,就這樣一直尾隨其後,這輛車再走到城門口就被人攔了下來,進行盤問。
那運屍車全身剛剛進入城門洞,不妙守門兵丁無意間掃到一雙繡花鞋,便心生疑雲,立時叫停,上前詢問盤查,某種程度上講算是銜橛之虞吧。
士兵頭目上前幾步叫住他們,問:“等等,車上到底是什麼呀?”
士兵欲上前掀起帘子查看,不料被曹家家丁有意阻攔,最終沒能達到目的,從士兵的眼神中就可以看出端倪,其實就是明知故問,曹家家丁不僅不慌反而心平氣和,面不改色,從容自若,說話不緊不慢,言辭有理,難找紕漏。
家丁擋身回話:“官爺,這是小人的妹妹,不幸病逝,這才接回家去,好好安葬,這天氣漸入暑熱,還是請快放行,免得生出瘟疫。”家丁偷偷地拿出了十兩銀子送到了官兵的袖子裏,這有錢能使鬼推磨,連官兵的臉色都能改變。
“還是你明白事,通事理,行了,死者為大,趕緊走吧。”
下人連連哈腰致謝,官差洋洋得意,很是痛快就放行了,人車出了城門很快地駛離現場。
城門兵丁乙問:“隊長,這二人穿着整齊劃一,根本不像是平民百姓,倒像是個王府豪紳的家丁,咱們為何不詳加盤查。”
“你這個笨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不明白呀,你剛剛不也說像什麼大戶人家的家丁嘛,那些人是能得罪的人嗎?哪個官不比你大,到時你連怎麼死的都不知道呢?在任何時候都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要明白什麼該管什麼不該管,要懂分寸,以後這種事少管,免得召來殺身之禍。”
“是。”
“以後要多留個神,不然得罪人都不知道,行了,站崗去吧。”
“是!”
士兵頭目偷偷地顛了顛手裏的大元寶,得意地笑着,嘴裏還不忘喃喃自語。
林榴緒緩緩道來:“咱們的人一直跟到城外20裡外的五柳林內,然後將那名女屍從車上抬了下來,而後那家丁狠狠地給了馬一鞭子,這受了驚嚇的馬發出嘶鳴,撩蹄飛奔,而後兩個家丁就將屍首匆匆的扔進了荒草叢中,而後迅速逃離現場,咱們的人緊接着上前一看,那女子面容青紫,嘴唇烏暗,手臂也有多處淤青,像是生前與人有過掙扎,不像是什麼病死。”
林峰說:“當然不會是病死,不然何必如此大費周章,拋屍荒野、棄車滅跡,是正常該有的嗎。”
林榴緒問:“老爺英明,那爺的意思是~”
林峰做出決斷說:“我們姑且權作不知,大戶人家時有白事草席,況官宦者乎!芝麻小事不必去管。”
“是!”
康熙四十九年仲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