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綰綰姑娘
寧湄頂着太后威嚴眼力走到她跟前，唇邊有那麼一絲真假摻半的輕笑，只是一雙鳳眸幽幽的黑，襯着雪白的秀致容顏。
“以前只聽說丞相府二小姐自幼痴傻，今兒個一見，倒是臣妾聽信讒言了。”底下坐着的妃子中有人膽大的笑着開口，看似無意，實則沒安好心。
寧湄岑心底如何不明白，這是在揭她的短兒。
空氣里赫然有幾分沉寂，默了片刻，她轉身望着眾人，緋色的唇瓣抿起來，臉上卻沒有任何錶情。
“臣妾幼時曾失足跌落水中，救上來后高燒不斷，此後，的確是傻了一段時間。”她就站在高座跟前，忽然輕笑幾聲，一雙美眸里蘊着的笑意依稀有幾分扎眼。
太后輕輕握着她的手。
“只是人可以傻一陣子，卻不能傻一輩子。”寧湄岑的語氣淡的彷彿在述說一件與自己毫無干係的事，話落忽然抬眼望着若有所思的太后，唇角笑意仍不減半分，“皇祖母，您說是嗎？”
她望住美艷華貴的女人，被握着的手反過來緊緊抓着她，力道逼人。
太后心中一空，猶如一個炸雷驀然落在心頭，那雙陰暗的鳳眸危險的望向寧湄岑，卻發現女人比花嬌媚的臉上什麼神色都沒有，美麗得驚人的眸子裏一絲一毫的恨意都顯現不出來。
此時此刻的太后怎麼還能不知道，這麼些年以來，寧湄岑一直都是在裝瘋賣傻！
而這時候寧湄岑卻忽然堪堪鬆了手，淡淡挑了挑唇，濃麗眉眼下的情緒叫人捉摸不透。一直沉默的太后慢慢開口，“好孩子，這麼些年委屈你了。”
“臣妾不委屈。”她怎麼敢委屈呢？
喪母之痛，她卻連委屈都說不得。好一個太后！好一個蛇蠍婦人！
這話太后自然是不相信的，底下的妃子們也不相信，寧湄岑自己都不相信。誰不知道數日前丞相府二小姐為了大皇子拒婚，母親卻被處死，而下達旨意的正是太後娘娘。
她說不委屈，不恨，都是假的。
眾人重新抬眼，紛紛打量這個眼神冷淡卻略帶笑意的女人，是什麼樣的心思才能將恨意藏得這樣深。
什麼傻一陣子不過是措辭，在座的諸位哪個不是人精，心裏跟明鏡兒似的。
寧湄岑忍辱負重那麼多年，真真不是個簡單人物。
天色變得這樣快，明媚的陽光漸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突如其來的傾盆大雨。
雨點噼啪作響，一點一滴敲進寧湄岑心中。
殿內光線剎那間黯淡了下來，猶如紅顏枯骨不過彈指一揮間，這時候宮人將燭台上的銀燭點亮。
殿內湧進的狂風吹得燭火東倒西歪懨懨欲滅，與此同時電閃雷鳴。
“綰綰，進來吧。”轟隆的雷聲猶如在人耳邊炸響，這時候太后開了口，臉上終於攢出一分笑意。
殿內妃子睜大了眼紛紛望向殿門處，早就聽說太後有個遠房侄女兒當寶貝一樣一直在養在殿內，名喚江綰綰。
宮裏人說綰綰姑娘心靈手巧，給太后老人家繡的帕子，針腳綿密細膩，花樣活靈活現。
宮裏人說綰綰姑娘彈得一手好琴，感心動耳，餘音繞梁三日而不絕。
宮裏人說綰綰姑娘芙蓉為面楊柳為姿，真是一等一的美人。
當然，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太后她老人家早就想着將綰綰姑娘許配給楚俞澤做側妃。太后的遠方親戚，做他一個閑散王爺的側妃，綽綽有餘。
只是想不到綰綰姑娘出身好，又多才多藝，怎麼就非楚俞澤不可。
殿門口倏然劃過一道閃電，那大盛的白光亮的驚人。綰綰姑娘就在這樣的景色里出現在眾人眼前，殿外大雨滂沱，踏着雨緩緩而來的女子逆着光踏進殿內。
她一襲月牙白的宮裝，裙角處竟未沾染半點泥，潔白的猶如盛開在昆崙山巔的雪蓮花。
只聽見女子如鶯啼般清脆悅耳的聲音響起，“綰綰見過太后，見過諸位娘娘。”
太后朝她熱絡的招手，臉上的笑意都快盛不住了，“免禮免禮，綰綰快過來見過俞王妃。”
女子抬眼，一雙圓圓的杏眸剎那間對上寧湄岑似笑非笑的眼神。
江綰綰笑容輕快，踏着步履不緊不慢的來到太後跟前，真是一副大家閨秀的姿態，偏偏又不失少女情懷。
“姐姐好。”她張望着一雙澄澈的眼眸，上上下下毫不避諱的將寧湄岑打量了個遍，是十六歲少女該有的不顧一切的大膽和天真。
寧湄岑瞧見她唇邊的笑，似太陽花一般明麗，可卻偏偏有一種說不出的怪異。
女人一雙眼眸里隱約含了笑，眼睫深深，“按照禮數，綰綰姑娘還是喚本王妃一聲娘娘吧。”
寧湄岑的直接似乎讓綰綰有些尷尬，女子垂了頭，臉上劃過一絲悵然若失的受傷，明亮的杏核眼裏頭當即蒙上一層水霧。
她咬咬唇，很委屈，但偏偏不說。
她瞧見綰綰姑娘清澈眼底朦朧的淚花，晶晶亮，那樣清純不做作的眼神兒硬生生叫旁人心底生出幾分罪惡感。
但寧湄岑是誰？
21世紀的王牌特工——烈雲。
“俞王妃這就不對了，綰綰姑娘怎麼說也快要成為俞王的側妃了，喚王妃一聲姐姐，可不就是理所應當的嗎？”妃子們你一言我一語的開口調笑，面上都艷麗，心中卻深深知道，趁此踩寧湄岑的威風，這是一個巴結太后的好機會。
丞相府二小姐嫁過來的第一天，楚俞澤就要納側妃，這還不明擺着是打寧湄岑的臉嗎？這麼一看，寧湄岑可不就是笑話嗎？
“俞兒今年二十齣頭，膝下別說子嗣了，連個通房丫鬟都沒有。府中就岑兒你一個，侍寢也好，持家也好，多多少少有些吃力。哀家就想着將綰綰指給俞澤那孩子做側妃，平時也和你照應着。岑兒，你看如何？”
底下人紛紛唏噓不已，這話是溫柔，但是卻帶着不容抗拒的味道，這樣的話，才是最有攻擊力的啊，大家紛紛向寧湄岑投以同情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