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王妃懷了個炮仗
皎月懸挂天上,淡淡的月華為整座王府鍍上一層銀白色的光芒,似是高崖上一瀉而下如同一條銀白色綢緞的瀑布,又似是皚皚雪山上融化的涓涓雪水。
“十一!”
突然一聲高呼,打破了夜裏的寧靜。
十一幾乎是連滾帶爬,急忙從屋檐跳下,到了寧湄岑的屋前,在門外單膝跪下問道:“娘娘有何吩咐?”
“外面什麼東西如此聒噪?!”寧湄岑眉頭之間攏着淡淡的不快,手中一塊帕子被她擰得不成形狀。
十一擦了擦額間的虛汗,靜下心去聽寧湄岑話中所說聒噪的聲音,卻只聽到此起彼伏的知了聲。
“回稟娘娘,是知了的叫聲。”十一深吸一口氣,閉着眼睛大有壯士一去兮不復還的架勢,硬着頭皮說道。
“大膽!”
果不其然,意料之中的盛怒,又一次降臨。
十一身子一顫,隨時準備裝暈。
“你跟雲影,去將那些知了都給本王妃抓起來!”
一聲令下,十一才鬆了一口氣,還好沒將火氣帶到自己身上,高聲應了一句,如臨大赦般迅速逃開了。
聽寧湄岑卻總覺得,那聲音好似一直在耳邊回蕩,擾得她心神不寧。
新兒從遠處走過來時,就聽到寧湄岑發脾氣的動靜,又碰巧遇到一臉倒霉催模樣的十一,嘴角牽了牽,沖十一點了點頭回屋去。
“娘娘怎麼了?遠遠的便聽到發那麼大的脾氣。”新兒聲音輕柔甜美,自帶一種安定心神的特異功能。
寧湄岑將手指抵在鬢間,閉着眼睛一臉疲態,“我總覺得外面有什麼聲音,吵的我心煩。”
“不早了娘娘,這是王爺囑咐奴婢特意去小廚房端來的蓮子百合粥,說是對娘娘這幾日的失眠有幫助。”新兒輕輕將那熱氣騰騰的粥放在寧湄岑面前,又將勺子也一併放進去。
寧湄岑用手指拈起勺子,又在那湯羹里來回攪着,一勺粥還未送到嘴邊,又覺得外面的聲音依舊如魔音貫耳,讓她不得安生。
“王爺在哪兒?!”寧湄岑扭頭問新兒,看着那粥,一股無名火躥上來,送一碗粥就可以不見自己了嗎?
“王爺明日要去國公府,方才命人去燒了熱水,應該是要準備沐浴了。”新兒仔細想着,認認真真回答道。
寧湄岑一聽,當下掀了帘子就要出去,風塵僕僕的朝另一處走去。
新兒只得仔細着寧湄岑的身子,不敢出言阻攔。
楚俞澤閉眼,疲乏的身子在沒入熱水中的一剎那得到了舒緩。
霧氣氤氳,讓那剛毅的線條都柔和了一些。
“楚俞澤!”
可這舒適還沒維持多久,便聽到寧湄岑殺氣騰騰的聲音。
幾乎是瞬間,靠在桶沿上的背立即綳直,熟想寧湄岑健步如飛,已經到了他面前。
二人對視,楚俞澤勾唇笑了笑,“王妃這麼著急的趕過來,是想同本王一起沐浴嗎?”
“自然不是!”寧湄岑一口否決,“我是來給你搓背的。”
說罷,就擼了袖子要動手。
楚俞澤身子前傾,探出去將寧湄岑的手腕拉住,“不不不……怎麼可以讓王妃做這種粗活呢?”
寧湄岑皺眉,甩開楚俞澤的手,“外面好吵,我不喜歡。”
見對面的女子終於沉不住氣,楚俞澤這才勾唇,“直說嘛……王妃懷孕期間,聽力增長不少,的確苦惱,十一已經帶人去抓那些知了了,王妃不用憂心。”
“不行……我還是覺得吵。”寧湄岑撇了撇嘴,一臉不滿。
“哈哈哈……來,到本王懷裏來,聽本王的心臟為你跳動的聲音,讓你真真切切的感受本王對你的愛。”楚俞澤一把拉過寧湄岑,將她的臉貼近自己的胸膛。
方才被浸濕,此時還掛着幾滴水,正順着肌肉紋理緩緩流淌而下,讓人不禁臉紅心跳。
寧湄岑舔了舔下唇,索性閉上眼不去看,一閉上眼睛,果真聽到男子健康而有力的心跳聲,讓人心中踏實。
緩緩將頭抬起來,寧湄岑鎮靜了許多,“王爺不嫌我煩么?近日來總是愛發火。”
“真是本王的福氣,說明王妃對本王很放心,所以才鬧小脾氣。”楚俞澤嘴角淺淺的笑意,並無半絲不耐。
這樣一來倒是讓寧湄岑不好意思了,“王爺真是越來越會說話了。”
“你喜歡本王如此,難道不是嗎?”楚俞澤大膽的調笑寧湄岑,看着她因自己而騰紅的臉,大感滿足。
在寧湄岑要張口揶揄楚俞澤之前,楚俞澤先手一步將寧湄岑的柔弱無骨的手裹在自己的掌心中,又輕柔的捏着她的骨關節,“已經這麼晚了,王妃還是沒有困意嗎?”
寧湄岑搖搖頭,臉上帶着絲委屈,她也想安靜的睡覺,只是實在不知為何,一入夜雙眸就越發精明,腦子也清楚得很,就是沒有困意。
接連幾日,她都沒有好好休息了,雖然身體並無什麼不適,可理智卻告訴她,一直這樣,對身體的損耗是很大的。
楚俞澤直接將寧湄岑的身子朝自己懷中拉了進來,“那不如運動一下,帶着些疲乏,倒也好入睡些?”
尾音微微上揚,帶着絲誘人的味道。
寧湄岑臉騰紅,正要暗罵楚俞澤是個不正經的,卻突然覺得胃裏泛着噁心,強忍住乾嘔的慾望,卻仍沒能阻止淚水猛地湧出來。
“怎麼了?”楚俞澤正饒有趣味的觀察寧湄岑害羞的表情,卻突然看到她因疼痛而擰起的眉,急忙追問道。
“沒什麼……”寧湄岑揮揮手,正要逞強說沒事,那胃裏翻騰的不適感,卻更重了幾分。
見此情形,楚俞澤也顧不得身上還濕着,從旁邊扯了一件外袍裹在身上,便急忙叫人:“來人!”
一直在外面候着的新兒和兩名護衛急急趕進來,只見楚俞澤一臉緊張的攬着寧湄岑,眉目間滿是擔憂。
“娘娘,你怎麼了?”新兒見狀,立馬意識到事情的不對勁,立即問道。
寧湄岑強行壓下胃裏的不適,又掏帕子揩了揩眼角的淚珠,苦笑道:“沒什麼的,只是覺得有些犯噁心,王爺緊張了。”
後半句,似還帶着些嬌嗔的意味。
“本王看你眉頭緊皺,臉色難看,怎能不擔心?”楚俞澤眉目之間仍然沒有懈怠,“去請大夫來。”
“不用不用,我自己的身體我自己知道,些許是晚膳吃的油膩,不礙事的。”寧湄岑連忙推辭,不過是胃不舒服罷了,就這樣就叫太醫來,未免顯得矯情。
兩名護衛站着,不知所措,就在他們糾結到底該聽誰的話時,新兒眼睛一亮,上前拽了拽寧湄岑的袖口。
“依奴婢看啊,娘娘還是不要推辭了,聽王爺的,讓大夫來瞧一瞧吧。”新兒雙眼彎彎,好似有什麼好事,說話也神秘兮兮的。
這一切都被楚俞澤不動聲色的收進眼底,方才的擔憂瞬間豁然開朗,“去!”
一聲令下,門口杵着的人便立馬轉頭去尋大夫。
寧湄岑不滿的皺了皺鼻子,又用手指在鼻尖上的搓了搓,“大驚小怪……”
嬌嗔的意味之外,還帶着絲吃味,自己攔了半天,倒不如新兒一句話管用。
正在外面捉知了的十一和雲影,看到兩名護衛急匆匆去尋大夫的模樣,紛紛一驚,追問道:“王爺怎麼了?”
“是王妃娘娘身體不適!”那人低着頭匆匆回了一句,便頭也不回的走了。
十一先是緊張,隨後滯了一下,難怪王妃最近那麼大的火氣,總不會是上火了吧?
如此想着,卻還是將手中的活交給了別人,又將自己抓起來的知了裝了一個小袋子,命人將這些知了放的遠遠去。
做完一切,又朝着楚俞澤和寧湄岑的方向而去。
大夫匆匆趕到,楚俞澤已經將衣衫穿戴整齊了。
不必過多寒暄,大夫直接為寧湄岑診脈。
起初凝重肅穆的表情,不過片刻,突然帶上喜色,“恭喜王爺,王妃娘娘這是有喜了!”
“什麼?!”
“當真?!”
二人不約而同的聲音響起,后又對視一眼。
楚俞澤剛才從新兒的反應中,多少猜測出一些,倒是有心理準備的,在確認消息的瞬間,更加驚喜。
而寧湄岑確實一頭霧水,她可完全沒有準備,后仔細想想,自己的確和楚俞澤沒有做過什麼措施……
“回稟王爺,王妃娘娘,此事屬實,娘娘已經有了兩個月的身孕了。”大夫說著,面帶喜色,這可是轟動整個王府的喜事。
“……不會吧……”寧湄岑依舊不願相信,表情有些獃獃的,喃喃道。
“娘娘除了噁心想吐之外,還有什麼癥狀嗎?”大夫又問道,問的時候將目光在楚俞澤和新兒身上都停留了一下。
有些東西,別人看着更清楚些。
“晚上不太能睡得着,用膳的時候有些貪食,口味也越來越重了。”新兒細細想着,將一些最為明顯的癥狀告訴大夫。
大夫邊聽邊點頭對於這個消息的準確度更加有信心。
“還有脾氣也越來越暴躁了。”楚俞澤聽新兒說完,又補充了一點。
大夫忍俊不禁,“女子一旦有了身孕,感官會比常人更敏銳一些,情緒起伏也比較大,需要王爺和姑娘好生照看。”
新兒點點頭,自從自己的猜測得驗了之後,一雙眼睛就一直彎彎的。
寧湄岑聽到楚俞澤揶揄自己脾氣暴躁,正要反駁,卻聽到門外一聲高高的附和。
“是啊,也不知道是不是懷了個炮仗,脾氣那麼火爆!”
此聲落下,方才還充滿着驚喜、獃滯、期待的屋子,瞬間溫度降到一個冰點。
隨後便看見寧湄岑,以一種完全不像是有了身孕的女子的姿態,朝着門外用一種肉眼幾乎難以捕捉的速度沖了出去,隨後便聽到十一高高的一聲慘叫。
那聲叫,據說響徹整座京城,將夜裏方才睡着的嬰兒都驚得開始啼哭。
後來才有人傳聞說,那夜王妃心情不好,辣手摧花,找了王爺最疼愛的下屬練手。
之後的幾天,新兒都未能見着十一的影子,從雲影那邊多番打聽,才得知十一已經破相,近期內怕是再見不了人。
可事後新兒仔細一想,也不覺得十一說的話有什麼問題,王妃的確非常易怒,確實像是懷了一個炮仗一般……
聽聞寧湄岑有了身孕,熙嬪娘娘不顧一切的要來看望寧湄岑,皇上疼愛應允了。
誰知那日來的時候,竟然還帶上了那兩眼的一抹橙——陳錦榕。
“淳兒。”寧湄岑見着熙嬪來,自然是開心的,上前握住她的手,一臉款款的笑意,又扭頭看到了旁邊的陳錦榕,面色不改,“陳小姐也來了。”
“見過俞王妃,聽聞王妃娘娘有了身孕,我來看望看望娘娘,女子一旦有了身孕,口味便愈發的刁蠻,我帶來了親手做的山楂糕,還有春江樓的招牌菜,不管是酸的還是辣的,都能過一過娘娘的癮。”
陳錦榕臉上是真誠,態度和話語都十分誠懇,倒是讓人看不出做作的姿態來,且身邊的人,又實實在在的拿着許多東西,寧湄岑怎會有不願意之說。
寧湄岑招待熙嬪和陳錦榕,同她們拉了許多家長里短,突然聽到陳錦榕低低的一句,“雲影公子在府中嗎?”
熙嬪先是一愣,覺得陳錦榕說這話唐突,怕惹了寧湄岑不高興,波動她的情緒,正要出言打圓場,卻見寧湄岑笑盈盈,“你怕是看我來假,想見雲影是真吧!”
一句話,讓陳錦榕雙頰緋紅,襯着橙色的衣裳,像是晚霞一般明艷動人的美。
“怪不得皇上後來突然取消了你和王爺的婚約,原來……”熙嬪見陳錦榕謙遜淑良,也討厭不起來,切她說話句句都拿捏着人的心思,是容易得人喜愛的。
“二位娘娘可不要取笑我,因為這,我也挨了爹爹不少說……”陳錦榕紅着臉辯解,眉目含情,身子在這裏,心思卻早就飄了出去。
寧湄岑低笑,拉過旁邊的新兒,在她耳邊低語幾句,見新兒笑着點點頭,又對陳錦榕說道:“本王妃突然覺得身子不適,下人們手腳粗笨,就勞煩你去小廚房幫我看些點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