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第85章 替她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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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陽慎的目光開始變得滾燙,不同於昨晚,那是一種無法掩飾又沒辦法忽略的野心,如同戰場上廝殺了幾百回合之後,眼神中散發出來的那種濃烈的血腥氣息。
濃稠而熱烈,彷彿一潭岩漿,看得人胸口發痛。
回去的時候,沈沐輕拒絕了歐陽慎派車送自己回去,一個人憑着記憶緩緩地沿着馬路往回走。
她走在這條熟悉的路上,忽然心裏不由得油然而生一種感慨,原來已經三年了,這條路上依然沒有什麼變化,兩邊高大的梧桐樹將這條街道遮蓋得嚴嚴實實,儘管已經是秋天了,但它們卻像是得天獨厚一樣,在抖下無數枯葉之後,依舊保持着勃勃的生機。
記得當時姐姐還在的時候,她們兩個經常經過這條街去一家老店喝生滾海鮮粥,後來自從她跟雲祁訂婚之後,就變了。
她說這些小店衛生都不達標,經常去的地方,也從這條商業街轉變成了城東那一片最新建起來的高端購物廣場。
不知不覺,竟然再次走到了那家店的門口。
讓沈沐輕十分驚訝的是,粥店的大叔竟然換了一個小姑娘,她笑起來的時候,眼睛像是彎彎的月牙,年輕的臉如同一個飽滿的紅蘋果。
“您好,請問您需要什麼?”
沈沐輕自然而然地走進店裏,四下望了望,似乎陳設還是和幾年前如出一轍。
她側過頭看着那個小姑娘,問:“你們這邊換人啦?”
那個小姑娘想了想,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說:“喔……您應該是有很久沒有來過了吧?”
很久,多久呢?就連她自己也差不多快要忘了。
沈沐輕笑了笑,說:“大概三四年吧。”
“難怪呢,以前的那個老闆,他是我爸,勞碌了一輩子,身體不太好了,可是我讓他關了店,他卻怎麼也不肯,說這是他一輩子的心血,我沒辦法,只好女承父業啦。”
沈沐輕上下打量了她一眼,最多也就是二十歲出頭的樣子,笑了笑,說:“那還是來一份生滾海鮮粥吧。”
那個小姑娘忽然眼睛一亮,驚喜地拉着她的胳膊說道:“哎呀,看來你還真的是我們家的老顧客,這個粥是我爸最拿手的料理了,你先坐下稍等。”
說著,她便去后廚招呼人忙活了。
沒過多久,一碗色澤誘人,香氣撲鼻的生滾海鮮粥就擺在了她的面前,一瞬間,好像又回到了那年。
“小姐,這是額外贈送你的小菜,是我爸爸親手腌的,而且粥底也是我爸爸每天早上過來親自監督熬的,你嘗嘗看還是不是當年的味道。”
沈沐輕朝她笑着點點頭,拿起勺子盛了一口輕輕吹了吹,送進嘴裏。
當蝦仁在她嘴裏化開的那一剎那,某種熟悉的味道忽然精準而用力地擊中她的淚腺。
眼淚“吧嗒”一下落在她的手背上,砸出一朵晶瑩剔透的水花,往事一幕幕在眼前重現。
如果可以,她寧願姐姐從來都沒有認識過雲祁。
“哎呀,你怎麼哭啦?是不是粥和菜有什麼問題?”那個小姑娘的聲音驟然緊張起來。
沈沐輕擺了擺手,用含糊不清的語氣說:“沒有,很好。”
那個姑娘看着她,輕輕搖了搖頭嘆了口氣,只把她當成了失戀的人,沒有再繼續多說什麼,轉身靜靜地離開了。
沈沐輕胡亂扯過幾張餐巾紙在臉上胡亂地抹了抹,現在已經接近午飯時間了,店裏的人忽然多了起來,就算是難過傷懷,但她還是有幾分理智的。
過了一會兒,正當她把粥喝到一半的時候,忽然有一個人拉開了自己對面的椅子坐了下來。
沈沐輕還以為是拼桌的,皺了皺眉頭,說:“對不起,我……”
她一抬頭,卻看到一張略微熟悉的臉出現在視線里。
那個男人看起來老了很多,臉上溝壑縱橫,眼神也比當年變得渾濁了些許,鬢角几絲銀色看起來格外打眼。
“真的是你,剛剛丹丹告訴我有個客人喝粥喝得忽然哭了,我還以為有哪裏不對,就過來看看,沒想到是你。”
沈沐輕有些驚訝地看着他,問:“您竟然還記得我?”
他眯着眼睛笑了笑,說:“那當然了,做生意這麼多年,如果沒有些過人的記憶力,我怎麼能記得誰付過錢,誰打算吃霸王餐呢?”說著,他爽朗地笑了幾聲,倒是十分有當年的樣子。
沈沐輕也跟着笑了笑,心情似乎也稍微好了幾分。
“你們姐妹倆,我還是有點印象的,一來呢,是長得好看,二來呢,你們總點我最拿手的東西,誒?今天怎麼就你一個人?後來那麼多年沒見過你們姐妹倆,我還以為你們搬走了呢。”
說到這裏,沈沐輕的神色中又閃過一絲黯然。
她垂下眼帘,握着勺子輕輕地攪動着碗裏剩下的粥,說:“她走了,而且再也不回來了……我之所以還在,是因為……我……還有一些事情需要替她完成。”
大叔彷彿意會到了什麼,笑了笑,說:“原來是這樣,那她有你這樣的好妹妹,真是幸福。”
“對啊……可是不知道她有沒有想過,我到底幸不幸福……”
說話間,那個小姑娘那種明媚的帶着些許嬌嗔的聲音傳過來。
“爸爸,現在這麼忙,你就不要打擾人家吃飯了嘛。”
大叔笑了笑,說:“不管怎麼樣,如果你姐姐知道你現在過得不開心,她一定會回來的,人生嘛,怎麼都是過,還是要樂觀些的,那我去忙啦,這丫頭,說是回來接手店裏的生意,還是一點離不開我……”
沈沐輕笑着點了點頭,看着他們父女的樣子,神色中忽然涌動着幾分羨慕之情。
吃過飯之後,她忽然覺得很困,那種前所未有的困意瞬間席捲了她的整個身體。
徑直回了雲氏公館,還好雲祁不在,沈沐輕回到房間裏,將房門反鎖,來不及考慮別的事情,便沉沉地睡去了。
她做了很多很多夢,夢到自己的初戀,是一個瞳孔漆黑,渾身散發著蓬勃朝氣的大男孩,只要一靠近他,她便好像能夠聽得到他身上所散發出來的那種,蓬勃的生命力。
夢到了姐姐,那天陪她去試穿婚紗,她指了指店裏最貴的那件,從試衣間走出來的時候,沈沐輕忽然覺得,整個世界好像變得乾淨而清澈,姐姐從未這樣好看過,就像是一朵純白乾凈的雲。
她還夢到了第一次見到雲祁時候的樣子。姐姐挽着他的手臂,那個時候的他看起來就像是現在的大哥一樣,身上散發著一種植物的辛香,他搖身一變,忽然換成了另外一副面孔,甩開姐姐的手,猝不及防地大步朝他過去,一把掐住自己的脖子,渾身都散發著陰冷的戾氣。
她甚至夢到了歐陽慎,低頭看過去的時候,自己竟然穿着婚紗,一隻手挽着歐陽慎的胳膊,他臉上的笑容格外溫潤,甚至還帶着些許寵溺,可是她朝周圍看了看,卻是一片叢林,這場婚禮,竟然沒有一個賓客。
她再次低頭看了看,忽然發現,自己手裏拿着一把尖利的匕首,而那把匕首上,還滴滴答答地滴着新鮮的血液。她再往旁邊一看,發現雲祁正捂着自己的胸口倒在一旁,不停地翻着白眼。這個時候,整個森林裏響起了莊嚴而神聖的婚禮進行曲……
這一夜都格外寂靜,就連風也停止了,清晨的霧氣還沉甸甸地籠罩着這座城市,那些依然堅強地挺立在書上的葉子結滿了厚實的霜露。
江城在帶着秋涼的空氣里,似乎變得沉靜了許多。
沈沐輕忽然睜開眼睛從床上坐起來,這才發現,大概是因為夢境的原因,自己的身上竟然覆著一層細密的汗珠,就連匆匆換上的睡衣後背也被浸濕了。
她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氣,側過頭去看,才發現天才蒙蒙亮。
想起那些夢境,她的心裏又一次陷入了那種彷彿被稀釋過後的悲傷,像是被加了自來水的汽水,沒有任何味道,但是還有那麼一絲甜味兒,讓人無法定義是什麼滋味兒。
她又在床上躺了一會兒,乾脆起來洗了個澡,將歐陽慎送的那身衣服折好,放進衣櫃最深處的地方,轉身朝房間外走去。
因為一直在低頭沉思,所以她並沒有注意到周圍的異常。
在經過書房門口的時候,忽然不知道從哪兒伸出一隻手,將她拖進了房間,然後重重地關上了門。
沈沐輕一時還沒回過神來,只是本能地反抗,但是卻被雲祁抵在房門上。
一大早,他的臉色就像是窗外的還未散開的陰雲一般,壓低聲音問:“為什麼反鎖房門?”
沈沐輕終於漸漸平靜了下來,帶着些許倔強地把臉撇向一邊,說:“順手鎖上的罷了。”
雲祁彷彿看出了她的意思,先一步身上擋住了她的去路,“哦?前天晚上一夜沒有回來,我要的東西呢?”
聽到這裏,她的心頭驟然一緊,但是依舊極力裝出一副淡定的神色,說:“前天晚上跟那個女演員聊得投機,喝醉了,就在那裏睡了一晚,至於視頻,歐陽慎說他不知情。”
“睡了一晚?”雲祁的這個反問句頗具諷刺意味,“你怎麼不坦誠一點說是跟歐陽慎睡了一晚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