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摸底測試延續周六一整天。
除了昨兒下午的數學,今早的語文和理綜難得一批,高二全年級,稍微對成績在意的同學一個個垮着臉,愁雲慘淡的。
中午飯點兒,賀曉曉沒帶手機,聯繫不上汪雨濛他們,去2號食堂用飯卡刷了個套餐。
1點半開始考英語,延續早上的地獄級難度,放完聽力,9班學習區甚至有人發出心顫的抽抽聲。
心態被嚴重搞到……
張大頭負責監考9班,拿了根凳子放在講台邊,蹺腿坐着,兩隻眼睛隔着厚厚的眼鏡片掃視全場,幸災樂禍:“這就要哭鼻子了?孩子們,我告訴你們,這才剛剛開始,而已。”
以後有你們受的!
全班哀嚎……
還考個屁啊,不如把我們吊起來打一頓!
隔着擋板,賀曉曉聽到身旁那位用極其不屑的調調說:“就這點難度。”
轉學生賀宇晟壓根沒放在眼裏,拿這樣的卷子考他,是對他智商和人格的侮辱!
接着是身後,制霸高一全年的學神發出清冷哼笑。
好的,這位也被侮辱到了。
賀曉曉勾選擇題的動作頓了下:“……”
這兩人,鬧哪樣啊……
對上一眼就情不自禁把對方當做一生勁敵?
張大頭一句話把你們點燃了,連卷子難度都要爭先恐後的表示——辣雞!
賀曉曉就,挺不可思議的。
賀敬銘同志在她心目中的形象那叫一個高大偉岸,在以往她成長的歲月里,就算老賀偶爾流露出風趣和幽默,也是帶着絕對的成熟風格。
還有她的前同桌,高一入學走的就是看淡人間、與世無爭的神仙路線,渾身上下散發著淡泊名利考第一都是無心之舉的低調奢華氣質。
然而就在剛才,兩個人迸發出小火花的交鋒中,賀曉曉只看到了“幼稚”兩個字。
大寫的!
生活到底對你們做了什麼,改變了你們原本的模樣?
張大頭把桌子拍得啪啪響:“別吵吵,眼神別交流,更別一臉哀怨的看我,閉上你們的嘴,寫卷子!”
教室恢復應有的安靜。
賀曉曉也稍微回神,帶着‘我爸和前同桌都快為年級第一打起來了我還不努力?’的終極拷問,逐漸注意力集中在面前的試卷上。
*
將近2點,教室里陸陸續續有人交卷子。
難度太大了,考下來一臉懵,連‘至少坐到最後’的那點兒倔強都不想堅持下去,高二的第一個周末,放自己一條生路。
賀曉曉是其中之一。
她沒在外面耽擱,背着書包一路回了家。
於霞去醫院了,賀曉曉在自己床頭邊找到手機,又到廚房開冰箱拿了個酸奶,回到沙發上坐着,看微信群消息。
汪雨濛很早之前建了一個‘我就是那個竄天猴兒’的群,一共五個人,算是發小群。
此時群里熱鬧着,消息一條條的,刷得很快——
我是你無法消想的野望:【各位朋友,晚上怎麼說啊?聚福樓來一桌,小爺請客怎麼樣?完了KTV還是電影院你們選,12點宵夜一條街,答應我,不到3點誰也不許回家!】
顧家大寶貝:【摸底考試考砸了,世界不會好了,下周我主動申請去十八班吧,那才是我真正的歸宿。】
濛濛細雨:【操!張大頭心理變態啊!理綜三道大題全是要下學期才學到的內容,怪不得我一點解題思路都沒有,剛問了我家家教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
顧家大寶貝:【你至少還做到大題了,我連大題長啥樣都沒看到……】
顧家大寶貝:【我感覺這次除了數學好一點兒,理綜和英語都不及格,爸媽一定會對我失望的,我再也不是顧家的寶貝了,晚飯連肉都不給會我吃了。】
顧家大寶貝:【這哪兒是摸底考試,這是觸底考試吧。】
我是你無法消想的野望:【不就是個小考試,看把你們折磨成什麼樣兒了,都出來,小爺帶你們去重拾青春快樂,我楠哥呢?曉曉呢?】
名為‘Z’的微信用戶甩出一張照片:寫字枱上,理綜套題鋪展開,旁邊放着兩本打開的參考書。
濛濛細雨:【楠哥你這樣就不對了,你讓我感到壓力很大啊……】
顧家大寶貝:【好傢夥,沒想到咱們群里還潛伏着一個‘我的目標是北大清華’的獨苗子,我直呼一聲好傢夥!】
我是你無法消想的野望:【怎麼回事啊,一次摸底考試把你們的意志都磨滅了?天要塌了?有理由不好好學習了?要放棄了?下次再接再厲嘛。出來玩!】
顧家在逃公主:【閉嘴!別學年級主任說話。】
濛濛細雨:【林天野我給你提個小小的意見啊,你能換個名字么,我是你無法消想的野望?真的,沒人消想你。】
林天野大笑,作為一個標準的學渣,他騷並快樂着。
賀曉曉喝着酸奶,看着聊天記錄,琢磨着是不是回房間去學會兒習?
這次考試確實難,除了數學語文還成,她理綜和顧嬌一樣沒看到後面三道大題。
英語更別說了,聽力聽了個茫然。
她偏科嚴重,不喜歡死記硬背的東西,平時上課聽一聽,作業寫一寫,早讀再跟着讀一讀,考試隨緣。
仗着不錯的語感,平時及格是沒問題的,發揮好有120、130的樣子。
其實只要不是林天野那種完全放任幹什麼都賊有精神就是不學習,家裏對她的成績沒有特別嚴格的要求。
老賀也說過,外語嘛,能交流就行了。
思緒再一閃,賀曉曉又想起今天賀宇晟同學和沈白考英語時的爭鋒相對。
也不知道老賀能給自己的交流式英語考多少分……
手機屏幕的左上角,顯示收到一條私人信息。
賀曉曉退出群聊頁面一看,超人爸爸問她:【回家了?】
她腦子裏先出現的是賀敬銘先生身着軍裝正氣凜然的模樣,轉而,這形象被炸開的白色霧團完全淹沒。
待煙霧散開,出現在原地的是一個17歲的少年,眉眼俊朗,身形修長,沒心沒肺的沖她揮着手,對她笑。
賀曉曉:“……”
超人爸爸又發來第二條信息:【我仔細考慮過你昨晚說的話,也有一些新的想法,出來吧,我們談談。】
*
老賀也沒在學校了,他給賀曉曉發的定位離家不遠,是沿着江邊修建的一條休閑步道中段。
這邊風景好,步道盡頭連接着一個開放式公園。
公園另一端有片櫻樹林,開春時,粉的白的櫻花開得繽紛又夢幻。
風一吹,漫天飛舞,落得滿地都是。
穿過那林子,就是江城目前賣得最好的新貴別墅區。
賀曉曉按着定位找去,賀敬銘正對着寬闊的江水坐在長椅上……
準確的說是舒展了長臂,脖頸後仰,面朝天,腰部完全懸空在椅背和椅面的夾角上,長腿肆無忌憚的往前抻,把自己掛在椅子中央。
下午不到四點的江邊步道沒什麼行人,秋老虎放肆的焦烤着大地,烈日晃得人腦袋發暈。
烈日下,17歲的少年無所畏懼,甚至能若無其事的打個盹兒。
賀曉曉:“……”
從沒見過她爸這樣的坐姿。
以前都是站姿挺拔如青松,坐姿穩健如洪鐘!
這也太弔兒郎當了!
算了,畢竟他才17歲。
畢竟不是每家小孩兒都能親眼目睹親爹在17歲是個什麼狀態……
賀曉曉定了下心神走過去。
賀敬銘聽到動靜,稍稍立起身體,眯着眼,懶洋洋回首跟少女做了個對視,“來了。”
“嗯。”賀曉曉吸了一口氣,吐息時,雙肩下沉,走到他身側,坐到椅子的扶手上。
這樣不用看到她爸年輕且寫着‘老子無法無天’的囂張臉皮。
“你想跟我談什麼?”她先開口,“不對,我應該先問你,現在是賀敬銘,還是賀宇晟?”
小姑娘有自己的原則和堅持。
少年重新掛回椅子上,任由陽光曬得臉皮發燙,聽到女兒直呼自己大名兒,悶悶的笑了兩聲,跟她打商量:“在學校是遠房堂兄外加同班同學賀宇晟,家裏嘛……你隨意,怎麼樣?”
其實賀敬銘早就發現了,自從他回到17歲,女兒再沒正兒八經叫過他一聲‘爸’。
也是了,當年他發現老賀變成自己的同齡人,相處模式不可謂不暴/力。
一言不合就干架,橫眉冷對的,後來關係稍微緩和了些,開始勾肩搭背、稱兄道弟,擼起袖子干別人。
直到一年後老賀恢復正常,賀敬銘才又自動回到‘兒子’狀態,恭恭敬敬的叫爹。
多虧妻子提醒,用這種換位思考的方式,女兒的心思想法也就不難猜了。
賀曉曉側身看了他一眼:“可以,你接著說。”
達成初步和平協議,賀敬銘便接著說:“既然你認可了我剛才的提議,轉學就免了吧,剛來就走,怪招人議論的。至於住校,中午的時候我問過張大頭,這得在上學期期末提交申請,現在已經沒有床位了,不過可以排隊,我填了表格,回頭讓你媽簽個字就行。”
賀曉曉的媽媽,也就是賀敬銘的妻子,同時現在也是賀宇晟的監護人。
這令人無語的關係……
賀曉曉嘆大氣,直愣愣的看着前方:“你居然也管年級主任叫張大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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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曉曉:今天是不知道說什麼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