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3萬古流芳(終結章)
墓地已經是讓段敢修繕過了,水泥基座,墳頭也漫了水泥,很堅固很整齊的樣子,墓地前面有碑,上面刻寫了白英之墓四個大字。
名字刻在一側,另一側空白,是為我留下的位置,如果幾天後自己去世,自己的骨灰盒會放到墓地中為我留下的位置;
碑上就會出現我、白英兩個人的名字。那樣的話,兩個人就都是一生一世永不分離了。
想到此,我覺得心裏很滿足,很幸福。這些年,我為她守墓這麼多年,去世后兩個人都能埋葬在一起,算是了卻我一生的心愿了。
後面還有一片墳塋,那是孝老陵園。凡是第一批入住到孝老院的人或者是接受了孝老院預售、預訂房間的人,都有資格埋葬在那兒。
我這些年堅持住在山上,一是為了守護老伴兒的墳墓,另外也是守護那些在孝老院去世的老人。他(她)們照顧了我的生意,我應該對他(她)們表示敬意。
我在山林里轉悠着,這裏看看,那裏摸摸。每次站在白英墓前,我會想起我們家庭的快樂的日子。即使是看到那些在孝老院逝去的老年人的墓地,我也會想起他們生前在孝老院渡過的最後的時光。
此時此刻,已經是物是人非了。原來的老年人們已經是長眠地下十幾年了,除了在附近居住的兒女們每年的清明節留下些鮮花、紙錢,再也看不到任何人世間的生氣。
我站在那兒,看到墓地間長滿了蒿草,它們長得很旺盛,顯得生機勃勃的。只有那些被侵蝕的墓碑在那兒靜靜地立着,顯出幾分中原和肅穆來。
我走近墳頭,把那些蒿草拔下來,又用鐵鍬把墳地的草叢剷除,沒有了蒿草的墓地顯得乾淨整潔了,我又慢慢地去其他的墓地那兒。
突然間,我覺得今天很累,似乎是不能在山裏繼續轉悠了。立在空地上,我抻長了混濁的目光去望着那片山林,在風的吹拂下,樹木抖動着樹葉,顯得蔥蘢茂盛。接着,我吃力的邁動腳步,往老伴兒的墓地方向走。
我終於來到了老伴兒的墓地前,我在她面前蹲下來,想起自己剛剛來到鍛造車間的那次負傷。
我躺在醫務室里,白英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正望着我。她長長的睫毛在我面前忽閃着,輕輕的問我:疼嗎?
我不說話,堅定的望着她,一點點被她的目光吸走,身子像是懸空的。我們的身體觸碰了,我感覺到她睫毛的柔軟,我閉上了眼睛,感覺到了柔軟的撫慰。
一陣微風吹拂過來,我感覺到了什麼,睜開眼睛,看到了德兒。德兒伏起身子望着我,像是要隨時隨地聽從我的召喚。
我沒有說什麼,只是用手拍了拍它的腦袋瓜子,它似乎是明白了什麼,馬上走開,去了那個椴木屋子裏,脖子上挎着那個竹籃。
此時此刻,我忽然想起今天應該買些什麼,想寫紙條,但是,這裏是老伴兒的墓地,哪有紙條和筆?
我瞪大眼睛往前看着,只見太陽一點一點升起來,照耀在老伴兒的墓地周圍,我覺得溫度慢慢地升起來,自己的渾身上下十分的溫暖。
德兒等待了半天,沒有看到紙條放籃子裏,它等啊等啊,時間一長,它也累了,自己也昏昏的睡了。
突然間,我的開光過的神手機鈴聲大作。但是,沒有想到,彩鈴聲音居然會響起了《哀樂》。這是怎麼回事?
為我創造了一個個晚年奇迹的手機,難道是為我預告什麼?想着想着,我不知不覺,躺在草地上睡著了……
太陽偏西的時刻,超市的小胡沒有等到德兒,覺得事情不妙,自己拿了我經常吃的菜來到了山上尋找,看到眼前的情景,他激動的喊叫了一聲“段爺!”接着大哭起來。
我的後事是由英子、水仙,小張和段敢幾個人聯合操辦的。依照我的遺囑,火化后的我被葬在北山的山林處。
人們發現,我的墓地正好是椴木屋的上方,目光越過我的房頂,正好可以清晰的看到老伴兒的墓地和林間那片墓地的景色。
我走了,安葬了,一切都結束了。
但是,那條叫德兒的狗卻不肯離開,它忠誠的守着我的墓地,守着那個椴木屋的家。如果誰強制它離開的話,它就汪汪狂吠不停。
段敢、小張、英子、水仙用各種辦法讓它離開。給它好吃的引誘,讓它的哥哥姐姐來召喚它……
但是,他們一次次的把它弄下山,它自己過幾天又回來了。它又來到我的墓地前,與那個寫了我名字的墓碑對視。
無奈的人們,只好委託小胡,每天上山一趟,給德兒帶來食物和水,順便打掃一下院子;
那三間椴木屋房子就這樣的存在了很長時間,不過,每天都是讓人打掃得乾乾淨淨的。籬笆牆也是我活着時的老樣子。
德兒似乎是不相信主人的離去,有時候還叼了那個竹籃,叼了一個小板凳,來到主人的面前,然後趴下等待主人的吩咐。就這樣,太陽升起又落下,它陪着主人渡過了很多的日子。
有一天,小胡來山上打掃院子,發現德兒趴在主人的墓地前,再也起不來了,他告訴了水仙、英子這事兒,然後在我的墓地附近挖出一個坑,把德兒葬了。
後來,孝老區正府決定,在北山前建造一座我的塑像,以表彰我為建設孝老城做出的卓越的貢獻。
塑像是段敢找省城專家來,按照一比三的比例塑造的。專家看了我生前的視頻資料,研究了我的面目特徵,塑造的玻璃鋼形象生動逼真,但是在最後的形態設計上,英子和水仙發生了爭執:
英子的意思是,乾爸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他的頭部形態應該是昂首挺胸,目視遠方,是一個偉人的形象;
但是,水仙的意思是,乾爹大器晚成,創建了這麼大的孝老城,他的心是與老年人們想通的。
自從退居二線,放棄一線管理工作以來,乾爹天天扎在老年人的堆里,與他們說說笑笑,是一個和善的老頭兒形象。
因此,水仙建議專家塑造時讓我的頭部垂下,面對人們微笑着,這才是我晚年的內心寫照。
專家們聽從了水仙的建議,於是,我老頭兒就站立在北山腳下,天天對路過我身旁的人們微笑着,永遠那麼慈祥的微笑着……
每年的清明節,除了英子、水仙兩家人正式的家庭祭奠,孝老區不少學校的小學生們戴了紅領巾前來瞻仰我的塑像;接着,很多的遊客也趕來,一睹當年孝老城創建者的風采。
(全文終)
初稿2019年11月13日
再改於2021年4月1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