慫

排名宣佈完畢之後，她們在錄製間呆了很久很久，久到剛開始空空的垃圾桶里，沾滿了淚水的紙巾都要堆出來一個尖兒。

淘汰的消息早就飛了出去，速度比春天的閃電還快，經過大門口的時候，□□短炮後面全是哭花的臉。

這是屬於21-35名的時間。

陳司姳知趣地早一步回了宿舍。工作人員把下午的流程安排得明明白白，換好衣服直接去錄決賽選曲，明天開始還要穿插着三公部分歌曲的練習。

因為第三次順位發佈播出之後，慣例有一個見面會環節，需要練習生們表演舞台。

陳司姳換完了衣服就坐在椅子上發獃。節目組通知淘汰的練習生今明兩天離開，隔壁已經有淘汰的練習生拿到了手機，帶着哭腔在打電話。

“去看看李智妝張瑾琀她們吧。”沈清粵提議，“萬一時間趕得上，可以送送她們。”

陳司姳點點頭，跟着沈清粵出了門。

張瑾琀沒在宿舍，不知道去了哪裏。李智妝正在收拾東西，兩眼通紅，周藿在一旁幫她，陳司姳和沈清粵也開始瞎忙活起來。

忙着忙着，周藿來了句“收拾幹嘛，反正過不了幾天你還得回來。”

李智妝無奈：“早收拾晚收拾都是收拾，再說了，回來也是當天回來。”

“手機拿到了？你們公司有沒有說什麼時候來接你？”

“拿到了，明天上午來，到時候你們估計在練習，趕不上的。”

“好歹還能住一晚。”

“好啦，不要難過，你們幾個要加油，接下來辛苦的時候多着呢，注意身體。”

“你出去吃點好的，多吃點，就當是替我們幾個解解饞。”

“行了行了行了，想得還挺多……”

幾個人又去食堂帶了午飯回來，當做最後一次聚餐，興緻勃勃地相約比賽結束後去哪裏吃去哪裏玩，還互相邀請去各家公司開開眼。

下午，坐在錄製間等待錄製決賽選曲的陳司姳，已經做好了無數預設。

按照流程，決賽選曲有兩首歌，每首歌分十一個part，最亮眼的屬於中心位的那一小段單獨拎出來，由選擇了這首歌的十個人去競爭這一part，投票決定勝負。其餘十個part，按照第三次順位發佈排名，從第20名開始選，排名高的人如果看上了排名低的人已經選好的part，有權將排名低的人換去另外的歌和另外的part。總結一下就是，排名越高，就越有可能選到自己心儀的歌和part，排名低的人，只能被動接受高位選手為自己調整到的歌和part。

這也就是為什麼老秀粉們都把第三次順位排名的卡位看作是虐粉位置，一方面是卡十，差一腳進出道位的虐粉，一方面就是選曲選part，節目組在變相告訴粉絲們，你pick的選手沒能選到喜歡的part，被調整到了完全不合適的part，都是因為你們沒能把TA投到高位，沒能給TA更大的選擇權。

真是可惡！

做了這麼多年秀粉，每到這個環節，陳司姳依然會吐槽這個賽制的用心“險惡”。這就是她為什麼一直認為這類節目是在折磨秀粉和練習生，它把粉絲和練習生捆得太死，它在反覆利用粉絲的歉意，刺激粉絲掏出更多的錢來，它在反覆告訴這些渴望舞台的練習生，你不行，是因為你不夠吸粉。在這種環境裏，沒有任何一個人能開心得起來。

選擇權並不在自己手裏的陳司姳，開始考慮待會兒要怎麼選part了。

是上去就選那個一看就會被高位練習生選掉的part，來直接促成自己被換走的“可憐”結果，還是選個競爭不會太激烈又比較合適自己的part呢？待會兒選的時候萬一自己想選的被低位練習生選走了，那她要不要直接移動別人的名牌到另外的part去呢？萬一動了別人的part，又不能給人家移動到一個合適的part去，那豈不是在主動給別家粉絲遞黑料？或許還可以當個“好人”，表示自己想選的被選走了，所以選擇還沒人的part？

她要擔心的地方太多了，合適的歌合適的part，“可憐”結果還有“好人”風評，她全都想要。

再三權衡之後，陳司姳決定當個“慫人”。在盡量不移動低位選手的名牌的情況下，同時避開兩首歌的最出彩的和很多人肯定會競爭的part，然後選擇最合適自己的part，靜靜等待自己的名牌被移動。

這是保全自己的最優解。她很難保證自己能完美移動他人名牌，播出后不會被狙有心機之類。就算移動別人名牌的時候說了對不起也沒有用，后采和剪輯想要搬弄是非簡直輕而易舉，出道不穩的人後期因為自身表現不夠面面俱到被狙，很容易被同是卡位圈的練習生的粉絲聯合起來放大一舉一動，緊接着斷章取義惡意解讀統統跟上，跑粉的可能性遠大於能把粉絲虐到更雞血。

而且她也不太願意在這個當口，讓她的粉絲承受這些東西。她也經歷過這些，知道這樣的日子有多難過。卡十已經夠虐了，就不要給粉絲再添麻煩。給她老闆和老闆娘添麻煩就好了嘛，今晚回去就讓老闆娘安排下出道位，她要告訴老闆娘，你們可以的，我相信你們，加油！

雖然事實上她發給老闆娘的消息百分之百會是“QAQ老闆娘，我卡十了，我還有機會出道為公司掙錢嗎qa□□□□q”

20個練習生正坐在錄製間焦躁等待，婕喜老師和周淼老師終於推開了錄製間的大門。

“郝PD又沒來……”有人輕聲抱怨。

婕喜老師耳朵尖，聽到了這句話，反而笑了：“郝PD沒來，是為你們賺錢去了啊。我聽說他給今天淘汰的選手一人一張電影票是不是。他還跟我們講，到時候你們畢業了，也會給你們準備禮物的。”

“哇——”

“謝謝PD——”

大家歡呼起來。

“好了好了，”婕喜老師示意她們安靜，“接下來我們來錄製決賽選曲，先來看一下決賽的兩首歌吧。”

大家立刻安靜下來，接過工作人員分發的歌詞。

節目組為決賽準備了兩首歌，一首比較注重舞蹈，叫《SwordAndRose》，一首偏向唱歌，名字是《Sunflower》。讓陳司姳糾結的是，這兩首歌，注重舞蹈的一看就是上位圈搶着選的，又燃又炸能讓人直呼“姐姐好颯我好愛”的那種。偏向唱歌的舞蹈簡單一點，曲風歡樂了點，不是很能體現實力。

欣賞完這兩首歌，大家立刻討論起來。從陳司姳在的區域裏，耳朵里聽到的大多還是想選《SwordAndRose》。沈清粵想去《Sunflower》，但是還沒決定好選哪個part，又小聲問陳司姳有選擇了沒有。陳司姳搖搖頭，表示還在糾結。

然而很快，選曲選part就開始錄製了。

首先是從第20名的蘭思萌開始選。蘭思萌拿着自己的名牌，走到劃分好part的選曲板子前，猶豫着把名牌放到了《SwordAndRose》的Apart旁邊，但又沒下定決心佔掉那個空位。

“好好想想，別著急。”婕喜老師友情提示，“有一分鐘的時間可以決定。”

有人對蘭思萌喊：“那個part可以，你選吧。”

“是啊放上吧。”

“我也想選那個part……”

人群開始熱鬧起來。

坐在陳司姳身後的方貝貝冷不丁來了句：“猶豫也沒用，反正都是要被人移走的。”

聽到這話，陳司姳瞪大雙眼，瞳孔地震。

她……聽到了什麼？

沈清粵反應很快，當即回身拍了方貝貝一下，笑着說你不要講話這麼直接，會嚇到人家。陳司姳沉默不語，瞳孔地震之後眼神亂飄，她已經可以預想到，這漫長的選曲錄製里，她要再經歷多少次瞳孔地震了。

雖然方貝貝說得是實話啦，大家心裏自然也清楚的啦，可是做人，真的不能這樣啊——

冷靜下來的陳司姳嘆口氣，看着蘭思萌把名牌放到了《SwordAndRose》的Apart空位里，然後看第19名的李影、18名的柳白檀、17名的王堯堯，紛紛將自己的姓名牌放進《SwordAndRose》，這幾位倒是挺peaceandlove的，沒有移動別人的名牌。

周淼老師還在笑《Sunflower》沒人選，排16的萬梧妹上去就選了個《Sunflower》的Epart。

一個個人選過去，到陳司姳的時候，《SwordAndRose》只剩兩個空位，選《Sunflower》的兩個人，一個是主動選了這歌的萬梧妹，一個是被人移動到這歌的王白雨。

陳司姳握着自己的名牌，在《SwordAndRose》前看了足足五十秒，然後一側身，把名牌放進了《Sunflower》的Dpart。

呵，慫就慫，安全第一。萬一到時候她能拿到中心位呢，這歌風格其實和她本人還算搭，如果上位圈到時候都去了另一首歌，那她在這首歌能拿中心位的可能性，就不是一般的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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