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5 章

第 35 章

連喬一直沒告訴沈瑜她搬去老門西的真正原因,直到沈瑜在清晨聽見對面兒的小二樓上傳來悠揚的小提琴聲。

沈瑜不懂樂理,但是能分辨得出好與壞,每天那琴聲都變得比前一天更加的流暢悅耳,看來某人復健的過程十分順利。

這應該也是她從學校宿舍搬至老門西的原因。

沈瑜挑了挑眉,低頭給樓上的某位優秀的小提琴樂手發消息。

沈瑜:【時間差不多了,下樓吧。】

片刻后,從小二樓的陽台上冒出一個亂糟糟的小腦袋,少女拿着把粉色的粗齒梳子,一邊兒奮力梳着自己的頭髮一邊兒喊道:“哎呀,不是讓你不要再等我了嗎!”

沈瑜朝背後的小電驢勾了勾下巴。

“今天鳥槍換炮,不考慮來試一下?”

連喬踮着腳尖朝下望了一眼,“啊呀”了一身,果不其然眼中泛光:“是小電驢呀!”

沈瑜挑眉:“嗯,真的不想試試?”

連喬:“emmmm……”

說起來,她已經連續坐了三天的沈瑜的二八老破驢了,這樣總有一種把沈瑜當司機用的錯覺……連喬覺得這樣不大好。

她猶豫了一下,認真道:“還是不試了!我可以自己去上學的!”

沈瑜還想說什麼,連喬看了眼時間“哎呀”一聲,便叫着“遲了遲了”慌慌張張的鑽進屋裏。

連喬手忙腳亂的收拾了書包,疾步衝下樓,看沈瑜已經不在了,她微微鬆了口氣,便自顧自的開了導航地圖往學校走去。

這次她特地多預留了半個小時的時間給自己,沿着導航步行了一段兒,她走上了一個小斜坡,斜坡左手邊兒是居民樓,右手邊兒的下方是馬路,兩條道并行。連喬走了一陣,忽的聽見有人在沖她吹口哨。

她順着口哨的動靜一低頭,便在下方看見了推着小電驢的沈瑜。

“你怎麼還在這兒?”連喬愣了愣道。

“你這條路前面不通的。”沈瑜說:“現在回頭還來得及。”

連喬在原地頓住,忍不住回頭瞧了一眼。

這高出一截的小斜坡跟馬路完全并行,下方是機動車,上方就是行人和電瓶車來來去去,她走到這裏最起碼也走了有十分鐘,現在回頭豈不是要把來時走的路再多走兩遍!

“不可能吧!”她說:“這明顯就是為行人設計的行人路啊,怎麼可能不通呢!你這非機動車在馬路上走才比較危險吧!”

“這是老城路了,沒專門修非機動車道,上面是通居民樓的。”沈瑜說:“你最好還是信我。”

不過連小喬就是典型的不撞南牆不回頭式的鐵頭少女,她自然沒有搭理沈瑜,不信邪的又走了一陣,十分鐘后,她對着一道封住的鐵柵欄傻了眼。

沈瑜推着小電驢,在下方的大馬路上“嗤嗤”直笑。

連喬忍不住扒着側面的欄杆往下瞅了眼,這高度大約有三四米,直接翻了跳下去以她的這個身體素質大概也是要摔個筋斷骨折的,可是要原路再走回去,回到馬路上——

“你別猶豫了,再猶豫就算我用小電驢載你,你也是遲到的命了。”沈瑜似乎看穿了她在想什麼,仰起頭直發笑。

連喬漲紅了臉,但是實在是沒轍了,她只能背着書包,撒開腿沿着原路線往回跑。

十分鐘后,連喬生無可戀的坐在沈瑜的小電驢後座上,屈辱的揪着沈瑜的校服外套。

適逢路口的綠燈轉紅,沈瑜兩條長腿撐地,停住了車,感覺手機在衣服兜里狂震。

他摸出手機啦一瞧,發現是吳飛飛給他打來的語音電話。

吳飛飛的膽子已經這麼大了嗎?沈瑜納悶的挑眉,已經到了敢給他直接撥電話的地步。

“喂?”他接通了電話。

“大佬你終於接電話了!”吳飛飛在那頭壓低了聲音直嚎:“我給你發那麼多消息你也不回!”

“我沒手。”沈瑜說:“有事說事。”

“今天省裏頭突擊檢查!衛生儀錶行為規範!”吳飛飛說:“一定要穿校服!一定要穿校服!一定要穿校服!重要的事情說三遍!”

沈瑜低頭看了眼自己:“嗯,穿了。”

吳飛飛:“那就好……”

電話旁邊兒隱約有劉光的聲音在聒噪着:“喬姐也沒回消息!”

沈瑜扭頭看了眼背後的少女:“她也穿了,放心。”

吳飛飛:“啊?你倆在一起啊……”

這時連喬在後方凄風苦雨的哀嘆一聲:“我太難了——”

“你難個鬼。”紅燈轉綠,沈瑜信手把手機扔進兜里,一擰電源,把小電驢開出了法拉利的架勢,虎虎生風:“你這叫活該。”

連喬氣的在他腰上捶了一下,結果被他堅硬的腰部肌肉硌疼了手。

“你心腸怎麼那麼硬!”她氣咻咻道:“連人都這麼硬!!嘶,疼死啦!”

沈瑜嗤道:“開玩笑,男人不硬總不能軟吧——”頓了頓他像是想起了什麼,感嘆了一句:“你倒是挺軟的。”

此時,電話那頭沒敢主動掛斷的吳飛飛:“……???!”

他嚇得手一抖把電話給掐了,魂不守舍的轉向劉光:“不愧是瑜哥。”

劉光:“咋了你這是?”

吳飛飛:“漢林車神啊!名不虛傳啊!”

劉光:“開的什麼型號的車?”

吳飛飛:“開的火箭,友情提示,你以後還是不要單獨給喬姐打電話了。”

-

沈瑜自然沒料到他隨口一句話又被別人編排成了什麼樣子,他將小電驢停在了學校外面的車棚里,連喬站在旁邊兒幫他拎着書包。

“你把頭髮紮起來。”沈瑜瞄了她一眼道:“今天他們省里來人檢查,回頭說你披頭散髮的扣你操行分。”

連喬一愣:“哦哦。”她忙從手腕上把皮筋兒退下來,飛快的在腦後扎了一個馬尾。

她將頭髮撩起來之後,纖長如天鵝般柔嫩的脖頸全都露了出來,一張瓜子臉小小的,眼睛鼻子都是恰到好處的精緻,沈瑜忍不住多看了兩眼,隨口道:“你是不是加了什麼樂團?”

“咦,你怎麼知道?”連喬道:“我加入了我們漢林的交響樂團!現在是一名正式的小提琴手啦!”說罷,她自豪的拍了拍胸脯。

“哦。”沈瑜應了聲:“那什麼時候訓練?”

“暫定每天的放學以後。”連喬說。

沈瑜低頭將小電驢的鑰匙拔了:“需要我等你一起走嗎?”

連喬:“哎?”

沈瑜掀起眼皮:“省的我不打招呼一個人走,某人又要覺得我態度不好。”

連喬有點兒不好意思的抓了抓頭:“哎呀我當時就……就那麼一說嘛!你看你方便咯。”

沈瑜:“唔。”他臉上沒什麼多餘的表情,在連喬背後推了一下:“走吧。”

-

連喬覺得沈瑜最近有了點兒變化。

上課的出勤率高了,遲到早退少了,作業也會裝模作樣的糊一套上交,就是偶爾上課還打瞌睡。

連喬覺得不能立刻要求他盡善盡美,畢竟人家還是個艱苦辛勞的打工皇帝,這已經是非常大的進步了。

沈瑜最近生活狀態的轉變其實是在他自己預案之內的,安亦平將御升典當行轉讓給他之後,他的經濟來源驟然間放寬,暫時就不需要把自己打工的日程安排的那麼緊了。

恰恰相反,他現在需要一些時間來考慮下一步的計劃。

順水推舟的,就哄一哄他這個新官上任三把火的小同桌。

被人管的滋味兒,好像還蠻不錯的。

-

連喬參加的漢林交響樂團在國慶節的前夕參加了一個市裏的彙報演出,演出是公益性質的,規模不算大,但是演出結束沒多久就有人把演出視頻錄下來發到了微博上。

轉評破千,無數的人對着一條【三秒內我要這個小提琴妹子的全部信息!】的評論點贊。

團長俞浩淼翻完下面的所有評論之後,拿着手機走到了連喬身邊,笑吟吟道:“連小喬,你火了哎!”

連喬正在給琴弓上松香,聞言道:“怎麼了?”

俞浩淼湊近了些,興沖沖的把手機舉給她看:“你看,都在誇你漂亮、氣質好,還在問為什麼你不是首席。”

“我新來的,當然不會是首席。”連喬說,她將松香盒蓋好,正色道:“團長,你這話可不能亂說,副團聽了要生氣的。”

俞浩淼撇撇嘴,斜倚在鋼琴蓋兒上,抱臂道:“生氣就生氣,生氣我還是要說,我覺得羅莎這個副團長當的跟沒當一樣。”

連喬抿了抿嘴唇。

這事兒她不想反駁,也不想替羅莎說好話,因為事實就是如此。

半個月前,在跟羅莎約好的面試上,連喬拉了一小段兒帕格尼尼的《鐘聲》。

跟帕格尼尼沾邊的曲子難度都非常可觀,連喬選這一段沒有別的想法,單純就是想通過炫技封住羅莎的嘴。

等到她拉完之後,羅莎花了足足半分鐘的時間才回過神來,半晌她道:“我們不缺小提琴手了。”

連喬:“。”

如果不是後來團長俞浩淼的竭力挽留,連喬還真進不去這風雨飄搖的樂團。

連喬起初還有些納悶,自己的業務水平明明很過關,為什麼羅莎會突然變卦,後來她才明白,因為一個聲部只能有一個首席。

毫無疑問,羅莎是小提琴聲部唯一的首席。

可漢林交響樂團的小提琴聲部薄弱的爹媽不認。

正所謂一個水桶的容量取決於他最短的那塊木板的長短,因而俞浩淼每次挑選合奏樂譜的時候都必須得遷就他們的小提琴聲部,挑旋律難度較低或者小提琴SOLO比例不大的曲子,這就將樂團的演出路子一下子變窄了。

逼格不高的演出作品使得漢林交響樂團在各大市級省級的演出中抹不開面兒,陸陸續續有人失去了動力,退團或是消極怠工,這個樂團就越發的變得形同虛設。

俞浩淼也很為難,他高三了,能用的精力和時間越來越少,他甚至不知道接下來該把這個樂團交給誰。

連喬的到來一下子為他打開了局面。

那個亭亭玉立的高貴的少女在架起小提琴的瞬間,渾身上下都散發著自信和不可一世的光芒,手指與弓弦齊舞,翻飛彈跳的指尖像是有精靈附體,連喬就像是一個小女王,在小提琴的世界裏予取予求。

俞浩淼聽她拉着帕格尼尼的《鐘聲》,腦海里劃過無數他曾經想要演奏卻又不得落實的曲子,他知道,他們樂團的定海神針來了。

於是,他不顧拂了羅莎的面子,將連喬要了下來,當天,在羅莎憤而離開之後,俞浩淼就跟連喬開展了一次深入的交流。

連喬的目的很明確,她想要依靠樂團這個平台獲得優惠錄取的政策,她希望這個平台越高越好,因而執行力度非常強悍。

俞浩淼虛心求教目前樂團改革的措施,連喬當即提出一點。

“台上十分鐘,台下十年功,一個樂團想要業務水平高,基本功最不能放,必須規範日常訓練。”連喬說:“每天哪怕只有二十分鐘半個小時,也要落實到每天。”

俞浩淼點頭道:“你說得對。”

連喬道:“依照你們現在的水準,想挑演出和比賽是不可能的了,那就有什麼參加什麼,先把存在感刷起來,有演出才有前進的動力。”

連喬和俞浩淼當即在網上搜索市內近期的公演,就看到國慶前夕的慶國演出,距離報名截止日期還有2天,兩人火急火燎的開始準備報名材料,俞浩淼聯繫羅莎索要以前的獲獎記錄,羅莎卻不接他電話,在距離報名截止還剩1天的時候,俞浩淼終於聯繫上了羅莎,羅莎表示她從來沒有保留過什麼獲獎記錄,並表示他們報名的演出逼格太低,不參加也罷,這可把俞浩淼給氣壞了。

若不是連喬當時在旁阻攔,俞浩淼可能就已經忍不住在電話里跟羅莎吵起來了,好在連喬還算冷靜,她在他們租用的會議室里翻找了一下,找到了幾張挺有年代感的獎狀,那還是前幾屆樂團的學長學姐保留下來的輝煌,連喬拍了幾張照,上傳添加到了報名的附件里,卡着點兒將報名材料發送了過去。

俞浩淼對着那幾張獎狀熱淚盈眶。

“我是個不夠格的團長。”他痛心疾首的說:“我怎麼能把一個樂團發展成這樣。”

連喬拍了拍他的肩,沒說什麼,直說“趕緊挑曲子吧”。

這種節日慶典相關的公演顯然就是要演奏紅歌相關,俞浩淼挑了一個難度適中的《我的祖國》,然後群發通知排練。

迫在眉睫的久違的演出使得全樂團的成員都躍躍欲試起來,俞浩淼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鬥志昂揚。

羅莎起初還嫌棄公演的格調太低,但是作為小提琴聲部的首席,她還是按時蒞臨排練了,在排練的途中,他們又遇到了一模一樣的歷史問題,有一段兒以小提琴聲部為主旋律的部分,他們始終拉不齊。

羅莎表示他們可以和以前一樣把這段直接去掉,或者把十六分音符轉化成四分音符的長音糊弄過去,連喬卻不同意。

“我可以拉快節奏,你們只需要在我身邊單獨放一個話筒。”連喬說:“其餘的盡量跟,實在跟不上盡量拉輕一些,不要往外冒就行,但是協奏曲的本質不能丟。”

羅莎聽完她的意見當即回過頭質問道:“為什麼要在你旁邊單獨放一個話筒?你是首席嗎?”

“你能拉嗎?”連喬平靜的反問:“十六分音符你能不搶拍不拖拍一個音不拉錯,我立刻讓他們在你旁邊放三支收音話筒。”

羅莎張了張嘴,說不出話來,又羞又惱的轉回過身去。

能拉帕格尼尼的小提琴手,拉這些十六分音符輕鬆地像是在放慢動作,連喬一人拉出了百萬兵馬的氣勢,她一襲黑裙在不甚華麗的公演舞台上,即便是坐在人頭攢動的聲部之中,也毫不意外的被觀眾的目光所捕捉。

【卧槽那個色號和周圍的人完全不一樣的小姐姐,是天使嗎!】

【她好美!她在黑裙子裏白的發光啊!】

【小姐姐演奏的時候表情太冷艷了吧!】

【我感覺她已經把琴弓架在我脖子上了!小姐姐殺我!】

【我是女的我也為這麼A的小姐姐而心動!!】

【我甚至不覺得這是協奏曲了,有沒有人把這段兒小提琴的部分單獨截出來的!我要單曲循環!】

【我宣佈我已經愛上她了!她為什麼不坐在指揮旁邊兒啊!】

【這麼好看又能拉的小姐姐必須是首席啊!】

【她是我們漢林的!高一新轉來的女神!真人比視頻還要美!】

……

沈瑜坐在藝術樓的樓梯台階兒上,一聲不響的刷完了視頻下面所有的評論,最後在那條【三秒內我要這個小提琴妹子的全部信息!】下面很欠揍的留了一條言:

【不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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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裝什麼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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