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精神鉗制
說完也不顧沈梓墨的反應,走出病房到陽台去給上官柘打電話,讓他來接自己。
報了地址之後,得到他“十分鐘後會趕來”的保證。沈熙然大功告成地把電話揣進兜里,正好遇到詢問情況回來的司漣夜。
他的身形和神態,和多年前如出一轍。只是……自己再也不會如此迷戀了。
這廂沈梓墨已經開始央他替自己買宵夜,沈熙然心裏略一計較,便隨意尋了個由頭,打算將他打發走,“那就去買好了,反正我也餓了。”
“你不和我同去?”司漣夜直接忽略沈梓墨,絲毫沒有放鬆對她的警惕,顯然是不相信她的話。
“為什麼要和你同去?”沈熙然直直迎上他探尋的眸光,一語道破,“你到底在擔心什麼?大晚上的,這裏連車都打不到。”
她略微揚起下巴,知道這一招激將法必然有效。
司漣夜向來不喜別人看穿他心中所想,一旦有人僥倖戳破,都會被他不露聲色地掩飾過去。
果然,司漣夜的眼珠極慢地轉開,放棄了對她的精神鉗制,雲淡風輕地反駁,“我沒有。”
沈熙然也不戳破,滿意的點點頭,“如此甚好。”
“哎呀表哥,你再不去,欣兒就要餓死了。”沈梓墨的聲音突然橫插進來。她最是受不了他們的互動,強行將司漣夜的注意力拉了回來,將他的身子往門外推了推,“快些。”
司漣夜漆黑如墨的瞳仁里閃過些許不耐,最終什麼都沒有說,深深看了沈熙然一眼,一隻手插在褲袋裏,大步往外面走去。
走廊里,皮鞋踩出的腳步聲漸漸遠去,最終完全消失。沈熙然胸脯幾不可見地起伏一下,緩緩吐出一口氣。
好歹是把他支開了。
說起來,這還得謝謝他這位善妒的表妹,不然事情也不可能這麼順利。
在窗戶處聽到他跑車發動的聲音之後,沈熙然當機立斷採取行動。她毫不留戀地把挎包搭在肩上,一隻手就要去觸病房的門把。
“哎,你幹嘛?”沈梓墨猛地從床上撐起來,一雙眼睛懷疑地看着她的動作,“想跑?”
“跑?”房門已經被沈熙然擰開,她一隻腳已經邁出了病房。此刻回頭,她眼裏掠過似笑非笑的嘲弄,“若我跑了,不是對你更有利么?”
“這……”沈梓墨呼吸一窒,竟覺得無言以對。
的確,從見到沈熙然的第一眼起,她私心裏是希望她消失的。
最好消失得乾乾淨淨,再也找不到一點痕迹。
思及此,沈梓墨咬了咬牙,對着窗外裝聾作啞起來——就讓她走算了,如果到時候表哥一定要拿她問罪,自己只推說身體不適,阻攔不住就是了。
沈熙然達到自己的目的,定了定神,“咔噠”一聲將病房關上。極力忽略空無一人的走廊帶給她的心慌感,一邊款款往外走,一邊接起了電話,“不用開進來,在大門口等我就好。”
司漣夜提着兩杯皮蛋瘦肉粥回到病房時,得到的就是這樣一個消息:兩分鐘之前,沈熙然剛剛離開。
“走了?”粥被重重墩在床頭的柜子上,濺了幾滴出來。他聲音不自覺地摻進了凌厲的逼問意味,“去了哪裏?”
沈梓墨垂下眼瞼,眼裏閃過陰毒和怨懟。
她沒有想到,那個女人,竟在表哥心裏佔據了這樣重要的位置。這些年來,表哥雖然對她冷冷淡淡,但如此嚴厲的態度,是從來沒有過的。
“那邊。”沈梓墨不情不願地指了一個方向,接着就看到眼前一閃,病房裏的人影已經奔了出去。
西裝外套因為奔跑而在風中揚起,終於趕到大門口,司漣夜卻只看到沈熙然上了上官柘的車。然後,車子飛快地掉頭,絕塵而去。
“該死!”
專門買來給她的小吃被狠狠塞進垃圾桶,司漣夜煩躁地抓扯了一下頭髮。
他竟然這麼輕而易舉地信了她的話!
將額頭埋進被冷風吹得冰涼的手心,才總算冷靜了一點。司漣夜迅速坐回車裏,發動引擎,一隻手操控方向盤,一隻手將藍牙耳機按進耳廓。
電話很快被接通,他聲音又恢復了平日裏的鎮定自如,運籌帷幄。只要他一開口,便彷彿發號施令的帝王,“把她的電話和地址發給我。馬上就要。”
“是。”電話那頭,秘書的聲音顯得有些戰戰兢兢。
“雲夜”公司上下,幾乎無人不知總裁口中的那個“她”的重要性。五年前“她”神秘失蹤,總裁幾乎傾盡公司全力去尋找,最終卻無果。
然而,總裁卻並未因此放棄,反而加大了力度。是以“她”剛回國,就落入了他們的監視之中。
現在,司總他終於要出手了么?
司漣夜隨意一按,收了線。不到三十秒,手機屏幕就顯示收到了新的信息。
順着導航的提示,司漣夜最終停在地址所說的公寓前時,已經凌晨一點。
六樓的陽面房間果然亮着柔和的燈光。
還好,她還在,沒有逃到他找不到的地方去。
司漣夜精神一松,把頭輕輕靠在椅背上,悄無聲息地呼出一口氣。
周圍亦無別的車輛,想來上官柘將她送回家之後,已經自行回去,並沒有上去小坐。這樣說來,他們兩人之間還沒有什麼越矩的舉動,自然也不存在什麼特殊關係。
司漣夜在心底分析一番,不知怎的竟有種竊喜的感覺蔓延開來。
不得不承認,晚宴上剛見面時,看到她和上官柘站在一起,那種嫉妒和絕望的感覺從四周升起,幾乎要把人逼入死角。
司漣夜指骨分明的手拿起手機,將信息里的那串號碼保存下來,思慮半晌,小心翼翼地打了一個“然”字作為備註。接着,屏幕便停留在撥號界面,不動了。
他想將她強行拽回身邊,卻不知為什麼,這次竟然像個初經人事的少年。會在意她的看法,甚至還會有不知所措的時候。連行事都變得不像自己來。
若她接了電話,想必也又是那種滿不在乎的語調吧?
司漣夜的手指在撥號圖標上方徘徊半晌。就在他猶豫的當口,六樓的燈光已猶如微弱的螢火,忽的熄滅了。
萬籟俱寂,那號碼最終還是沒有撥出,司漣夜索性放棄了,就那麼靜靜守到東方既白,才驅車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