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春天的哥哥

第4章 春天的哥哥

不得不說這座城市真的很大。

光憑腳力,耗費小半天的時間也不見得能夠從城市的最北端走到城市的最南端,兩條貫穿中心的大道將城市劃分為東南西北四個區域。

中心那一圈屹立着規模最為宏大的建築群,亭台樓閣,宮殿會堂,一應俱全,稱為之內環,集合著城市權力的頂峰。

即便沒有辦法進去,只能站在不遠處默默地觀望,見慣廢墟和茅屋、平房的弟弟還是驚訝地張開了嘴巴,從沒想過房子可以建得那麼高大,那麼漂亮。

無數人擠破頭腦都想要在那個地方佔有一席之地,但無奈的是,那塊地方的面積就那麼大,有人進來就得有人出去。

人總是難以控制自己的慾望,所以總是難免惹起諸多無謂的爭端。

...

中午吃的是紅燒牛肉麵,這是站在麵店的菜單猶豫了很久,哥哥才下定決心點的麵條,除了想吃一頓好的以外,大概也有那麼一點思鄉之情。

當他還生活在能夠遙遠的星球時,因為求學和工作的緣故離家多年,最常吃的就是紅燒牛肉味兒的方便麵,還有的就是出租房外的某縣小吃。

填飽肚子后,哥哥去了趟人力局,交付訂金,接待他的官員是一個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信誓旦旦地向他保證,最遲不超過兩天就會通知他去上班。

哥哥滿臉堆笑地謝過那位官員,留下通信地址,臨走之前不忘偷偷地往官員的手裏塞進一份紅包,官員笑着接過他的紅包,又提醒他記住工作滿一年之後去政務部的登記身份,辦理短期居住證明。

有了那張證明,日後如果有妖怪圍城的情況出現,才不至於被優先當作是棄子,被人從城牆上扔出去,當作是打發妖怪的口糧。

這些都是人情世故,也是他曾經以為自己永遠都學不會的技能。

“其間注意不要惹事,不要留有案底,到時候只要你還在這裏工作,表現良好,念在你們年紀不大的份上,我們的人一般都不會為難你們的。”

官員偷偷地掂量掂量紅包的重量,語氣越發和善地說。

“記住千萬千萬不要惹事,遇到什麼小刮小蹭的,忍忍便是,就算是有什麼深仇大恨,也得留到一年後,等證辦下來了,什麼都好說,知道么?”

官員一再強調,意味深長地看着哥哥,哥哥連忙笑着點頭答應。

他的意思很清楚,就是要他別去得罪別人,遇到事兒,能忍則忍,畢竟居住在這裏的本地人多少都會有些排外心理,他們只要一聽到你的外地口音,或者瞅着你的打扮不像是本地人,他們就總是會下意識地看不起你,有些管不住嘴巴的還會罵你是賤貨,有爹生沒娘養的雜種...

不然哪至於要背井離鄉,去別的地方,搶別人的謀生?

人生來便是有貴賤之分的,自古以來皆是如此。

這一點,官員沒有說,哥哥也沒有說,弟弟就假裝自己不知道好了。

官員果然沒有食言,第二天哥哥就收到了上崗通知,工作地點是東城區的廢品回收站,工作內容是拆分廢舊的金屬材料。

待遇還不錯,管飯,但每天只有一頓,而且幾乎都是鹽水飯糰,每個人只發一個,等忙活完手頭上的事兒,空閑下來再吃。

沒有明確的休息時間,基本上一踏進廢料場的大門就開始干,由白天干到晚上,工作的難度雖說不高,但要面對的好歹也是比皮肉骨頭還要硬上許多的金屬,出現意外,傷及手腳也是常有的事。

來到廢料場的第一天,滿臉鬍子拉渣的老闆發給他一雙白色的手套,一把鎚子,一把鑿子,還有一把螺絲刀。

老闆把他領到一座小山時的廢料堆之前,跟他說,把這一堆鋁板的螺絲都給我擰下來,一個禮拜之後,我要看到一座沒有半根鐵螺絲的鋁山。

哥哥愣愣地望着這座比他的人還要高上很多倍的廢料堆,自覺地戴上那一雙油膩的臟手套,默默地說了一句,好。

這樣的工作量,對於一個常年端坐在寫字樓里的人來說,當然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但常年混跡於荒墳廢墟里的孩子來說,則不過是小菜一碟。

況且,他還有功法加身,不斷地試探身體承受能力的極限,打破肉身桎梏,這本就是老頭兒傳給他的那一套功法的要義之一。

而眼下更為重要的是這份工作的收入穩定,並且多勞多得,這樣他只要再勤快點就完全可以支付弟弟上學堂需要的費用。

學堂在城南地區,在裏面念書的學生大部分都是出自本地人家,沿襲父輩的傳統思想,同樣普遍存在着明顯的排外傾向。

他們很不喜歡那些外鄉人,認為這裏之所以會變得烏煙瘴氣,絕大部分原因都是那些連大字都不認識幾個的外鄉人造成的。

狡猾、野蠻、不安好心、不知好歹...

這些都是他們用來形容外鄉人的詞彙,認為他們溜進來這裏的目的,就是為了跟他們搗亂,搶佔地盤,瓜分利益。

再加上弟弟的身上時時會散發著一股濃郁的金屬銹味和垃圾的酸臭味兒,以至於沒有幾位同學願意接觸他,和他當朋友。

大家都會刻意地避開他,與他保持距離,看見他,甚至還會厭棄地捏着鼻子,似乎生怕染上了他那股窮人的味道。

有幾位態度惡劣的學生還會欺負他,說他是垃圾,怎麼沒點自知之明,跑來這裏讀書,這是他能呆的地方么?

“垃圾就是垃圾,無論再怎麼改變也是垃圾,你就該回到垃圾堆去,少來這裏影響別人了,你不覺得你很臭么?”

弟弟從沒有反駁過他們一句,這當然不是因為他們說的對,而是他的哥哥答應過那位官員不要惹事。

他害怕他一出手就會惹來麻煩,他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兩,對付這幫自幼被爹娘溺愛有加的毛頭小子,可謂是綽綽有餘。

他大可以用拳頭打爆這些無禮的傢伙們的牙,打到他們連自己的親娘都認不出來,只能屁滾尿流地抱頭鼠竄。

但他不能這麼做,一旦這麼做了,就等於這些傢伙的爹娘肯定會找上門來,然後就會連累到哥哥。

哥哥的工作已經夠忙的了,一個月下來也就只有一天休息時間。

而且那一天的休息時間還得隨時待命,遇到活兒多的時候,極有可能會被喊回去加班加點地繼續工作,甚至是直接剋扣那一天的假期。

取消了就不會補償,要怨也就只能怨自己倒霉,剛好趕上了那個時候。

畢竟,工作崗位已經給到位了,而且每個月的薪水都是準時準點的發放,少有拖欠的情況,你要是嫌累不想幹了,你大可以拍拍屁股走人。

馬上就會有新來的人頂上。

向來都是人缺錢,少見會有錢缺人。

在書本上,他們這種人被稱之為流動經濟體。

哪兒有錢,他們就往哪兒鑽的意思。

再說得直白一點,入骨一點,那就是窮的意思,無論是在哪一個世界,人類社會最不欠缺的,永遠都是窮人。

所謂“命苦不能怪政府,點背不能怨社會”,“窮人志短”,等等,諸如此類的話,書上面同樣也說得很多,大多數都是用來形容一個愁容慘淡的社會氛圍,以及深陷在窮苦底層中的那些被壓迫的人們。

“痛訴舊社會的黑暗。”哥哥在另外一個世界念高中的時候,經常會在閱讀題下這樣寫道,即便他壓根兒不知道那篇文章寫的是什麼,但只要在簡答題底下的橫向裏頭寫上這麼一句,基本都能得分。

而‘初聞不知曲中意,再聽已是曲中人’,則是哥哥後來才學明白的。

所以,哥哥常常教導弟弟,做人啊,一定要知足常樂,辛苦就辛苦,累一點就累一點,只要還活着,我們就會有希望。

現在的生活已經算很好的啦,比起以前有一頓沒一頓,動不動就得睡在那些破廟裏的日子,起碼提升了好幾個檔次。

再也不用那麼害怕睡醒時候睜開眼,直接就面見到冥王爺了。

至少我們還活着,對吧。

心臟還會砰砰地跳,肚子還會咕咕叫。

就像有好一群鳥兒住在我們的身體裏。

一到了餓的時候,冬天就來了。

它們冷得發抖,只好抱在一起,靠着唱歌取暖。

但東西吃下去了,它就又暖和起來了,那時候,就變成了春天。

春天是多麼好的季節。

在那個季節,人們可以吃熱騰騰的餃子,穿厚厚的紅色大衣。

爆竹噼里啪啦地響,那些不好的東西就留在冬天裏,眨眨眼就飛走了。

就像燕子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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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土與歸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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