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第156章
曾循的臉上隱隱約約帶着絲興奮,漆黑暗夜中眼中的光越來越甚!
他的後方是他的太子妃以及兩個孩子,而他的前方都是他的心腹。
他握緊了拳頭。
多少年了,一天又一天,他幾乎是夜夜難眠,心中的仇恨與不甘就像是野草一樣瘋狂蔓延着。
一夕往改,李家人高居廟宇高堂,而他這個天生富貴之人卻只能屈辱躲藏,就像一隻地溝里老鼠,不敢窺見天日。
夜很冷,可曾循覺得此時此刻他的血熱極了!
他的手心甚至冒出了汗水。
他的大腦飛速旋轉着。
今日的行動是他多年翻轉形式的唯一希望,如果成功了,他就能得到曾經失去的一切。而如果失敗了,不,他不會失敗!
畢竟——這場由他作為主導的戰役,事實上身後站的並不是只有他這一方。
呵!
李家的人啊……
曾循心中暗暗嘲諷,怕是他們到死也不知道他們的存在惹了多少人的眼。
曾循招來其中一個心腹,讓他立即釋放信號!
夜空中,一盞盞孔明燈隨風而起,而它們的方向是聖京皇宮。
燈火空明,為著接下來的血色戰場添加了幾分瑰麗姝色,錯亂人眼。
但只有他知道,裏面的可不是無害的燭火,等時間到了,燭火燃燒到指定的位置,燈罩就會從天而落,裏面的毒粉會瞬間吹散在皇宮的各個角落。
如此一般,李家人即使反應過來也已經失去了先機。
而他們這邊的人,早就都是服用了解藥之人。
一想到李家那幾人匍匐在地,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樣子,曾循不免心中暢快。
第一盞燈已落下。
想必北蒼齊那邊佈下的暗棋們已經成功解決第一道門口的守防士兵了。
“所有人!跟本太子一起去誅滅李家謀朝篡位之徒!”
“誰若能斬殺李家人,本太子有一個算一個,一個人頭賞賜他黃金千兩!”
隨着一聲聲似野狼般高高陣呼,聖京的皇城再一次亂了!
皇城之中,屬於曾循的軍隊很快就和北蒼齊那邊的人會和,接下去的動作一切仿若神助,勢如破竹。
一層又一層宮門就像是泥土堆積起來的,一攻即破!
皇宮裏的道路上,鮮血從台階處滾滾留下,血洗一路。
但在復仇者的眼中,那些叛徒的死,只會讓他們更加興奮!
……
遠遠望去,聖京的東邊就像是白晝一般,亮堂堂一片。
熱鬧極了。
“主上,留在聖京外面的一大批北蒼人已經全部被我們解決了,一個活口都未留。”說話的是個年輕人,如果仔細點聽,這是個女聲,但她說的話卻是半點不柔軟。
戰馬上,一襲黑甲臉帶面具之人目光灼灼望着前方的聖京。
“很好!”
“接下來留一部分人在此,剩下的人跟隨我進城,若是有人強硬出城,不管是誰,格殺勿論!”
最後幾個字,讓所有人聽得一個警醒。
“是!”
——今日是第一課,你只要知道一句話。
——為帝者,從無心慈手軟之徒,不殺則已,一殺必定斬草除根!
——一次的殺盡,才是屬於上位者最大的仁慈。
——如果做不到,總有一天死的會是你。
——現在,告訴我,你能做到嗎?
——我能!
……
李珫律這幾天春風得意,他派在父皇身邊的人告訴他,他父親已經沒幾天好活的了。
而在他的操作下,這幾年裏,他的那幾個弟弟多多少少犯了些錯,在父皇那裏除了名,聽隨侍太監那邊透露出來的風聲,前幾天父皇卧病在床的時候有召見過朝中的幾位心腹大臣,商談的就是傳位之事。
隨侍太監說,他模模糊糊好幾次聽到太子的名諱。
這麼看來,怕是這幾日他這邊就會有好消息了。
心情一好,幹什麼都有興緻,李珫律當晚就召幸了一個下屬官員送上來的美人。
前半夜李珫律睡得好好的,而後半夜,李珫律是被外面的劍戟聲吵醒的。
“人呢!發生什麼事了?”李珫律披上衣服,從床上迅速翻起,一旁的美人睜開朦朧的雙眼,還不知發生了什麼事情。
“殿下?”
門從外面被打開了,卻是有人摔了進來。
是李珫律的侍衛。
侍衛看上去非常狼狽,臉上,身上都有一些傷口。
“太子殿下!皇城……皇城它被破了!”
“誰幹的!”李珫律咬牙。
“是前朝餘孽!”
“果然是他們,還真是陰魂不散。”
“快,把太子妃叫過來,讓她和我一起去父皇那邊,還有調集我所有的兵力……”李珫律剩下的話全部被卡在了喉嚨里。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信任的下屬,“你背叛了我!”脖子旁邊的刀刃寒涼徹骨,只要他的主人一動,李珫律就可瞬間沒了性命。
“抱歉,太子殿下,我只遵從我主人的命令。”侍衛抬起頭,是一張平平無奇的臉,卻讓人忍不住心寒。
侍衛把手抬了抬,“現在,請太子殿下跟隨臣一起前往大殿吧。”
“主人已在那邊等候。”
受人挾制,李珫律只能選擇聽從,這一沉默,他忽然發現不止這個叛變的侍衛,他身邊的人似乎都不對勁。
就連他剛剛寵幸過的美人也變了一副樣子,不再是如楊柳般的柔柔軟軟,反而也拿起了劍,跟在他們的身後。
毫無疑問,今天這一場必定是背後之人佈局了很久的一場局。
而他,早就在不知不覺的時候被敵人完全滲透而愚蠢不自知。
他的心腹侍衛,他隨便寵幸的一個美人,甚至提供美人的大臣……細細密密,就像是一張網全部把他籠罩。
前朝餘孽?
是曾循做的嗎?
可這又是什麼時候,要知道這些人在李家上位之前就有一部分人跟着他了。
還是說,有什麼地方被他忽略了。
就在李珫律深思之時,他在大殿上見到了曾循。
此時他剛斬殺了他父親的頭顱。
高高站在上方的樣子,讓李珫律忽然想起了青年十年前同樣也是站在那裏,卻是一副文文弱弱十分好騙的模樣。
或許那時就是偽裝。
李珫律想着。
“十年未見,李兄還是風采依舊,聽說你這是剛才美人懷中醒來,看來是我等打擾了李兄雅興啊。”
李珫律不發一言。
成王敗寇,一旦接受了並不是很難,他沒必要做出一副求饒的姿態讓曾循得意。
可在曾循眼中卻不一樣。
看着李珫律一副不以為然的樣子,彷彿他做的一切都像是過家家的遊戲一般,完全沒有被當事人放在眼裏。
他覺得,即使現在殺了李珫律,也像是他惱羞成怒一般。
憑什麼?
剛才那個老不死的臉上不甘痛苦的表情徹底愉悅了他,他認為,李珫律也應該如此。
從高位跌下,沒有一個人都夠忍受這種劇烈極端的變化,他不能,李珫律也不能。
忽然,曾循像是想到了什麼有趣的事,緊皺的眉頭瞬間舒展開。
他揮揮手,一直放在李珫律脖子上的劍被放下了。
李珫律看向曾循。
果然,曾循開口了。
“從前我就看不慣你,但我是太子,太子需要賞識有能之士,更甚至你是李家人,我不得不拉攏。”
“但狼終究是狼,養不熟喂不熟,果然你們李家反了。”
“可天可憐見,我曾家還留下了我。”
“我曾經的太子妃死了,我曾經的孩兒也死了,你知道那時候的我有多痛苦嗎?”
“我想你並不知道,你也不想知道是不是?”
李珫律眼睛眨也不眨。
而看在曾循的眼中,卻愈加讓他痛恨!
是了,從前的時候這個人就是這般,彷彿一切都不在意,一切都輕而易舉。
他花了好久結交的有能之士,李珫律只要見一面,就能相交至深,他在皇妹面前伏小做低,給外人營造一個友順親人赤子之心的形象,但只要李珫律一出現,他的那位好皇妹就像是失了魂一樣靠上去,眼裏再沒有他這個兄長。
還有……
但是這又如何,李珫律不可能是完美的,就像他不可能一直成功。
否則怎麼會有今天!
“你是不是很好奇,是誰背叛了你?”
曾循笑了,“你該不會以為是我吧?”
“那你就真高看我了。”
就在曾循還想要說什麼的時候,大殿外又走開了兩人。
北蒼齊。
還有——曾若清。
“當然是你最信任的太子妃呀。”
“最了解你的人,往往不都是你的枕邊人嗎?是不是很不可置信?”曾循惡劣地說道。
說實話,當初從北蒼齊口中第一次聽到他們在皇宮中合作者是曾若清時,曾循第一反應是不信。
畢竟那時的曾若清已經是太子妃了,如果不出意外,她還會是未來的皇后。
誰會把這大好的機會丟掉。
但事實的確如此,後面曾若清毫不留情地對付老皇帝,甚至把他們的人安插進李珫律的東宮從而讓他們能順利滲透,無一不能看出曾若清想要李家倒台的決心。
曾若清給出的說法是——她不愛李珫律。
愛情?
曾循覺得對方在講笑話,就為了這種事?
但似乎答案真的是這個原因,他不想知道曾若清因為誰改變了立場,他只要知道這一切對他有利的就行。
就像現在,還可以以此作為一把刀,深深刺進他仇人的心裏。
多痛快呀!
即使已經猜到了些許,但看到事實的時候,李珫律還是有些無法置信。
他想到了什麼。
“我以為就像你說的,你不會在意。”李珫律說道。
“沒有一個女人會不在意自己的夫君會有她之外的女人,事實上,我也不行。”沒有太多辯駁,兩個人就像是平常的對話一般十分心平氣和,與着此時的場面多少有點格格不入。
“如果你說了,我定然會拒絕掉她們。”
“別自欺欺人,你不會的。”曾若清有些恍然,原來不知不覺中她已經嫁給這個男人十多年了。
沒有爭吵,沒有怒罵。
曾循有種自己彷彿被欺騙的感覺。
他不想再磨蹭下去了。“說完了嗎?說完了就讓他們動手吧。”
女人的感情是最縹緲的東西,上一刻愛的死去活來,下一刻可能就恨之欲其死,未免變數,曾循眼中殺意頓顯。
就在曾若清轉過身,北蒼齊下達命令之時。
大殿外,一支破空之箭極速飛來!
在沒有人都反應過來時,李珫律就這麼死了!
他睜着眼睛,面部還是之前的憂傷,而他的太陽穴卻被一箭貫穿!
大殿外,不知何時,另一批人馬已經到來!
……
曾若清一口氣差點沒上來。
緩了好久,才尋回自己的意識。
她第一反應殿外是北蒼齊的人,但是想起來沒有收到命令前,那群人是留在聖京城外作為接應的。
那麼是曾循的人?
他留了後手?這也不是不可能。
餘光瞥了一眼。
不,以她的了解,曾循好大喜功,一心想着復國,這是他唯一的機會,只有把所有人全部帶進皇宮之中才是他唯一能成功的機會。
畢竟,在李家人死後,他們之間的結盟關係也就瞬間破裂了。
顧不得死去的李珫律,曾若清拚命地思考自己是否漏了哪處。
一邊的北蒼齊看到曾若清思慮的眼神,立即握住了她的手,想讓她安心。
“是誰,是誰殺了李珫律?”
“別躲躲藏藏,快給本殿下出來!”
突如其來的一支箭讓曾循嚇了一跳,他迅速躲在侍衛們的後方,避免自己也步了李珫律的后程。
但是來人並沒有想露面的意思。
“刷”的一聲。
第二支箭來了!
相比於第一支箭,這支箭的速度明顯更快了!
這速度,這力道……
要麼這是個箭術高手,要麼對方有着比他們之前見過的更為高超的武器。
“是誰?”
“到底是誰?”曾循眼見着局勢大好,如今卻逆轉直下,心中憤恨!
可是他依舊等不到回應。
如果說剛才的箭只是對方的遊戲,那麼現在,戰場已經拉開了序幕。
反應過來的人,早就合上了大殿的門。
但是,完全沒有用。
區區木板,完全擋不住這些箭的架勢。
本來想黃雀在後的曾若清和北蒼齊兩人見形勢不好,早就不知道什麼時候離開了大殿,消失無蹤。
皇宮的大殿上,只剩下了一地的屍體,還有曾循等人。
“主上,曾若清兩人去了密道,我們的人已經守在密道的出口處。”
“既然要走就讓他們走吧,北蒼現在並不是時候,沒必要給他們一個攻打的理由。”
“是!那裏面的人?”
曾姝遙遙望去。
耳邊是晏陵的聲音,就像是再一次親口在耳邊說著。
——先生今日教你最後一課。
——有句話說得好,反派死於……呸呸呸,應該是如果你真的要殺一個人,就趕緊殺,不要猶豫,不要放狠話,更不要回憶往昔,兵貴神速,早殺早安心!否則局勢瞬息萬變。
“一個都不用放過。全部確認死亡后,再叫我進去。”
“遵命!”
曾姝抬頭看向東方,那邊有着微微的光亮。
太陽很快就要升起來了。
就像十多年前。
但這一次她終於不需要躲起來了,事實上,她也無處可躲。
曾循的屍體被抬過來時,曾姝的臉上沒有半分表情。
“把兄長和他的家人們葬在一起吧。”
“就葬在父皇母后的墓碑旁。”
殺掉至親之人,卻又做出如此偽善的舉動,想必隨便哪個後世之人都會說她一句偽善。
可她又何必在乎。
……
天終於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