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金屋永在
回家去探望過父母后，夢菡回到北京，這次她搬回了心慧的那間單身公寓去住。這天，她正在收拾去非洲的行裝，心慧打來電話，“夢菡，有一個——朋友，想見見你……”
當門打開時，梁青城有一瞬間的恍惚，彷彿又回到兩年前去法國的飛機上，那女子明媚生動的臉龐出現在他面前，那雙略帶疑惑的美麗大眼睛在看清他帥氣的模樣時就開始不停地眨動，然後慢慢綻出一抹微笑，“梁青城，真的是你嗎？”
他久久地凝視着這個曾令他魂牽夢繞的女子，心頭忽然一陣酸澀難當，竟一時無語。
夢菡的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喂，大明星，是不是我沒有像你的粉絲們那樣大聲尖叫着歡迎你，讓你感到特別失落啊？”
梁青城看着她誇張的表情，不禁搖搖頭，笑了起來。
“哇，你還是那麼一笑傾城啊！”
看到梁青城聽了她這句話后又開始發愣的樣子，夢菡哈哈一笑，一把拽了他進門，“你真以為我完全失憶了？其實我已經想起來很多事情了。”
“是嗎？譬如說……？”
“我記得在機場見過你，當時你正被一群不斷尖叫的粉絲們圍着要簽名，場面幾乎失控，難得你還那麼一臉和煦的笑容。嗯，心慧說我們曾是她婚禮上的伴郎和伴娘，是很要好的朋友。我雖然忘記了，但我看過那些婚禮上拍的照片，沒想到我還有幸跟你這位大明星同台過呢。還有我很喜歡你演的戲，你的舞跳得棒極了，歌嘛，嘿嘿，就普通了啦——”看到梁青城慢慢陰沉下來的臉色，夢菡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聲音不由低了下來，吶吶地說：“是我不會欣賞，不會欣賞……”。
梁青城的眼中閃過一絲驚痛，忙溫言安慰她：“你說的沒有錯，我不是個好歌手，你曾說看我的MV只是為了看帥哥跳舞，不是為了聽歌……”。
夢菡眨了眨眼睛，不好意思地笑了，“我真的那麼沒有禮貌地說過你嗎？對不起，可能是因為你太優秀了，所以我就羨慕嫉妒恨地想打擊一下你，你可別當真啊。其實我非常喜歡你的歌聲，給人一種十分溫暖的感覺，尤其是當我感到寂寞的時候。”
她請梁青城在客廳的沙發上坐下，去廚房端了一杯剛煮好的咖啡給他。“聽心慧說你喜歡喝咖啡，不知這種你喝不喝得慣，這是非洲本地產的咖啡豆現磨的。”
梁青城喝了一口香氣濃郁的咖啡，只感到那滋味苦澀異常，正如此刻他那顆空寂失落的心。他想讓自己在夢菡面前顯得自然隨意一些，於是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這咖啡很好，我在非洲曾經喝過，至今還念念不忘呢，沒想到今天有幸在你這裏又喝到了。”
“是嗎？你也去過非洲？對，瞧我這記性，你的新專輯封面背景就是非洲的原始森林，還有那首主打歌的MV應該也是在那邊拍的吧？拍得非常美，我很喜歡，還特意買了一張收藏呢。”
梁青城看着笑意盈盈的夢菡，努力想回她一個微笑，卻無論如何也笑不出來了。夢菡，已將他們過去的種種——徹底遺忘！
他將視線移向一邊，想使自己平靜下來，忽然發現放在客廳角落的電視正開着，裏面正在播的竟是那部《金屋藏嬌》。
夢菡隨着他的視線看過去，笑着說：“這是我從網上下載的，因為看到是你主演，所以就好奇地想看看內容。本來已經看完了，但最後面那段拍得很感人，就忍不住再放一遍來看。”
“這部劇是心慧導演的。”
夢菡驚訝地看了看梁青城，“真的嗎？她怎麼從來沒向我提起過呢？能拍出這麼一部好劇，很了不起的。”
“你喜歡這部劇？喜歡裏面的哪個角色？”
“當然是你演的和坤啊，帥得讓人心動，又痴得讓人心痛。”
“在劇里和坤一直是個心思縝密處事冷靜的人，你不認為乾隆才是痴心不改的那一個？”
夢菡皺眉細思了片刻，搖頭說：“乾隆，也就是劉徹，與其說是痴心，不如說是任性，因為他不知道他將會為自己的所作所為付出多大的代價。而和坤或者說是阿嬌不同，她一直清楚地知道這一切的因果，卻仍不願放下，她才是個真正執迷不悟的痴子！最終她還在說自己輸給了劉徹，其實她哪裏是輸給了劉徹，她是輸給了自己！到最後她還對劉徹念念不忘，希望在來生還會遇到他。”
“你——看懂了和坤留下的那首詩？”
“這有什麼難懂的？前兩句不過是感嘆此生的際遇，后兩句是對來生的希冀。和坤與乾隆都是信佛的，佛教中龍是護法，有天龍八部之說，而龍行水，在水中的威力最大，水泛含龍之日，就是那人如日中天之時。她最後的願望竟然是，當遇到站在萬眾矚目的巔峰之上的那個人時，自己還會將他認出來。”
“那你認為他們來生還會再遇到彼此嗎？”
夢菡愣了愣，“這只是個故事而已，他們的故事不是都已經結束了嗎？若有來生，就要請那位寫故事的人繼續寫下去了。”
“可是和坤的那首詩不是虛構的故事，也許那一切都不是故事而是真實存在的呢？”梁青城固執地追問。
夢菡不解地看了他一眼，猶豫着說：“我——我也不知道，反正在我想來，若是和坤不能徹底放下，應該就會有他們來生的再遇。就像當年楚服已將阿嬌的記憶封印，若不是她在最後一刻又想起了她的徹兒，又怎會有以後生生世世的諸般牽纏？”
“如果她真的徹底遺忘，也就是徹底放下了，那他們的來生——”
“那就根本不會再有他們的來生，而只會有他們各自不同的來生。”
梁青城怔怔地看了夢菡半晌，只覺得心中空蕩蕩的，再也沒有了任何祈盼與希望，過了很久，他似難過，又似釋然地一笑，“是啊，既然輕易辜負了今生，又如何奢談把握住來生？”
不知不覺中，一滴淚從他的眼中滑落。
夢菡的指尖輕輕劃過他的臉頰，將那顆淚水抹去，柔聲問：“你怎麼哭了？是不是我又說錯了什麼？還是發生了什麼事？”
梁青城牢牢握住那隻剛擦去他淚水的手，“沒有，我只是忽然有些感慨，差點兒永遠失去了你——這個朋友。”
夢菡燦然一笑，“是啊，差點兒永遠留在那片原始森林中了。如今不幸又回到這紅塵俗世間，看來是無望成仙了。”
梁青城終於展顏一笑，揉揉她零亂的長發，“沒聽說過伶牙俐齒的毒舌婦能修成正果的。”
“哈，你這腹黑男還敢說我毒舌！聽心慧說，她婚禮上我摔倒的那張照片，就是你讓人登出來故意讓我出糗的。你的那些粉絲真是色令智昏，竟然還當你這壞心眼兒的男人是什麼男神，簡直是荼毒社會——”，夢菡忽然頓住了話頭兒，仔細看着面前這個溫潤如玉的男人，“聽心慧說，你有兒子了，他多大了？叫什麼名字？”
梁青城沒有說話，從口袋裏掏出自己的手機遞給她，讓她看手機屏保上的那張嬰兒照片。
“這小寶貝長得真可愛！”夢菡目不轉睛地盯着照片看。
梁青城深情地看着她，唇邊漾起一抹微笑，輕聲說：“他的小名叫徹兒。”
夢菡笑看他一眼，輕撫屏幕上的小嬰兒，“徹兒，徹兒……，將來你的金屋裏會藏着誰家的阿嬌？”
梁青城清亮的眸光一黯，“這世上從未有過什麼金屋，有的只是一句空許的承諾。”
夢菡聞言抬起頭來，美麗的雙眸中波光流轉，她伸出纖長的手指輕點梁青城的心口，笑道：“傻瓜，金屋就在這裏，一直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