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真假楊崇貴
野利榮恩聽下人這麼一說，本來朝着後面走的步子硬生生地頓住了，他轉向下人，沉思了一瞬，而後轉向了其他下人吩咐道：“先帶楊兄弟去上座，我看看就來！”
“野利將軍先忙！”折賽花作揖道，轉身跟隨下人下了去。
野利榮恩款待“楊崇貴”的宴席設在了後院中，下人將她帶到了頭裏的那張桌子后就下去了，只餘下了幾個正在摔跤的党項人表演，這就算作飯前的節目了。折賽花環顧四周，與婉兒交換了一個神色，婉兒趕緊借口如廁，將野利榮恩的院子溜達了一圈。
而另一邊，折賽花這個假“楊崇貴”剛剛離開野利府的大堂，下人就帶着真楊崇貴與李驤從一旁走了進來，二人齊齊向野利榮恩作揖，“拜見野利將軍！”
“你們二人……”野利榮恩上下打量了一番面前的人，“瞧着眼生啊！”
楊崇貴趕緊接上話茬，報上了自己姓名：“在下李貝，長安人士，初到此地，聽聞易馬一事要同將軍您談，”說著他指向自己身邊的李驤，“這位是我哥哥，李驤，我們兄弟二人原本在長安賣馬，小本生意，就圖個養家餬口，可如今天下動蕩在即，這馬價飛漲、千金難求，逼得我們兄弟二人只得親自來這求馬了！”
“你們一向管遼人買馬，怎的打聽到我這窮鄉僻壤來了？”野利榮恩冷哼一聲，看着眼前油頭粉面的倆小生，倒是像極了馬販，可直接登門同他談交易的馬販子，倒是不多見。
“瞧將軍說的，世人只道是遼國產馬，卻不知道馬中良駒其實產自定難五州，這其中尤以夏州的草原矮馬為最優，夏州草沃水肥，所產的馬，體格雖然不大，但四肢堅實有力，耐勞耐寒，生命力極強。更何況將軍您擅馴，鼎鼎大名，將軍的戰馬可以說是勇猛無比，遼人的破馬哪裏可以和將軍的馬相提並論！”
“說的好！”野利榮恩大笑，“有見識！”
“還望將軍賜予良駒，讓我兄弟二人享譽中原！”李驤與楊崇貴齊聲說道。
“今日也不知吹得什麼風兒，好事情一波挨着一波啊！”野利榮恩站起身，“你倆個來的正好，今日我宴請你們中原的一位貴客，你們不妨一同赴宴！”他說罷就請下人帶着李驤與楊崇貴去後院中赴宴了。
折賽花見沒過多久，又來了兩名中原人，看打扮與穿着應該是中原的商人，再回想剛才自己進來之前，下人來報，說是有中原馬販求見。折賽花當下斷定二人必是那下人口中的中原馬販，心中不由地冷哼了一聲，目光中滿是鄙夷之色。
而剛剛入座的楊崇貴與李驤也打量了一下對面的白衣公子，長得風度翩翩，還有些秀氣，五官精緻至極。楊崇貴覺得這公子生的當真好看，像出自書香門第；而一旁的李驤，這些年走南闖北的，一眼就看出了對面那人是個女的！
李驤的眼神掃過折賽花的面，而後專心的看起了院子中的陳設。
楊崇貴的目光還鎖在折賽花的身上，大概是沒看過這等好看的人，不知不覺的多瞧了兩眼。折賽花被楊崇貴看的很不自在，原本是想裝作沒察覺他的眼神，可是這人也忒的不自覺了，折賽花一個凌厲的目光投給了楊崇貴，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楊崇貴這才發覺自己失禮了，微微低了低頭，向折賽花表示歉意。
折賽花冷哼了一聲，轉過頭去佯作看着那兩個摔跤的男人角力。
楊崇貴本想做個自我介紹，順便探聽對方是什麼人，為何也會來到這野利榮恩的府上，又為何成為了野利榮恩的貴客，卻被折賽花一個凌厲的眼神瞧的不好意思了，他只得轉過眼神，也佯作看那兩名狀如牛的男子摔跤。
等了又等，野利榮恩才緩緩回到了宴席上，來的路上還“哈哈”大笑道：“你們中原有句古話怎麼說的來着，有朋自遠方來，不亦……”
“不亦樂乎？”楊崇貴接上話茬。
“對對，樂乎、樂乎！”野利榮恩說道，他的聲音很大，饒是在院子裏坐着，還是覺得他的聲音大的有些刺耳朵，“你們幾位都已經認識了吧？”
“還沒來得及請教……”楊崇貴起身對着對面的折賽花作揖道。
“在下麟州楊崇貴！”折賽花氣定神閑地同楊崇貴說道，話音落地，楊崇貴與李驤卻沒法像折賽花那般氣定神閑了，二人交換了一番眼色，心中都在打着鼓。而面對這二人奇怪的反應，折賽花卻一副並不關心的樣子。
“怎麼？二位認識楊公子？”野利榮恩看出了楊崇貴的異樣。
“不不，”楊崇貴慌忙說道，“只是麟州楊家的名號響亮，今日得見真人，還有些難以置信。”
“哼……”折賽花冷哼一聲，小聲地嘟噥了一聲，“少見多怪。”
自打楊崇貴與李驤從門外進來，折賽花就對這二人充滿了意見。党項人在官道上打劫，搶來的東西都是無本的買賣，他們劫過的商隊，可說是片甲不留，什麼馬匹、什麼金銀、什麼絹布，統統都要收下。這其中一部分，党項人自己消化了，還有一部分實在是用不着的，就再低價賣給中原商人。
這些商人見有便宜可賺，大量的收集這類贓物，轉手正價賣出去就能賺個差價。誰都知道這些便宜的東西怎麼來的，可是大家都當做不知道。
久而久之，党項人知道打劫就打通了銷贓的路子，在官道上越來越猖狂。這些商人雖然沒有直接去搶，可卻助紂為虐……而眼前這兩位，在折賽花的心中，就是這種助紂為虐之徒。
所以面對楊崇貴熱情的示好，折賽花反倒是更加不待見這兩人，只當他們都是些溜須拍馬之輩。
“這李驤、李貝兩位兄弟，是從長安遠道而來的。”
“李兄！”折賽花敷衍地同二位打着招呼。
“今天咱們能坐到這裏，就是有緣！”野利榮恩大喝道，端起一碗酒，看着面前的二人，一口將這碗酒喝了下去，李驤與楊崇貴自然也不落於野利榮恩之後，一口也將這酒水喝完了，惟獨折賽花則有些猶豫，苦澀地瞧着這碗酒，硬喝了下去。
楊崇貴放下碗，就再次將注意力放在了對面那白衣男子身上，“不知道楊兄來到此地所為何事？”
“和你們一樣。”折賽花冷笑了一聲說道。
“楊兄弟是來和我談一些榷場的買賣，談攏了，往後你們想要馬，要多少我野利榮恩都有啊！”
“哦？”楊崇貴面兒上應了一聲，心中卻是覺得好笑，對面的人竟然是代表自己來和野利榮恩談判的，說是談榷場的買賣，內里到底是什麼勾當，楊崇貴再清楚不過了，可他是什麼目的，純粹的騙錢還是要挑起兩州的戰事？楊崇貴一時之間還沒個準頭。楊崇貴端起桌上的酒，看向對面那人，“楊兄弟，這碗酒我敬你的！”
“也不是什麼人敬酒，我都得喝！”折賽花看着楊崇貴一字一頓地說道，她的話語中帶着莫大的敵意。這叫楊崇貴覺得莫名其妙，怎麼想現在應該當場發難的人都是自己，也搞不清楚對面這人在生自己什麼氣？
“誒，楊兄弟，你這就沒意思了！往後咱們的生意，還得靠這兩位李兄弟啊！”
“有勞了！”折賽花端起酒水一飲而盡。
楊崇貴笑了笑，將酒水一飲而盡。
野利榮恩和幾位客套寒暄了一陣，又想出了新的么蛾子，“聽聞楊家善槍，楊家槍素來是天下無敵，不知和我党項的武士一比，又當如何？”
“不如現場比劃比劃？”楊崇貴趕緊幫腔道，“也讓我們見見楊家槍的厲害！”
“野利府上，在下不敢獻醜，”折賽花婉拒道。
“你瞧那武士，等着同您一較高下呢！楊兄弟也別妄自菲薄，這楊家槍名滿西北，定是有些本事的！”楊崇貴繼續激將道。
“本事說不上，不過也能要了某些多嘴之人的命！”折賽花瞪着楊崇貴，雖然滿眼的傻氣，可楊崇貴看着卻覺得越來越有意思了。
折賽花這頓飯吃的並不怎麼高興，越吃火氣越大，最後乾脆起身臨時辭行了。
折賽花走後，李驤則借口要如廁，順帶着就將整個院子又看了一圈，昨兒他們仨就已經將野利府的外景畫了下來，現在只等着補個內部的構造了，可李驤佯作迷路想要繞道後院去，後院的衛兵就立刻攔住了他。
好在野利府的後院並不算太大，李驤又跟隨劉崇走南闖北，對各地的房屋佈局都很了解，這麼一瞥就已經知道了具體的佈局。
李驤再回到位置上，對楊崇貴點了點頭，楊崇貴立刻轉向野利榮恩道：“不知將軍何日有時間，帶我兄弟二人去看看您的馬？”
“這要看李兄弟的時間了。”
“我看改日不如撞日，就明天吧？此事儘快定下，我兄弟二人也好趕緊回去復命，免得夜長夢多……”楊崇貴回答道。
“明日不行，”野利榮恩眉頭微皺，搖了搖頭。
楊崇貴聽罷這話，立刻和李驤交換了一番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