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南下之旅

第四十六章 南下之旅

上了火車,張鳳武才見了張秀玲,經二後生介紹,才知道她就是做預算的工程師。事實上,張鳳武早聽說二後生這裏,有個很厲害的預算員,對預算時常常把甲方都對得手足無措,甘拜下風,今日一見,果然氣度不凡,不由得感慨二後生有眼光,能引入這麼有才華的知識分子,為工程量的核算以及工程預算結算把關。而且,從他們兩人你儂我儂的表現來看,也可以得知兩人的關係不一般。好在二後生也沒藏沒掖,告訴張鳳武,他和張秀玲現在是情侶,這次出去考察,也權當是二人的一次情感之旅。

列車在飛馳,沿途的風景,讓張秀玲都覺得特別新奇,看得出,她的心情很好。不時地,她指着窗外經過的草地、高山、河谷、村莊等,不停地和二後生討論着什麼。到達北京換乘列車之前,沿途也停了幾個站,不時有背着大包小包的農民工,衣衫不是很整齊,擠上了火車,擠進了車廂,沒有座位,他們就席地而坐,或靠在走廊的靠背處歇歇腳。挨着二後生身邊坐的,是一位十八九多歲的小夥子,因為沒有多餘的錢,他就吃着路邊攤烙的大餅,噎得慌,也捨不得買口水喝,二後生便將自己買的沒開封的水瓶給了他。路上,看他實在太困,便讓他坐在了自己的座位上迷糊一會兒,而他自己,扶着靠背站上一會兒。攀談中得知,這個小夥子叫趙志剛,老家是遼寧的,今年高考落榜了,家裏也實在是供不起他了,便隻身出來找地方打工了。起先,對外面也不了解,被騙入了一家黑磚窯,沒明沒夜地幹了那麼多天,老闆卻連一分錢工資都不給,飯都不讓吃飽,理由是怕他們吃得太飽了,容易跑掉。眼見沒有前途,小夥子只好在半夜裏趁工頭熟睡之時,偷跑出來了。但這次要去哪裏,他也說不好,只能是誤打誤撞了。

言談中,二後生發現趙志剛對複習參加來年的高考,還是心有不舍,便鼓勵他繼續復讀一年。但趙志剛嘆了口氣,“大哥,家裏實在是沒有啥能力了。父親靠種幾畝薄田,母親身體也不好,家裏也沒啥副業,之前上學也都是父親從東家借、西家湊來的,到現在還沒有完全還上,再借也借不出來了。我也這麼大了,不能再讓父母為難了,該自食其力了。”說完了,趙志剛羞澀地苦笑了一下,使勁地搖了搖頭。

見趙志剛決心已定,二後生也不再使勁勸他,從自己的包里抽出一張紙來,在上邊寫下了自己的名字、地址、單位以及電話,並在裏邊夾了50元錢,對他說,“老弟,如果不嫌棄,就收下吧!裏邊有我的信息,往後在外面碰壁了,可以隨時來找我!但是,無論如何要記住一條,天無絕人之路,要對自己有信心!”

“嗯,郭大哥,我記住了。”趙志剛重重地點了點頭,把這份素味平生的情義收下了。說實在的,此時,他儘管有很強的自尊心,有書里學來的廉者不受嗟來之食的清高,但迫於眼下的困難,也顧不了那麼多的面子了。

張秀玲對二後生這樣的做法,沒有任何的異議,相反,她特別了解他的為人,也很支持他這麼做。想當年,自己不也是在落了難后,遇到的他嘛。無形中,她對二後生,又多了份敬意。而張鳳武見二後生這麼做,也從自己的兜里掏了50塊錢給了趙志剛,幫他度過眼前的難關。

從北京換了火車,一路向南,幾個人才發現,這裏一改塞外的地廣人稀,村莊、城市、人口一下子多了不少,而且沿途的飯店、工廠也多了好多,看着遠處很小的人們,都在以各種方式忙碌着,有騎車的、開拖拉機的、開貨車的、也有步行的,熙熙攘攘,不亦樂乎。而田野里,已經長成的玉米和各式農作物,都咧着嘴,很是茁壯,快該要收了。

二後生一行四人,不由得感慨,這裏比忽林河市發展得還是要快多了,這從人們忙碌的身影里就可以看出來,大街上幾乎看不到幾個閑人。同時,他們也感慨,幸虧走出來了,否則,長期圈在一個巴掌大的地方,就像井底之蛙一樣,還不知道外面是啥樣的呢。

經過四天三夜的火車,四個人還是終於到了廣州,一個盛產“廣貨”的大城市。通過打聽得知,要到深圳,還需要辦理特區證,否則,只能偷着從鐵網裏往進鑽。儘管是這樣,二後生他們還是特別興奮,看着車站烏央烏央的人流,以及他們說的來自四面八方的方言,還有遠眺到的摩天大樓,幾乎高聳入雲,而自己跟在這一輪接着一輪洶湧的人流中,也像迷失了方向的鄉下農民一樣,心裏一點兒底兒也沒有,不知怎麼向前走了。

操着蹩腳的普通話,向當地人問路,也不知是人家沒聽懂,還是人家好多都忙着搞錢呢,反正都是擺擺手,顧不上回應。沒辦法,只好求助車站外的戴袖章的工作人員,他們的問話對方似乎聽懂了,但回答他們的卻是用當地嘰哩哇啦的粵語,用手指着的方向,對於他們這幾個外地人,也分不清東南西北,這又把他們搞蒙了。

最後,實在沒法,張鳳武只好找了個公用電話,打電話給自己的初中同學,讓他來接了。等着的空檔,四個人站在馬路邊,看着那本來挺寬闊、卻被飛馳而過、川流不息並夾雜着刺耳的喇叭聲的車流擠占的有些擁擠的柏油道路,發獃感嘆。

張鳳武的這位同學姓靳,大學畢業后,放棄了老家安排的正式工作,隻身南下闖深圳了。要說,藝高人膽大,老靳在這裏也沒有任何背景,甚至連個熟人都沒有,但他有學歷,有知識,不怕在這裏吃不到一碗飽飯,也不怕闖不出一片天地。經過幾年的打拚,老靳在這裏也漸漸地站穩了腳跟,在一個大企業里擔任了主管,工資收入比忽林河市裡高多了,相當於那裏的十幾倍。特別是他也習慣了當地人講粵語,在交流上沒有絲毫的問題,也可以和他們丁是丁、卯是卯地談生意,砍價錢了。

老靳是開着自己的小車來的,手裏還拿着一個黑色的、膠皮狀、帶着長長的天線,像半塊磚頭的玩意兒,他不停地對着它嘰哩哇啦的,四個人也不知這是什麼東西,都覺得很好奇。多年沒見,老靳沒有在第一時間和張鳳武握手,而是上來就擁抱他,這和北方見面的禮節也有些不一樣了。寒暄客套了一番,把他們接上車,老靳開着車,向他們介紹着沿途的建築物,而他們幾個人,只能側着頭,使勁地向上仰着,看那從車裏根本看不到樓頂的摩天大樓。最後,坐在副駕駛的張鳳武實在好奇,側臉問老靳,“哎,老同學,你這手裏拿的是啥呀?怎麼聽你還對着它說話呢?”

“哦,這是大哥大,打電話用的!現在香港、廣州、深圳好多人都用它了,方便!”老靳不以為然地回答道。

“哦?這就是傳說中的大哥大?讓我看看啊!這多少錢一個?”張鳳武覺得有些稀罕,抓在手裏不停地撥弄着,試着撥通自己家裏的電話號碼。撥了區號,又撥了電話號,略等待了幾秒,還真是撥通了,附在耳朵邊,只聽得“嘟”地一聲,通了。

“我買時兩萬多吧!現在好像也開始降價了,一萬五六吧!”老靳專心地開着車,“鳳武,你要喜歡,等你們走時,送給你!”

“哈哈,那可使不得,使不得!”張鳳武意猶未盡地把大哥大放下了,聽老靳繼續講着。這裏的天氣還是太熱了,車裏吹着冷氣,也還是有些熱,張鳳武把身上的西服外套脫了,拿在了手裏。

老靳熟悉辦理特區證這一套手續,在通過深圳海關卡時,三下五除二就辦完了。到了深圳,他安排他們四個先住下,然後訂飯店吃飯。這中間,還發生了一個小插曲,二後生和張秀玲因為只是戀人,沒有正式結婚,原本打算各登記一個房間,但一看那賓館的住宿費,單人480元一間,都有些咋舌了,有些遲疑。最後,還是老靳開玩笑地說,“都什麼年代了,結婚證那一張紙哪有那麼重要啊?你們兩人,就住一個標間吧!”

這下,把二後生和張秀玲兩人都弄了個大紅臉,有些不好意思,還是張鳳武是過來人,趕緊過來打哈哈,“郭凱,小張,就聽老靳的吧!也體驗一下二人世界的美妙!”沒辦法,張秀玲也就半推半就地點頭了,但她心裏還是不停地有個疑問,“廣東這裏,還真是開放啊!”不過,她心裏也是蠻高興的,“終於可以和自己相愛的人,住到一起了。”

老靳為了盡地主之誼,選了個比較高檔的海鮮飯店,看着旋轉的餐桌面,還有那一盤盤奇形怪狀、叫不上名的海鮮菜,四個人都不知道怎麼下手,手裏捏着的筷子,也總是猶豫着,只揀有綠菜葉的盤子挑,沒幾下,就把上來的一盤綠菜葉吃完了,而其他那些盤子,卻動也沒動。用二後生老家人的俗話說,狗咬刺蝟,無從下口。

見此情景,老靳“哈哈哈”地大笑起來,“都別拘束!我剛來這裏時,也和你們一樣,跟同事們一起出去吃飯,看着人家吸溜哈啦地搶吃這些東西,我也特別懵,感覺特別不好意思。時間長了,慢慢地也就習慣了!哈哈哈!”說著話,老靳用筷子夾起一個螃蟹,手把手地示範起來,揪腿兒、揭蓋兒、找蟹黃兒,一氣呵成,看着特別熟練。但儘管是這樣,還是把張秀玲看得一愣一愣的,鼻子不停地抽搐着,有些不敢直接接觸。而心領神會的二後生,學着把剝好了的蟹肉夾到她的盤子裏,只差喂她到嘴裏了。

“哈哈,吃吧!有營養着呢,比咱那裏的麵食有營養着咧!而且,就這一隻螃蟹,好幾十塊呢!”邊教大伙兒,老靳邊介紹着,他也特別提到他們吃飯的地方,是為數不多的幾家正宗粵菜飯店之一。大家也不好意思再浪費了老靳的一番心意,便趕鴨子上架,硬着頭皮學着嘗試體驗這些海鮮味道了。只是,整個吃飯的過程,四人都覺得這裏的飯菜有些甜,比起北方來,味道也有些淡。但要論樣式和做法,還是比北方那量大實惠要精緻多了,也講究多了。

幾個老爺們兒,還有老靳的同事,挨着坐着。特別是張鳳武與老靳也是多年不見了,這次見了,可敘的話題太多了,不免要喝些酒,二後生也端起了酒杯,喝起了他在南國邊陲的經濟特區的第一頓酒。

飯畢,男的都喝了不少,飯桌上的海鮮,也啃掉了不少,只是張秀玲還餓着肚子,沒有吃飽。於是,只好到房間裏,想法買方便麵充饑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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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花又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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