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子丹
周六過的安靜平和,諸呂再無動靜,意外也不再發生,雲傾除了接了幾通公務電話,推了幾個應酬之外,一天就是飼弄得凌海玄死去活來,不亦樂乎。
午後,凌海玄被灌了一肚子羊奶,正躁鬱的蹲坐在雲傾手機屏幕前,費力的伸着貓爪,認真檢查雲傾的微信聯繫人清單和聊天記錄,手機鈴聲又響了起來,是雲傾小姨的。
凌海玄警覺的抬起了爪子,剛要按掉,雲傾已經將他推到一邊,接了起來。
果然雲傾小姨質問他昨晚為什麼不去赴約,姑娘打電話過來還沒有禮貌的掛斷了。
雲傾正在措辭找借口,凌海玄已經一道閃電般躍上了雲傾肩頭,低聲說,“你是本座的人,竟敢出去相親?快拒絕她!”
雲傾本來也有心拒絕,然而熱烘烘的黑貓貼在脖子上,貓爪爬爬搔搔,偏偏說的還是一通混賬話,雲傾瞪了一眼凌海玄,乾脆說,“好,小姨,我這兩天有點兒事出不去,那就周日傍晚約吳琳到我家吃個飯吧。”
凌海玄怒不可遏,喵喵大叫,雲傾的小姨從電話里聽見了,奇怪的問,“雲傾,你養貓了?”
“嗯嗯。”雲傾一手捉着電話,一手抓凌海玄,手忙腳亂的回答。
“養貓好,小姨本來有隻黑貓,黃眼睛,結果他跑丟了…”
凌海玄已經爬到了雲傾後頸上,在舔雲傾的脖子,雲傾壓根沒聽清電話那邊說了什麼,“哦”了兩聲,就趕忙掛了電話。
雲傾扔下手機,一把抓住了凌海玄,把他從肩上拽了下來,拎在手裏,提到自己正前方,正色道,“陛下,我有幾句話要跟你說。”
“喵?”
以前雲傾低頭喚凌海玄陛下,向凌海玄稱臣的時候,總讓凌海玄有一股酥酥麻麻的滿足感,如今雲傾終於稱他陛下了,凌海玄雀躍,看來雲傾已經認命,自己可以順理成章的帶雲傾去冥界了。
然而沒想到雲傾接著說,“我這幾天照顧你,是因為你是為了救我才受的傷,等你恢復了人形,就立刻離開我家,從此咱們橋歸橋路歸路,你從我眼前消失,不要再騷擾我的生活。”
“雲妃,你大膽!”凌海玄大怒。
雲傾冷笑了一聲,乾脆將他丟在地上,再也不理他,自顧自在陽台上的躺椅上坐下來,翻開一本行業雜誌,細心看了起來。
凌海玄整隻貓都不好了,他在屋子裏團團轉了一圈,耳邊更隱隱傳來了桃子姐姐的嘲笑聲。
黑貓穿着腳套,打着滑,艱難的下了樓梯到了一層,低聲道,“米錚。”
“陛下有何吩咐?”
米錚現出身形,強忍着黑貓身上辣眼睛的圈圈和腳套,艱難的保持一本正經。
“去冥界將本座的軀體帶來。”
“可是陛下,您的軀體還須一天才可復原。”
“無妨,你先帶來就是。”
“是。”
米錚領命而去,黑貓又掙扎着上了二樓,蹲坐在了雲傾身旁。
雲傾還在看雜誌,象牙白的襯衫微敞,手指掀動書頁,金絲眼鏡下的黑眸充滿專註,在午後陽光的照射下,瞳孔隱隱透出一線海藍。
這樣的陽光而乾淨,讓凌海玄不由得想起自己還在九重天上做一個庶出的帝子時,從遠方遊歷歸來,在向三十三重天祈聖的儀式上,第一次見到雲傾時的情景。
那時他一身白衣,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尊貴的立在人群中心,手撫聖卷,接着就在翻滾的雲雷中飛天起舞。
那一次,雲傾湛藍的眼只是在凌海玄身上輕輕掃過,就讓他心醉神迷。
然後他就被凌海一流放幽冥,他知道,那是因為他看着雲傾的眼神實在過於露骨,引得凌海一不悅。
他在幽冥掙扎求存,終成冥帝,再見雲傾時,就是九重天上兩界對峙了。
從此九重天以雲傾為貢,換兩界和平,雲傾一朝跌落神壇,再也不是雲相,再也不能通天祈聖,只是冥界後宮芸芸眾生中的一名普通男妃。
黑貓莫名有些愧疚,一躍躍上了雲傾的膝頭,乖巧的翻了個身,溫柔的叫了一聲。
雲傾有些驚訝,順手解開了黑貓頸上的伊麗莎白圈,將他抱在懷裏,一邊撫摸他柔滑的背毛,撓着他的下頜,一邊繼續看書。
一人一貓難得相處融洽,午後的陽光溫暖,淡淡的耀在他們身上,到了下午三點,雲傾手一松,雜誌“啪嗒”一聲落在了地上,眼鏡滑落到鼻樑上,睡著了。
黑貓眯着眼睛,往雲傾懷裏縮了一縮,也睡了過去。
幽暗的宮殿現在眼前,身子酥軟的像一團棉花,雲傾從一副強健的手臂中勉強支撐着坐起來,看見身邊的凌海玄睡的正熟。
雲傾嘆息,自己又開始做夢了。
身體並不由自己支配,雲傾下床為凌海玄收拾好了朝服帝冠,挨個摸了摸卧在床腳的青川的三個腦袋,接着低聲喚道,“陛下,到了朝時了。”
凌海玄起身下床,伸開了雙臂,雲傾乖覺的將朝服披在他身上,又轉過身來,彎腰為凌海玄系腰帶。
接着凌海玄在桌前坐下,雲傾梳順了他長發,為他戴上了金冠。
早膳傳上來,雲傾侍立在凌海玄身後,只盼着凌海玄趕緊吃完滾蛋,凌海玄卻將他撈過來,坐在了腿上,箍着他腰,“雲兒,你喂我。”
雲傾只好夾起了一個春卷,送到了凌海玄唇邊。
凌海玄含了,突然扣住了雲傾後腦,將另一半春卷頂在了雲傾唇上。
雲傾下意識的掙扎躲避,凌海玄鐵臂圈緊了他身子,慢慢將春卷頂入了他口中,一旁的青川沒眼看,三個頭一起低低叫了一聲,跑出了殿外。
雲傾憋的面色通紅,卻只能咽了進去,連連嗆咳,暴君難得溫柔,輕輕拍了拍他背幫他順氣,甚至遞了一杯水給他。
待雲傾氣息順了,凌海玄粗糲的手指挑起了他下頜,“雲妃怎麼不謝本座恩賜?”
雲傾垂着眸子,並不言語。
“罷了,雲妃在落塵殿侍候本座多久了?”
“陛下,月余。”雲傾終於開口。
“可有什麼想跟本座說的?“
“沒有。”
凌海玄輕輕嘆了一聲,“你果然寡淡,怎麼不求本座賞賜?”
“那,可否請陛下允臣一窺星河?”
吸取了上次的教訓,雲傾並未要求回去,而是提了一個退而求其次的要求。
沒想到凌海玄手指加力,捏住了他下頜,“星河是九重天與冥界的界河,看來雲妃還是思戀故土啊。”
雲傾艱難的扭過了臉去,眼神飄遠,望向隱在天邊那一片燦爛銀輝之後的飄飄渺渺的九重天界,臉色黯淡下來“不,雲傾已無故土。“
“好,雲兒,冥界才是你的家。”
雲傾默然,目光依舊停留在空中。
“看來雲妃嫌棄冥界?”凌海玄掰過了他的臉,讓他看着自己,語氣已帶了些許冷意。
“臣不敢,故土和家國於我,已無意義。臣只是,思戀那片光明罷了。”
凌海玄猛然將雲傾從自己身上拽下來,按跪在地,高聲道,“緋雪,公子忤逆本座,令其跪在此處兩個時辰,待本座回來處置。”
“雲傾,你可以不認冥界為家,但你最好明白,本座就是你的光明。”
凌海玄拂袖而去。
腳步聲遠去,雲傾默默跪在寢殿中央冰冷的地面上,身後依舊是緋雪,手持戒尺,冷冷的監視着他。
兩個時辰很長,自己午睡而已,估計很快就會醒來,不會再看見凌海玄的蠢臉,雲傾暗自慶幸。
然而事與願違,夢魘並不肯放過他,宮門處一陣香風襲來,環佩叮噹,容貴妃的聲音道,“緋雪,本宮為陛下燉了燕窩,專門送過來,待他散了朝回來,記得提醒他喝。”
這個容貴妃簡直是揭示着自己恥辱的標杆,為何她又來了,今天這個夢還有完沒完了。
容貴妃走進來,彷彿才看見雲傾跪在這裏,“哎呦”驚叫一聲,才懶洋洋的問,“雲傾,你怎麼在這?”
“與貴妃娘娘無關。”雲傾吝嗇的不肯給容貴妃一個眼神。
容貴妃微微一笑,繞過雲傾身邊,向桌案走去,一不小心絆了一下,手中托盤傾翻,燕窩連着燉盅,一起“稀里嘩啦”的砸在了雲傾身上。
湯汁淋淋漓漓,灑了雲傾一身,燉盅落地砸碎,一片碎瓷飛濺起來,迸進了雲傾脖頸之中,鮮血滲出來,浸染了他的衣領。
雲傾下意識就要起身,然而緋雪手中戒尺已按在雲傾肩上,“公子,陛下有令,您需跪滿兩個時辰方可起身。”
雲傾只得垂下了眸子,不言亦不動。
“哎呀,雲傾,本宮要送給陛下的燕窩被你絆碎了,你可知罪?”容貴妃站得離雲傾遠遠的,掩口輕笑。
“貴妃娘娘,燕窩已經送完了,既然公子在此受罰,還請您迴避。”緋雪冷言道。
容貴妃並不與緋雪計較,轉身去了,銀鈴般的笑聲散了一路。
時間忽然變得漫長起來。
雲傾能感覺到外袍上的濕氣慢慢透進了內衫,內衫涼涼的粘在了身上,頸上傷口被燕窩的汁水浸染,又被貞順環壓着,越發的疼痛了起來。
緋雪焦躁的踱來踱去,青川從外面跑回來,三個頭齊齊大叫了一聲,接着舔了舔雲傾的臉,振翅飛了出去。
過了一會兒,凌海玄急驟的腳步聲響起,雲傾身子一輕,再次落在了凌海玄的懷抱中。
“緋雪,你腦子難道是被青川吃了不成!”凌海玄破口大罵。
青川三個頭一起搖動,表示他不吃腦子。
“陛下,您說罰公子跪滿兩個時辰…”
“本座也說過,一切以公子安全為先!如若公子身子有恙,本座拿你是問。”凌海玄厲聲道。
“罷了,不怪緋雪。”雲傾低聲道。
“那怪本座?”
“不是,怪臣自己。”
凌海玄怔怔的目光中,雲傾從凌海玄懷中掙紮下地,脫了淋濕的外袍拋在一邊,接着走到鏡子旁邊,打算直接取出頸上的碎瓷。
凌海玄將他撈回來,按在床上,“緋雪,去傳魏先生。”
“不必,小傷而已,不須勞煩魏先生。”
雲傾掙扎着站了起來,轉換話題道,“陛下怎麼這麼快就散了朝?”
青川扇着短翅撲上來,在雲傾腿上蹭了蹭,表示邀功,雲傾拍了拍它中間一個頭,另兩個頭立刻不滿的哀叫起來。
雲傾對他們微微一笑,青川方滿意的走了。
凌海玄大手按住雲傾的脖頸,將他按回到了床上。
“雲妃,本座好像都沒見你對本座笑過。”凌海玄淡淡的說。
雲傾抿緊了唇,“陛下寶相莊嚴。”
凌海玄冷哼一聲,高聲道,“魏先生來了沒有。”
急驟的腳步聲傳來,白須老人入了寢殿,見了床上的人,微微嘆了一聲,才躬身道,“陛下。”
“去為雲妃看看,不可留了疤痕。”
魏先生上前看了看,無奈道,“陛下,公子這傷傷在貞順環附近,還得請陛下暫時鬆開這環,以便微臣包紮。”
“這貞順環,可保雲妃無法離開本座身側百丈之地,脫了這環,他這貢妃如要脫逃,你還給本座?”凌海玄懶洋洋的說。
“哦,這…”
“陛下,臣不會…”
“閉嘴,這裏沒有你這貢品說話的餘地。”
“罷了。”凌海玄施法取下貞順環,用白綾將雲傾雙手捆在床邊,“魏先生醫治吧。”
瓷片陷的深了,魏先生取了鑷子,一點點拔了出來,雲傾將頭扭向一旁,微微閉着雙目忍着痛,就像多少次,他在凌海玄身下一樣。
包紮了紗布,魏先生剛要離去,凌海玄又問,“本座上次讓你研製的丸藥可有成?”
“陛下,這丹藥是有成,可是您不記得了,您當年曾說,只會和王後生下子嗣,不願再有庶子…”
“魏先生,按您當年的預言,本座王后乃星遺人間,結珠而歸之人,可是幾百年過去了,王后一絲線索都無,本座卻後繼無人。”
冷冷的威壓襲來,魏先生退了幾步,只得拿出一個錦盒,裏面是燦金色的數顆丹藥,“每次事前餵給公子,公子即可孕子。”
什麼?不僅做了男妃,還要生子?雲傾簡直難以置信自己可悲的前世。
果然,床上被縛着雙手的雲傾猛的掙紮起來。
凌海玄捏住了雲傾脖頸,微微收緊,令他動不得,低頭對上了他的藍瞳,“怎麼,雲妃不願為本座誕下孩兒?”
雲傾艱難的呼吸着,“陛下嬪妃眾多,為何費這麼大力氣,讓臣一男妃…”
“不,你我之子,才是這帝位最合適的繼承人。”凌海玄一錘定音。
魏先生一愣,震驚的看向凌海玄。
“不,我絕不會給你生下孩兒!”雲傾大喊。
※※※※※※※※※※※※※※※※※※※※
打滾求個收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