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用的掙扎
夜色濃重,液體一滴滴入了雲傾的血脈,已經過去10個小時了。
凌海一不在,房間裏也沒開燈,窗帘遮的嚴,室內沒有光,雲傾有些幽閉恐懼症,而且身上的帶子把他綁得結結實實,他正在煩躁,卻聽見角落裏有哀哀的哭聲。
一個小小的嬰鬼縮在牆角,正瞪着大大的眼睛,可憐兮兮的哭着。
“你是誰?”雲傾輕輕問。
嬰鬼縮了縮,恨不得把自己擠進牆角,不出聲了。
“不用怕。過來。”
雲傾動了動僅僅能動的手指,指尖泛起了一蓬暖暖的藍光。
過了一會兒,嬰鬼才抬起頭,抽噎了一會兒,慢慢的爬了過來,貼在了他的手背上,乖巧的喚,“大哥哥。”
“大哥哥送你去往生好不好?”雲傾勉強笑了笑。
“不要,我想在這裏等着媽媽。”
“那你媽媽呢?”
“她其實不是我媽媽。”嬰鬼想了想,又搖了搖頭,“可是是她懷了我。”
“那是怎麼回事?”
“好像是我媽媽花了好多錢,把我放進了她的肚子,可是親媽媽不要我了,這裏就把我打了下來。”嬰鬼又哭了起來,“我知道她也大出血死了,但是我不知道她去了哪裏。”
雲傾嘆息了一聲,“我幫你找找她,如果她還在醫院裏,也許能過來和你相聚。”
雲傾手心裏的藍芒四散,入了地板、窗戶、屋頂,慢慢不見了。
過了一會兒,病房裏溫度慢慢降低,竟有兩三個女鬼飄了進來。
其中一個抱住了嬰鬼又哭又笑,另外兩個很失望,眼巴巴的望着雲傾。
“嚶嚶嚶,公子,幫我們找找孩子吧。”
我這裏難道是尋鬼廣播站么,雲傾無奈。
“你們都是代孕的?”
“不是,我懷了那人的孩子,本打算逼宮入豪門,但是他堅決不同意,把我押過來打胎,手術失敗了,我們就母女雙亡了。”一個女鬼幽怨的說。
“我老公一定要生個兒子,這是第三胎了,然而還是個女兒,他打死都不要,我只好過來墮胎,沒想到手術中出現了感染,我和我的女兒,都死了。”另一個麻木的說。
“好好好,我幫你們找找。”雲傾無奈的彈指,藍芒四散而去,兩個女鬼飄在空中,殷切的看着雲傾等着。
雲傾被兩個女鬼看的有些發毛,他發了會兒呆,才問,“難道這家醫院專門做這些事情?”
“正經的事情當然也做,但是大家都知道,珩碧醫院這些年暗地裏就是在做這些事情。”
當年通過珩碧集團董事會審議,由自己落實籌建的母嬰醫院,居然已經成了一家披着合法外衣的黑診所。
不用多想,雲傾也知道這是凌海一被趕出了天庭之後,附身鍾成蔚做的。不過凌海一做這些又到底在打什麼主意呢。
過了一會兒,洗手間裏傳出嚶嚶嗡嗡的聲音,一股子幽怨之氣漫溢了開來。
接着從洗手間的門縫裏,陰森森的擠出了一群嬰鬼。
“媽媽,媽媽”,嬰鬼們一邊小聲哭着,一邊在屋裏亂竄。
只有兩個嬰鬼找到了母親,其他的嬰鬼沒有找到媽媽,都更加不高興了,一起裂開大嘴哭了起來。
雲傾腦子快要被吵的裂開了,提高聲音說,“安靜!“
嬰鬼們才不管他,繼續亂鬧,弄的整個房間裏鬼氣森森的。
藍芒散逸,落入了嬰鬼們的眉心,嬰鬼們終於安靜了下來,眼中隱隱有了光澤,房間裏也漸漸溫暖了起來。
“你們是打算繼續混在這裏,還是願意讓我渡化了,赴忘川轉生?”
“哥哥,我們要去忘川。這裏…實在是太恐怖了。”
“嗯嗯,水太冷了,藏月它也太噁心了。”
“是啊,反正媽媽也不要我們了。留在這裏有什麼意思。”
…
嬰鬼們一陣嘰嘰喳喳,雲傾卻聽出了些奇怪的東西。
“什麼水?藏月又是誰?”
嬰鬼們不理他,繼續聊他們自己的事情。
雲傾笑着搖搖頭,手中藍芒籠罩了整個房間,藍光中一眾女鬼和嬰鬼們慢慢化為了光點兒,飄出了窗外。
屋內又安靜下來,好像從沒有人來過一樣。
幽閉的空間令雲傾越來越焦躁,他突然想起自己肚子裏還有個人,於是試着發問,“眈眈,你還好嗎?”
“挺好啊,不過爸爸,你在亂喝些什麼東西,我覺得苦苦的。能不能不要喝了。”
“我沒辦法,你湊合一下吧,反正你有天尊的護身符,不怕的。”
“爸爸,我們離開這裏好不好?”
“你恢復力氣了嗎?起來,割斷我身上這些帶子。”
“有一些,可能不太行。試試吧。”眈眈猶豫的說。
“快點兒!”
“但是我好想尿尿啊。”
“你向來不是尿在我肚子裏的嗎,快點兒,懶驢上磨屎尿多!”雲傾煩躁道。
“哦,爸爸,那你呢?輸了這麼多液體…”
“閉嘴你!”
白光剛要閃動,腳步聲卻響了起來,凌海一帶着王嬤嬤走了進來,白光只好又縮了回去。
凌海一搖起了病床,用棉簽蘸滿了水,潤了潤雲傾乾裂的唇,然而雲傾嘴唇已經開裂,凌海一一觸之下,反而滲出了血絲來。
於是凌海一低下頭,慢慢的舔着。
“你放開!”雲傾用力扭頭掙扎。
凌海一捧住了他的臉,緊緊按住他,閉上眼,迷醉的吮吸着。
“海一!”雲傾高聲道,“是我害你丟了帝位,淪落至此。”
凌海一一怔,終於放開他,接着一個耳光抽在了他臉上。
雲傾被她打的唇角開裂,鮮血蜿蜿蜒蜒流了下來。
“怎樣,直接殺了我?”雲傾氣喘吁吁的回過頭,卻笑了。
凌海一眼中蒙上了一層灰翳,五指狠狠掐上了雲傾的脖子,用力收緊。
雲傾艱難的喘息着,腦中因缺氧而銳痛,耳邊起了忙音,眼前已經是一片空白。
“陛下,您忘了您籌謀了這些年,忘記要做什麼了么?”王嬤嬤在一旁着急的大聲喊道。
凌海一陡然清醒,一甩手鬆開了雲傾,“果然是禍國殃民的尤物,即便如此,還能讓本座失了心智。”
雲傾大口喘息,卻仍舊說,“怎麼,你不敢殺我?怕了你一直都看不上的弟弟?”
“你!”凌海一揚手又想打他,看着他開裂的唇角,臉上嫣紅的血跡,終於又放下了手。
“哼,你別想激怒我。”
凌海一取了藥棉花,幫雲傾一點點擦着嘴角和下頜上的血跡,又取了冰袋來,幫他冷敷面上的青腫。
“海一,不論你在做什麼,我勸你回頭是岸。”雲傾輕聲說。
凌海一不語,在床邊坐下來,大紅指甲在雲傾肚子上按了按,自言自語,“怎麼都這麼久了,一點兒要生產的跡象都沒有?”
“老王,推一台胎心監護儀來。”
王嬤嬤推進了機器來,凌海一仔細的在雲傾肚子上綁着帶子,用傳感器尋找胎心,直到機器里傳出胎兒“砰砰”的心跳聲。
“海一,你何時學了這些?”雲傾啞聲道。
凌海一笑了笑,“那年我被你們從九重天打下來,我就來到了這裏,這些產科基礎的知識,也是那時候開始學的。”
“你為何要學這些?”
“為了有一天為你接生啊。”凌海一笑道,手又順着他脖子,滑進了他的衣領里,戲謔道,“哥哥,讓我看看,你若產下了孩兒,會不會哺乳…”
“我要上洗手間,放開我。”雲傾掙了掙。
凌海一仔細打量了雲傾一會兒,冷笑道,“王嬤嬤,給他插尿管。”
“不,我要大便!”雲傾絕望的說。
凌海一翻了翻眼,輕嗤一聲,“雲哥哥,別以為你能逃出我的手心。”
“王嬤嬤,鬆開他,讓他上衛生間,小心看着。”
王嬤嬤解開了雲傾,雲傾活動了下僵硬的筋骨,拖着腳下的金鏈,進了病房裏的洗手間,王嬤嬤舉着輸液瓶,站在門外等着。
雲傾坐在馬桶上,細細打量洗手間四壁。
馬桶側面有一隻小小的方窗,他打開向下一看,樓壁上都是爬山虎,綠葉連天,藤蔓連着藤蔓,而珩碧醫院建築構思奇特,樓體呈環繞狀,樓中間是個水池,與樓壁相接,池水森碧,在月光下閃着幽幽的光,不知道有多深。
樓外有結界,他不能幻身而出,但是他如果爬下五層樓,順着水池游出去,進入大堂,就可以從醫院後門離開了。
雲傾並無猶豫,眈眈亦和他心意相通,白光躍出來,努力咬斷了他足上的金鏈。
雲傾拔掉了手上的輸液針,幾滴血流出來,落在了地板上一盆快要枯死的多肉上,多肉立刻恢復了生機。
雲傾鑽出窗子,沿着樓壁,拽着藤蔓,慢慢向下爬。
他的大肚子實在礙事,凌海一又十分惡趣味的給他穿了一件薄紗長袍,拖鞋也滑,幸好這些藤蔓都是些陳年老蔓,又堅又韌,他才沒有摔下去。
勉強爬到了三樓,病房裏一陣亂聲,顯然是凌海一發現他逃了,他一驚,藤蔓上的尖刺狠狠劃到了他的脖子。
雲傾一痛,腳下一滑,身子直線落了下去。
“眈眈!”雲傾低呼。
微弱的白光盪起,想托住他,卻阻不住他身子,雲傾狠狠砸進了水池裏。
這水池深不見底,雲傾身體直直往下沉去,水中渾濁,卻沒有水草,只有淡淡的血絲,和一些不知道是什麼的白色殘渣。
雲傾砸在了池底,他亂抓掙扎,想向上游去,但是大肚子讓他沉沉的浮不起來,他喝了好幾口水,池底卻微微顫動了一下,接着一個石台脫離了池底,帶着雲傾慢慢向上升去。
雲傾莫名其妙,卻也十分慶幸,他坐在石台上,還在盤算着出了水後走哪個門跑掉最快,眈眈卻已經急急的叫道,“爸,爸爸,快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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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還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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