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春之蔓
憶昔西都看牡丹，稍無顏色便心闌。wwW.而今寂寞山城裏，鼓子花開亦喜歡。
這是宋朝開啟了搬家運動、引領眾多知識精英紛紛進行奧林匹克搬家賽的、一位叫做王搬家的人，寫的詩。這首詩里所謂的鼓子花，有一個比較響亮的名字，喇叭花；也有一個土得掉渣的名字，牽牛花；當然，除此之外，也還有一個相當風雅的名字——
朝顏。
儘管擁有‘朝顏’這麼一個美麗的名字，喇叭花卻是實實在在的草野之花。路邊草叢，鄉野林間，它的身影隨處可見。給它一點陽光，給它一點雨露，甚至半點都可以，它就能夠肆意地瘋長，像每天都吃了興奮劑一樣，看得人都想把它狠狠地蹂躪一番，你怎麼就這麼能長的呢？
而待看向那藍的、白的、紅的、紫的，一片綿綿密密的花海，大抵終會不忍心下手。
它就像個傻妞，每天早上迎着太陽，都會傻乎乎地露出笑臉，然後一開就是一大片。而待太陽禁不住它的熱情，也給它以熱烈的回應時，它就羞答答地退縮了。如是這般，樂此不疲。一年十二個月，它能開上十個月。
看着它那細細怯怯的莖，你都不知道它的生命力到底從何而來。
看久了，你便只能感嘆，生命的奇迹，無所不在。
此時方是初春，樹還未着綠，只不過枝上都開始頂着苞苞了，有少數一些心急的夥計，則偷偷地抽芽甚至散葉。而遠遠的田野，也正是“草色遙看近卻無”的那種。小道兩旁現在還很寂寞，但王辰知道，不久之後，就會有許多名不經傳，開起來也毫不起眼的各色小花，將這裏點綴成一片花海。
說是花海，其實誇張了。因為那些與草芥同流合污的花們，實在稱不得通常意義上的“花”的。它們的朵兒，一般都小得可憐，無甚姿色。惟一值得稱道的，也就是生命力極強，精力極旺盛。
風來的時候，它們彼此攙扶，那些沒得攙扶的，就會被吹得東倒西歪，極其狼狽；雨來的時候更是如此，它們小小的身子惟一能做的，也就是苦苦忍受。
但是一旦風過雨過，太陽出來了，它們就把小身子一抖，開始得意起來了，呼朋結伴，把大地鋪成一片綵帶。
它們是從來不懂什麼叫亞健康的。
往常對這些向來從不關注的王辰，今天走在小路上的時候，看着兩邊那些剛剛露頭的小草或者小花，心中忽然就有了強烈了期待，期待着盛春以及夏季的快點到來。而當走過小路的一個拐角，看到一株牽牛花蔓的時候，童年的記憶，便驀然在腦海中瀰漫開來。
那是漫山遍野，無邊無際的牽牛花海。
小時候他極為討厭的存在。
現在想來，能將生命開成那樣的張揚，卻也實在是一抹世間最美的色彩。
今天是周末，感受到春的那種潛潛藏藏卻又無所不在的氣息，王辰不想待在教室里獃獃地上着自習，便在1號的建議下，出來走走。
順着學校大門左邊的路，朝前走着走着，左拐右拐，不經意間，就與春天的田野來了個親密接觸。而後，儘管春色未彰，天地之間仍殘留着一分冷硬，王辰的心，王辰的意，卻開始柔軟起來。
走着走着，春的氣息便將他包圍。
然後王辰就感到自己似乎變成了漫山遍野的小草，在大地的懷抱中，細細綿綿卻貪婪無止地緩緩吸取着力量。
萌芽的力量。
破土的力量。
茁壯生長的力量。
肆意開花的力量。
倔倔強強承風受雨的力量。
呼朋結伴妝點大地的力量。
一種細細、綿綿、柔柔、弱弱、和和、緩緩同時卻又浩浩蕩蕩、橫天貫地的力量星星點點、點點滴滴地向他匯聚過來，以大方到不容拒絕的姿態，讓他沐浴其中。
然後王辰就慢慢覺得自己的身體，在這種沐浴中，不經意不着意地悄悄融化開來。
融化在了那無所不在，充盈貫徹着整個天地的氣息之中。
從早上，到晚上，一直到了太陽落山，最後一抹餘輝即將收盡的時候，王辰才如入夢境般地初醒過來。而看着已經晚下來的天，王辰傻了。
他就這樣，像失了魂般地一走就是走了一整天？
中飯沒吃，晚飯也沒吃？
奇怪的是，肚子不但沒有一點餓的感覺，反而，身體裏甚至是明顯感覺到的身心深處，都是力量充盈得不得了，更哪裏談得上什麼餓？
“1號，我這是怎麼回事？夢遊嗎？”王辰問道。
“小辰，你今天無意中進入了一個修身狀態，你們古代的許多修身宗門將這種狀態稱為‘天地交泰’。這種狀態，一般來說，是你需要在很久很久以後，才可以進入的。這一天，你所獲得的，比你三十年的練習都要重要。”1號緩緩顯示着這行字，第一次對王辰流露了一種相當的讚賞。
“短短一天時間，比我三十年的練習還重要？”王辰有點咋舌。
“呵呵，小辰，修身的功效，不能以時間長短論。有的人十年的修身功效，不及有的人一天。而有的狀態，只要進去了，所獲得的效果比普通的練習狀態，更不知要超出多少倍。而且最重要的，還不是什麼多少倍的問題。不過這個你目前不需要了解。”
“嗯。”王辰轉目四顧，“我現在在哪裏？”
“嘿嘿。”1號的語氣開始轉為不懷好意，或者說是幸災樂禍，“小辰，你自己看吧。”
一幅路線圖在王辰的腦海中顯示出來，彎彎曲曲的，起點是他目前租住的小屋，而終點么……“什麼，1號，你有沒有搞錯，一百多里？”
就在這幅彎彎曲曲的路線圖上，1號誇張地用佔據了大半個屏幕的特大紅字標示着，“一百一十四里”。
“我是怎麼到這裏來的？”王辰簡直呆得不得了。
“當然是你的腳一步一步走到這裏來的。”
“那我現在怎麼回去啊？”
“當然還是你用腳一步一步走回去。如果不想用腳的話，用手也行。小辰，其實四肢交換着活動，是很有利於身體健康的。要不，今晚你就試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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