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8章 要他的命
已是下午,寒風料峭中小風坐在院門口的房檐底下,望着落在院裏覓食的鳥雀,提不起一點興趣。
若在以往,他早就尋了竹篾木棍繩索,撒把糧食做了捕鳥器,又或者放出蛇來測一測它們的速度了。
往往那個時候都會弄得雞飛狗跳,廚嫂拿着擀麵杖追在後面,傅薇若是看見了則會笑笑,讓廚嫂跑快點。
當然這只是他百無聊賴時打發時間的手段,通常時候他都很忙,跑完了腿他就會被她按着學文化,他現在已經能寫很多人的名字甚至是寫一封簡單的問候信了。
這些改變都是傅薇帶給他的。她將他從一個不學無術的二流子帶成了現在出門也能得一聲少爺稱呼的有用之人。
這是再造之恩,他一輩子都記着。
可現在她卻招呼都不打一聲地走了,變成了一具屍體長眠於地下。
他哭也哭了鬧也鬧了,只能強迫自己接受這個事實。會揪着他耳朵責罰會買衣服零嘴給他,會叫教他做人的道理的人真的不在了,而他還好好地坐在這裏什麼也做不了。
他煩躁地揉揉腦袋站起來,在院裏來回徘徊着決定去找一找老神仙和小毛,討個主意。
剛打開門,會長被人抬着回來了,又是一身傷。
他抿着嘴不敢再問一句怎麼了?猶記得上上次問了一句,會長看過來的眼神沉得他心口憋着一股酸澀兩天沒緩過來。
那個如山一樣可靠,如鷹一樣敏銳的會長,已經隨着姐的離去走了。
他越想越不免討厭起了宋鉞來,若不是他那天垂頭喪氣地跑來說沒有找到人,還勸解會長讓他放下想想以後該做的事,會長絕對不會這麼意志消沉的。
他擔憂地看了一眼正房,轉身出了門,這是他近一個月以來第一次出門。並不興奮,兩手揣在袖筒里蔫頭耷腦。
袖子裏本已冬眠的小傢伙忽地翹起了腦袋,他輕輕安撫着抬眼往四周看去,在這個灰撲撲的冬日裏發現了一些異樣來。
對面街上的鋪面還是那個鋪面,賣的東西甚至擺放的位置都一樣,但是夥計換了。糧油店裏,圓圓臉的夥計變得尖嘴猴腮,糖果鋪的胖老頭成了臉色陰沉的中年男人,就連小食店旁邊弄堂口繡鞋的人也換了。
他在青浦城寨乾的就是與人打交道的事兒,所以他對這一帶的人都熟悉得很,更別說更換的還是他最感興趣的地方。
他收回視線裝作不在意地伸伸懶腰,順着牆根漫無目的地往前溜達,直到遇上一個弄堂口,閃身走進去再橫七豎八地穿梭着最後翻進了院子裏。
“會長,會長,宅子附近來了好多生人。”
穆寒亭正在包紮傷口,聽他這麼說迅速警惕起來,“說說看。”
“所有鋪子的夥計都換了,而且有意無意地都在監視着咱們的院子。會長,您說他們想幹什麼?”他沒時間糾結為什麼會長一身血地被人抬回來,這麼快就能坐起來了。
穆寒亭剪斷繃帶,擰着眉道,“去吧老神仙請來,悄悄的。”
小風點點頭,“會長放心,我這就去請。”
“等一下,我寫個字條你帶給他,然後一切聽他安排,明白嗎?”
他臉上嚴肅認真的表情,看得小風不由得緊張起來,“是,會長。”
“去吧。”
安排完這件事,他坐在椅子上想了想迅速召集來幾個院子裏的所有人。他的所作所為終究還是惹怒了某些人,他們容不下他了。
老神仙來的時候天色已經暗了下來,他背着手看看屋裏的佈置一臉凝重地問道,“真的沒有退路了嗎?”
“請您過來就是看看您有沒有什麼辦法爭取一些時間,說不定能贏得一線生機。”
老頭兒沉思片刻點點頭,“能倒是能,無非就是把上次閻羅巷的那一套搬來就是,我怕的是你就算離開了上海也逃不脫他們的追捕。敵人趕了出去,這內訌也就起來了。”
“您隨我來。”穆寒亭扣好扣子起身領着老神仙進了屋。
夜已深冷風呼嘯而過,吹得灰撲撲的樹枝嗚嗚作響,沒關嚴實的門板啪嗒啪嗒對拍着,聽得人膽戰心驚。
在這濃濃夜色中,數十條黑影如貓一般慢慢靠近院門,井然有序地在前後左右埋伏好一枚信號彈升上半空炸開來。
嘭,刺眼的光芒落下來,也照亮了院子裏烏沉沉的景象,院門被哐一聲踹開,灰色的霧如流雲一般在半人高的空中翻卷着,帶來徹骨的寒冷。冷得人骨頭髮僵思維都跟着變慢。
嘭一聲槍響,刺穿耳膜的聲音震醒了昏昏欲睡的人。
與此同時,幾座相連的院子裏都響起了陣陣槍聲,冷熱兵器交接着收割人命。
距離弄堂口不遠的一輛車上,穆寒青冷眼看着光點亂飛的院子,無動於衷。
人,他不得不殺,他不死他就得死,兩人只能活一個他當然要選自己。
槍聲伴隨着手雷炸藥震天的聲響,攪亂了半個上海的美夢。
滴滴,一輛車子急急駛來,幾乎是貼着他的車邊停了下來,車門打開,一道白色身影如風一般沖向弄堂口。
他迅速跟過去一把把人拽住,“雲清,不能去,子彈可沒長眼睛。”
穆雲清惡狠狠地盯着穆寒青,抬手左右開弓給了他兩巴掌,“滾!”穆寒青兩頰火辣辣的疼,手卻一點沒松。
“他做了那麼多不該做的事,不是我來也自會有別人,至少我會給他留個全屍。”
“穆寒青,穆家竟是養了一頭狼嗎?你忘了你當初是怎麼進的穆家了?若不是穆家你早就被不知道哪裏竄出來的野狗給生吞活剝了,還容得到你今天來耀武揚威?!”
穆雲清掙不開,低頭在他手腕上狠狠咬了一口,連皮帶肉恨不能扯一塊下來,“穆寒青,我告訴你,我二哥要是出事,我一定會殺了你。”
“你恨我是應該的,可你就沒想過如果他不死,整個穆家都得陪葬,包括你母親。他做那些事得時候可曾為你們考慮過一分?”
“一個賣友求榮的無恥之徒也配提考慮二字?我倒寧願死了,也不想承你這份情。”
穆寒青咬着牙笑了起來,“那我就更不可能放過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