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我是一個粉刷匠(4)
“死者生前的銀行流水。”
“近三個月的都在這了。”
林希沒有繼續開口,只是將王彪放在桌子上的一疊a4紙拿起來。
王彪眼睛微微眯着,像是打着瞌睡的獅子,但是眼中的銳利,卻是不得不招人注意。
王彪眼珠沒有大的轉動,但是卻注意着林希的一舉一動。
每一寸近乎微妙的細節,那雙不斷游移在數字文字上灰黑色的眼眸,細微到手指尖的顫動,王彪都似乎沒有看在眼裏,卻對它們做了一番分析了。
這就是那裏出來的人嗎……
林希看着眼前繁雜的資料,卻還是不由得分心想這種事。
王彪找到自己,林希着實有些驚訝的,聽到他與父親相識,卻又覺得沒有任何意外的。
王彪抬起手臂,蓬勃的肌肉似乎要把短袖襯衣撐爆了,將那一疊資料從林希手裏抽走,放回原本裝着它們的牛皮袋中。
像這樣的調查資料是不能隨意拿出來的,涉及到了死者的私隱,即便對方已經死亡。
這一點,即便是顧長京那些的,也一般都是不會將資料帶出局裏面,很多信息,不是口頭轉述,就是另起一份。
林希看到那份資料上的水印,就已經懂了,或者說,無需任何證件,就已經可以證明對方的身份了。
林希原本還有些懷疑是不是自己父親曾經追查的那個犯罪團伙,為了什麼目的來找自己。
林父林母去世的時候,林希不到八歲,所以即便已經記事,但也是相當有限的。
不過,這也不代表那些人不會為了某些目的來找自己。
對於大多數人來說,林希的父親就是一名人民警察,卻是很少有人知道他是什麼樣的職位。
這個存在,即便是林母怕都是不知道。
作為國家的守護者,那樣的存在。
林父很少回家,但是每一次回家,都能有十天半個月的假期,不過也有的時候,突然因為接到什麼消息就離開了。
雖然林父以為年幼的林希不知道,但是她非常清楚,父親每一次回來,都會增加大大小小的傷痕,有時候交疊在舊傷疤上,時間一長,竟也讓人很難察覺。
因為怕林母擔心,林父有時候還會故意躲着她,卻避不開年幼的林希。
“你的結論是什麼呢?”
“情夫或者有關的人。”
“怎麼說?”
王彪眉頭一挑,沒有意外,但也對於這樣敏銳的反應,感到驚訝。
不過更多的,是滿意。
“死者妝容精緻,化妝品都是大牌,身上帶有的項鏈,耳環,玉手鐲等等都是價值不低,穿着不說講究,但也都是五位數。房間雖然有些微凌亂,但是並沒有大幅度被翻動的痕迹,桌上的電腦,裝滿現金卡的錢包也都沒有被拿走,顯然並不是入室搶劫殺人。”
“那也不能證明是情夫吧,也許是仇殺或是……”
林希直接打斷王彪接下去的話。
“卧室和衛生間的房間並不整潔,地上有着幾張用過的衛生紙,桌上,牆上,也有一些化妝品留下的細小痕迹,衛生間的瓷磚牆上和地上都有着乳液,洗頭膏凝固的膏狀物,並不是這一次殺人案中造成的。說明死者生前並不是多麼愛打掃的人……”
林希突然站起來,在小包間裏開始走動,行步間就像是走在死者的家中。
“但是其他房間卻是相當整齊,洗衣機甚至是說沒有動過的痕迹,周圍也沒有洗衣粉或是洗衣液……若是仔細看過,還能發現卧室的陽台上有不少落葉,窗台上也堆了不少灰塵,反之,客廳包括客廳的陽台相對整潔……”
林希眼神剛剛還有些飄散,但是說到後面,卻突然正視王彪。
“那個小區雖然地段不錯,但是房屋很舊,能在那種地段工作的人,一般不會選擇這樣的房子,而從堆積的灰塵上來看,這間房間死者住過的時間並不短,在三個月到半年之間。但是令我非常不解的是死者手指上的痕迹,左手中指有戒痕,雖然很淺,但是仔細看,就能發現微微的綠。”
拉開椅子,重新坐下。
“能夠留下這種顏色的戒指,一般都說明含有銅的成分,但是死者能夠戴的起六位數的項鏈,卻戴了一個銅含量極高的戒指,如果不是死者自己遇到了假貨,她不懂,那麼……就是這個戒指具有其他意義。”
林希已經沒必要繼續說下去了,能夠買得起那些東西的死者,講究表面功夫的人,不可能對這種事沒有一點察覺。
現在有可能的,就是死者發現了兇手送給她的戒指是假貨,兩人起了糾紛。
但是照現場來看,兇手對於死者不可能是臨時起意,從而做出那種有準備的殺人方法。
所以……
林希看着對面的王彪,總覺得憋了什麼大招。
“啪啪(鼓掌聲)——”
王彪坐直了身體,勾着虎背,眼中的滿意
“你說的這些,有些經驗的警察,甚至普通人都能查到,但是你們恐怕都錯了……”
正說著,王彪拿出了另外一包牛皮紙袋。
一樣的牛皮紙袋,但是上面的標註,卻是令人驚訝。
“這是我和你父親曾經一起偵辦過的一件案子,當時的卷宗已經被保管在其他地方了,這是我辦案時拷貝下來的。”
林希動作並沒有因為這是一份拷貝文件,就顯得隨意。
“這字真丑。”
“臭丫頭。”
文件上的字跡有些潦草,但是辨識度還是很高的。
林希繼續認真看着手裏的文件。
但是對面的王彪卻是陷入了短暫的回憶。
和書香世家的林父不一樣,王彪是一個草莽。
兩人是參軍的時候認識的。
林父的學歷很高,身材稍顯薄弱,雖然違背了父母希望他成為一名醫生的意思,但是卻能夠在一群壯漢子裏脫穎而出,可顯他的能力。
而王彪從小就是壯漢子,身上的肌肉經過後來的訓練,就顯得很有條理。
兩人年齡差了幾歲,但也是同一年入伍的。
林父是在校時,隨着國家號召參的軍。
王彪則是因為無所事事。
王彪讀書並不好,家裏也沒有多少錢供他讀書,在讀完小學以後,他就在家裏種田,但是沒幾年,父母都因病去世了,他雖然靠着四處給人打工,不至於說沒飯吃,卻也不免覺得無聊。
而就在這樣無聊的日子裏,就遇到了剛好在他打工小館裏吃飯的林父。
林父那時候非常年輕,也因為家境的原因,就不免顯得有些清高了。
或許真的是緣分吧,向來沉默寡言的林父也竟然會和這樣“粗鄙”的王彪聊天。
林父會參軍一方面是因為進入叛逆期,並不喜歡父母給自己安排的未來,希望自己可以闖蕩一番,另一方面也是因為學校的教育,希望報效祖國的志願。
聽起來有些中二,但在後來,卻讓他們都真心認為,這樣的單純,竟是如此值得珍惜。
不過那時候,林父其實還是在遲疑的,因為自己是家裏的獨子……當然是有着很多無奈。
林父和王彪聊了什麼,已經模糊了,但是兩人都因為對方,而改變了未來。
林父堅定了參軍的志向。
而王彪也有了自己的方向,參加了社會上的招軍。
就是那麼巧,兩人在數千萬人中,被編入了同一個隊伍,同一間寢室。
也同樣的,因為優異的成績和表現,選拔進入了那個隊伍。
雖然說是優異,但是王彪依舊沒改變他那像是狗爬的字,不止一次被林父和自己的上司吐槽,看到他字的人,也是一臉抽搐,不知說什麼的樣子。
到了現在,他的字也終於是能“看”了。
說起來,林希相貌上更像母親,和林父其實像的地方並不多,真要說,那周身清冷的氣質,倒是如出一轍。
“所以,你想要我做什麼?”
“我要你能找出兇手。”
林希沉默了。
就像是王彪說的,她做的推理,只要是個有經驗的警官都能想到,如果能找到證據,都幾乎是可以定罪了。
若不是這幾十年前的案子突然浮現,根本就不會有人想到,兇手可能另有其人,亦或者,這個情夫就是這件案子的兇手。
但是……
“好,我答應你,你能夠兌現你的承諾。”
林希收起那份資料,放進旁邊的包包里。
“那麼,我期待報紙上的新聞了。”
王彪站起來,推開門,就看到了靠在牆上的董明珠。
“小丫頭,希望你不要像你父親那樣……”
王彪只是看了一眼董明珠,就略有深意地看了一眼林希,留下了這麼一句摸不着頭腦的話。
王彪就像是綠巨人一樣,走在大廳的走廊上,讓路上的人,紛紛讓了路。
“希希,你沒事吧。”
“……”
林希繼續沉默。
“沒事,我可能要在這裏多留一段時間。”
“好,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是就讓我來當你的花生吧!”
“是華生。”
林希被董明珠的打岔逗樂了。
“嘿嘿,那麼我接下來要做什麼。”
“第一步……先去吃飯,吃飽了才有力氣幹活。”
也正好讓我看看,這個父親生前留下來的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