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雖然病重,她還有時候連熱水用不上、熱茶喝不上,都得蔣媽媽想辦法。
反正太夫人不真管,裴家榮和程秀嬌恨死了夏雪,她的日子不可能好過。
屋裏一燈如豆,程秀嬌穿着精緻的衣服,裹着白色貂毛斗篷,正是用夏雪陪嫁的貂皮做的。
頭上珠釵微微晃動、閃閃發光,襯的她嬌美的容顏如玉一般,有一絲柔弱三分乖巧,怪不得裴家榮在新婚之夜都去了她屋裏。
夏雪不能再裝昏了,便側躺在床上,眯着眼靜靜的看着程秀嬌,不知道她穿這麼華貴到這裏來炫耀什麼?
不過對於一個愛炫耀的女人,程秀嬌反倒不值得夏雪擔心,只是有一丁半點的好奇。
夏雪只是好奇,程秀嬌來做什麼。但她並沒有興趣知道,也不着急,所以她靜默着。
屋裏的氣氛有些詭異。站着一個侍妾,穿的花枝招展,臉上還掛着柔弱乖巧,十指如蔥管一般雪白細嫩,像是被罰站的小媳婦兒。
躺着一個嫡妻,穿着粗布衣裳,渾身瘦的只剩皮包骨,身上傷口偶爾有血腥味和藥味傳出。
偏她眼神冷淡、神態安詳,瘦得脫了形的臉看着有些乾巴甚至猙獰,身上的樣子也有些邋遢。
這個樣子看起來倒像是死而不腐的老妖婆腌臢齷齪着也要責罰小美人?
詭異的氣氛影響了程秀嬌的心情,讓她少了一絲得勝者的驕傲,反而在夏雪面前感到幾分局促,夏雪的氣場好大!
程秀嬌壓下負面情緒,若無其事的將屋子打量一番,嬌哼道。“聽說夫人病好了,我特地來看看您,免得有人誤會,說我一個做妾室的沒規矩。既然您身體好了,長夜漫漫,閑着也是閑着,不如給孩子做幾件衣服吧。太夫人說了,這個孩子,好歹也要叫您一聲嫡母,讓你意思一下,將來孩子也跟您親近。世上像我這麼明理懂事的妾室可不多見了,夫人你說是吧?”
這是要讓夏雪給她孩子做陣線、給夏雪找事兒做?到底誰是妻誰是妾?
蔣媽媽氣的當場發作,渾身顫抖,被夏雪盯了一眼,兀自不爽的申辯道。
“郡夫人身上的傷還沒好,怎麼能勞作……這屋裏連個炭都沒有,入冬了也不給被子……”
這哪裏是一個妾室對待一個嫡妻,這簡直就是一個牢頭對待一個犯人!
看看!程秀嬌帶來的丫頭婆子,哪一個不比夏雪光鮮十倍百倍!
為了給夏雪弄口吃的,蔣媽媽連一個銀鐲子都送人了!
嫡妻瘦的只剩下一把骨頭,妾室的三等丫頭白嫩的堪比大小姐!
蔣媽媽手指一斜,指着程秀嬌身後的琇瑩,一陣劇烈咳嗽,乾瘦的手指利箭跟刀子一樣。
但夏雪沒動,啥話也沒說。
蔣媽媽為她出頭,她沒有再自輕自賤的理兒,否則更被人欺。
程秀嬌也沒當回事,口氣很是輕巧、還巧笑靚兮。“喲,媽媽這話說得不妥,夫人那是給自己兒子做針線,是一片慈母心,你難道不喜歡?夫人大病初癒、需要調養,我已經讓人送來被褥炭盆,讓夫人好生歇歇。閑來無事給兒子做點東西,打發時間,這是夫人賢德。有事做身體也好的快一些……唉,我一片心為夫人考慮,竟被人嫌棄。真是狗咬呂洞賓,我純屬白操心,我白操心了……”
程秀嬌一番長吁短嘆,門外果然有丫頭婆子送來幾床被子,新舊不論,確實要暖和得多。
又有婆子送來幾簍炭和兩個炭盆,不管怎麼說,表面工作是做到了。
夏雪還是一聲不吭,權當自己是啞巴。但她的臉上卻擺出一副姿態,彷彿低不下那個頭、又怕了程秀嬌不得不服,左右為難中,她咬着嘴唇不發一言。
夏雪的姿態讓程秀嬌心裏大爽,比大熱天吃了冰還舒服!
不過夏雪服了軟,程秀嬌也沒了繼續顯擺的檯子,她只能哼哼,讓人送來針線等,扭頭就走。
到了院子裏,程秀嬌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彷彿快被憋壞了。
琇瑩咬了咬嘴唇,轉身經過夏雪身邊的時候,往她被子下面塞了一個荷包。
簡蝃蝀則落在最後,與蔣媽媽低聲說道。“炭省着點用,放着天冷……以防萬一……燒炭時最好熱點水。”
蔣媽媽瞪大眼睛,總算聽明白簡蝃蝀的話啥意思。
看樣子今兒太陽打西邊出來得了這些東西,只怕一個冬天就沒得再添了,除非太陽再次從西邊出來。
簡蝃蝀走後不久,房子裏及外面的院子都冷清下來。
剛才的一切還像一場夢。程秀嬌竟然給夏雪送被褥和炭!說出去恐怕要笑掉人的大牙!
“簡蝃蝀說了什麼?”
“琇瑩給你放了什麼?”
主僕倆對視一眼,同時問了一句。
夏雪聳了聳肩,很奇怪兩人都沒問程秀嬌此行的目的。
秀眉挑了一下……夏雪雖然非常瘦,但還能看出來,她是個很清秀的女孩,眉眼更是奇絕。秀眉自然成型、一字斜挑如寶劍出鞘,透着一股乾淨爽利又桀驁不馴之氣。
眼睛彎彎、又大又亮,黑亮的眸子猶如水洗過一般乾淨,顧盼之間熠熠生輝。
睫毛又密又長,猶如蝴蝶的雙翼,停佇在花間,輕盈、美麗……
據說這種女孩重情卻無情、有情盡在無情中……
也有人說,夏雪的眉眼屬於凡人鳳相,除非遇到知遇之人,否則一生多災多難,累及父母。
蔣媽媽望着夏雪的眉眼發獃,她發現,夏雪的相貌比以前更犀利,眼睛更亮了,異相更清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