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花葬
“修昂副執事，我在這裏困了七百年，見過的雷電次數不下三千次，難道還不比你清楚引動大陣的後果嗎？”
修昂狂吼道，“雜種，你到底用靈力施了什麼妖術！”
“妖術？”白璇璣嘴角顯出一抹譏誚，或許是因為許久沒有這樣笑過，那一抹突兀出現在臉上的微笑有些驚心動魄。
他沒有因修昂的辱罵而動氣，依舊平靜道：“是妖術不假，不過與靈力無關！”
身為天極之丘的執事，畢塵眼光已算老辣，可是對於這瞬間的變差，他一時無法審讀，眼看白璇璣一步步靠近修昂，畢塵不禁叫道：“白璇璣，手下留情！”
“留情？呵！我已經提醒過你的手下，請他不要進來，他執迷不悟，你還要我如何留情？”白璇璣有些啼笑皆非道，“莫不是非要在下咬舌自盡才算留情吧，畢塵執事？”
畢塵臉上微燙：“那是否可以讓修昂離開？”
“腿腳都是在你們身上長着的，難不成是白某脅迫你們來的么？”
“……”
畢塵語塞，即便他城府再深，面對此種完全是自作自受的局面，也說不出“放了他”三個字。明崎說過，接觸到密函的外人都必須死，從剛才的口氣，他聽得出明崎決定靠武力奪回密函，而不是談判，那意味着白璇璣屍體必須留在這裏，既然如此，白璇璣怎麼會放了修昂？
無可奈何的畢塵轉臉對明崎急道：“請明大人快出手！”
明崎並沒有在意白璇璣，在他看來，那種旁門左道的伎倆還不算什麼逆天的大本領，反倒是一個隱藏在暗中的人讓他頗為忌憚，從剛才他就能感覺到一股很微弱的靈力在附近，但是憑着靈識卻感覺不到有生命的跡象，要知道人的血液是會流動也是有溫度的，縱使能控制心跳速率甚至降到零跳動，血液還是不可避免會緩慢流動，可是隱藏的人居然能令以感知力出眾而聞名聖修會的他無法窺探深淺，不得不說相當高明。
明崎不是那種為兩句口角或者私人恩怨就睚眥必報的人，在他看來一切合作的目的都是完成任務，否則查找聖修會火漆密函這等大事也不會落在他頭上，此刻，聽到畢塵言辭懇切的請求，他沒有促狹拒絕。
“古天，你去幫助修昂副執事！”
“老大！你沒有搞錯吧？讓我去幫那小子？……好吧，好吧，我去！”
古天嘿然笑了一聲，大步向那邊走去。
就在他踏過木牌的同時，一個弱小的身影倏然從花叢中冒了出來，伸開雙臂擋住他前進的路子，一時間，包括身處戰團的修昂在內，都為之愕然，畢塵和加林面面相覷，都看出彼此眼中的驚詫，站在這裏足有一刻鐘，他們竟然沒有發現還有人。
突如其來的貓膩令他們一陣疑心，提升起靈力警惕着對方隨時有可能躥出來的援手。
古天嘴角一揚，望着才道自己腰腹間的女孩，揚聲嗤笑道：“老大，你說的隱藏起來的高手就是這個小丫頭？”
剛才畢塵請求援手的時候，他毫不猶豫地拒絕，但是明崎傳音，告訴他除了白璇璣外還有高手潛伏，他這才來了興趣。哪知走上近前，跑出來這麼一個衣着襤褸的小美人，難道這就是令老大忌憚的高手？
也太……
明崎一臉凝重，見古天又犯了輕敵的毛病，厲聲喝道：“小心，蠢材！注意她的呼吸！”
被他一提醒，古天才發覺這女孩壓制了呼吸，不光如此，除了呼吸，她的心跳、脈搏，甚至血液流經血管的聲音都沒有，只是在僵着的細眉的時候，隱隱有一股淡若遊絲的靈力涌動。
“報出你的名字！”古天按照明崎的傳音道。
然而女孩卻轉過臉看了看白璇璣。
“報出你的名字，女人！”古天聲如洪鐘，加了真力的吼聲震得四周塵埃飄飛。
“淺……淺……”
她牙齒打着顫，吞吞吐吐好不容易說出這兩個字。
“你跟他是一夥的？”
淺淺遲疑了一下，搖頭。
那邊的明崎緊蹙着眉，見她明明一副十分害怕的樣子還擋在前面，一時摸不到深淺，乾脆直接道：“小姐，請讓開！”
沉默。
還是搖搖頭。
明崎見她毫無戰意，即便古天走進她防禦範圍后靈力仍然沒有絲毫提升的跡象，不禁有些狐疑。目光一掃，見不遠處那隻被白璇璣擦拭過的沙漏上節的沙土正一點點流到下面，剩餘已經不多。
頓時，他打了個激靈，轉身，向神廟入口之外幻視過去，那邊漆黑的天幕褪下了本真的色彩，星辰漸寥，離天明時間不遠了。
難道……
難道，他在拖延時間？
明崎腦子嗡了一聲，急忙收斂心神喝道：“古天，先別管她，去解決白璇璣，拿回密函！”
古天應了一聲，踏着剛到膝蓋的雛菊繞開淺淺，徑直向前走去，那一小撮不久前才綻放的雛菊在他的大腳蹂躪下全部折斷，怏怏地垂下粉白的花骨。
淺淺嘶聲喊着，撲了過去，心痛地扶起十幾支彎折的雛菊。可惜花莖已斷，她好不容易將一支扶起，另一支便又倒伏下來，扶起這支，那支又倒。這些孱弱而頑抗的生命終是敵不過摧殘踐踏。
她抱着幾支雛菊，雪白的雙肩一陣瑟抖，跪在這個可怕高大的怪人面前，滿眼哀求地合著雙手。傀儡沒有生命，自然也沒有眼淚，她可以用七百年學會如何去微笑，但是流淚，永遠都學不會。
古天向下瞥了她一眼，張開鯰魚似的嘴巴，漫不經心道：“這裏不能踩嗎？”
“呃，呃！”淺淺使勁點頭。
“……好吧，那我就不踩了……”古天本來就十分難看的臉上顯出一抹俯瞰眾生的笑意。
淺淺清澈閃亮的眸子充滿了感激，雙手托着幾支折斷的雛菊送到他面前。
“很香呦！”古天接過雛菊，聞也不聞便道。
初獲靈智的她又怎會曉得古天的戲弄，她只以為對方在誇獎這些花，於是眼睛彎了彎，露出一排皙白整齊的貝齒。
“媽的……原來只是一個沒用的蠢女人！”
古天笑意斂去，換上一臉猙獰，他碩大的手掌握緊，隱約間淡淡的紫芒從指縫中滲出來，再伸開手掌，幾株嬌嬈菊花頓時燒成粉末。接着，他指尖出現了一個噼里啪啦爆響的光球，只是輕描淡寫地曲指一彈，光球便墜入花叢。
“蓬！”
光球所過之處，熾熱灼人，塵土翻滾。一條寬約兩丈的巷道被他輕易開採出來，直通道土丘盡頭。
在這種桎梏環境下每一支雛菊都是極難成活的，因為養分貧瘠，開花的速度慢了百倍，千倍，數百年的辛苦才成為今天這片絢爛模樣，而古天只是揮一揮手，一大片雛菊就變為了飛灰。
黑色的灰渣被氣流吹拂上天，又從天而降，灑在周圍，像一場死寂之雨。
淺淺攤開手掌，接住一片半焦的花瓣，焦黑花瓣被烘乾了水分，“啪”地一聲，輕輕碎裂在她的手心。
那一聲輕響，仿如生命消逝之前的低吟。
“不要……不要啊……”淺淺沙啞地喊着，踉踉蹌蹌爬過去，企圖用單薄的身體去抵擋那能將土地犁卷而起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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