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玉樓春
第二天,魯西平一大早就急匆匆來找呂司令。
“壞了,壞了。”魯西平摸了一把額頭的汗水,遞給呂司令一張發黃的紙條,急道,“葉更生這小子不知道天高地厚,真他娘的去北平了!”
紙條上只有寥寥幾個字:北平去也,後會有期。
字跡潦草,卻是鐵划銀鉤,剛勁有力,透着幾分放蕩不羈。
呂司令接過紙條端詳了幾秒,虎目中竟露出一絲讚賞的笑意,微微頷首:“這小子還真有種,既然他這麼想去北平,那就由着他去。”
“啥?”魯西平瞠目結舌道,“由着他去?”
“嗯,由着他去。”呂司令道,“昨晚上我想了整整一個晚上,最後也覺得這臭小子說的在理,既然要搞物資,那就索性到北平城去搞!不過,他一個人只怕是不成的,我們還得安排一個人替他打掩護。”
魯西平無言以對,他還能說什麼?總不能指着大司令鼻子說:老呂,你怎麼也跟葉更生似的,像個生瓜蛋子?
此時,百裡外的保定縣城火車站。
碩大的火車頭拖着長長的汽笛聲,牽着十幾節車廂發往北平。
乘警打扮的葉更生隨便找個空座坐了下來,摘下帽子蓋在臉上呼呼大睡,不一會兒就發出了鼾聲。
……
兩天後,懷柔縣城。
兩隊身着土黃色軍服,頭戴翻口戰鬥帽,歪歪斜斜挎着三八蓋子的偽軍,氣勢洶洶地穿過大街,行人見狀,嚇得紛紛避讓。
隊伍前面,葉更生騎着高頭大馬,腰挎南部十四式手槍,一腦門的囂張。
他現在的身份是皇協軍駐懷柔縣城的偽軍小隊長葉更生,手底下管着六七十號人,順便說一句,這個葉更生還是華北偽自治政府主席葉茂元的侄孫。
當然了,真正的漢奸葉更生已經死了,半道上就讓八軍葉更生給幹掉了。
葉更生好好的為什麼幹掉另一個同名的葉更生?因為葉更生跟葉更生長得太他媽的像了,既便是兩人的親媽見了,也未必能夠分辯出哪個是她兒子?所以,得知葉更生是偽華北自治政府主席葉茂元侄孫,又與自己同名,並且這傢伙還壞事做盡,葉更生立刻動了殺心。
殺掉葉更生之後,八路軍葉更生就搖身一變成了漢奸葉更生。
“有了這身黃皮,可就省事多了。”葉更生摸了摸身上挺括的皇協軍軍裝,露出了一絲微微的笑意。
隊伍在一個氣派的煙館門口停下。
葉更生翻身下馬,抬頭看了一眼門樓上的“玉樓春煙館”五個大字,眸子裏瞬間掠過一抹陰冷之色,十天前,自打他以葉更生的名義來到這懷柔縣城走馬上任,城內所有的煙館賭場還有妓院,都按照他開出的價碼繳了保護費。
唯獨這玉樓春煙館的老闆黃大海只給了一百塊大洋,你這是打臉哪!
伸手指了指牌匾,葉更生冷然道:“弟兄們,把這塊牌匾給我打碎了!”
“葉大少,這可使不得,黃大海是警察局局長刁望德的小舅子,手底下上百條槍,要是鬧起來,我們不一定能夠佔到便宜啊。”一旁的副隊長見狀嚇了一跳,趕緊上前勸道,“我進去勸勸黃老闆,讓他把管理費給補上。”
誰不知道,玉樓春煙館明面上的老闆是黃大海,其實刁望德才是大當家?
葉更生揮手止住副隊長,淡然道:“不用了,警察局長刁望德算個球,今兒個就是天王老子來了,我照樣砸他牌子!”說完了,又轉頭對着身後的偽軍大聲喝道,“兄弟們,算上我沒來之前,玉樓春多久沒繳管理費了?”
“報告隊長,得有小一年沒繳了。”
葉更生又道:“咱們要臉么?”
“樹活一張皮,人活一張臉,當然要臉。”
“有人打咱們的臉,怎麼辦?”
“打回去!”
“好,開槍!”
話音一落,就聽見“砰砰砰砰”一陣亂響,“玉樓春煙館”碩大的燙金招牌瞬間被打的稀巴爛,搖晃了半天掉落在地。
副隊長暗暗叫苦,真想把葉更生大罵一頓。
這個新來的生瓜蛋子也不知道走了誰的後門當上的隊長,行事囂張跋扈,莽莽撞撞,才來幾天就已經得罪了一大票人。
得罪別人也就算了,你別得罪刁望德啊,這個不倒翁可是手眼通着天的,據說在日本人那裏都是掛了號的,就連縣長都得對他客氣有加,你個生瓜蛋子算哪根屌毛?再則說了,你把人得罪完了一拍屁股就走了,可我們還得在懷柔城討生活呢。
這一刻,副隊長真是恨極了這個北平下來鍍金的公子哥兒。
葉更生卻滿不在乎的樣子,嘴角掛着一絲冷笑,望着從煙館門口跑出來的黃大海。
黃大海三十來歲的年紀,養得白白胖胖,穿着一身剪裁得體的長袍馬褂,乍一看跟個富家翁沒有什麼區別。
“葉大少大駕光臨,敝店真是蓬蓽生輝……”黃大海裝出一團和氣的樣,還衝葉更生作了一個揖,也真沒誰了。
“黃老闆就別整這些虛頭巴腦的了,葉某沒興趣。”葉更生卻不給面子,直接打斷了黃大海的話,“趕緊準備一萬大洋,不然我封了你的煙館。”
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但葉更生還偏就不吃這一套。
黃大海臉一黑,知道今天無法善了,聲音也寒了幾分:“葉大少確定要這個數?”
“葉某公事公辦而已。”葉更生雙手插在褲兜里,居高臨下冷冷的看着黃大海,“黃老闆還是趕緊回去準備大洋吧。”
黃大海眯縫的小眼睛射出一道陰狠的目光,盯着葉更生看了半晌,突然笑了起來,轉過頭對身後一個枯瘦老頭道:“來叔,這位葉大少新來的,不知道咱們懷柔地面的物價,您給他算算賬,咱們這塊招牌值多少錢。”
“這塊招牌用的是上好的海南花梨木,名家賜字,名匠雕刻,光是鑲進去的黃金,少說也有四五斤把,摺合現洋起碼得一萬大洋。”枯瘦老頭伸出一根手指頭,在“一萬大洋”上特意加重語氣。
“葉大少聽到了?光這個招牌就值這個數!這錢我就不要了,也請葉大少退一步。”黃大海臉上露出一抹威脅的神色,“大少是聰明人,何必跟自己過不去呢,是吧?”
葉更生滿不在乎地笑了笑,回過頭對身後站的幾十個偽軍說道:“黃老闆不給面子,那我們就只能公事公辦,全都有,瞄準……射擊!”
一邊說著,葉更生一邊伸手指向了煙館大門。
“砰砰砰砰”爆豆一般的槍聲便再一次響起,玉樓春煙館的大門頓時被打成了篩子,躲在裏邊的煙民還有煙館的打手頓時之間四散而逃,所幸偽軍抬高了槍口,所以沒打着人,但既便這樣,玉樓春的招牌也算是徹底砸了,今後誰還敢上這來抽大煙哪?
看到這一幕,黃大海當時就一口老血噴出來,第一次遇到這種不按套路出牌的,他這個老江湖也沒轍了。
“誰在尋釁滋事?”
就在這時,街頭傳來一聲陰冷的斷喝。
黃大海聽到聲音,眼睛不由得一亮,正主總算是來了。
葉更生扭頭一看,眼睛便眯了起來,卻是刁望德到了。
刁望德領着五六十個持槍巡警,氣勢洶洶的來到近前,看到掉在地上的金字招牌還有被打成篩子的煙館大門,當時就怒了。
“葉大少,你也未免太過了吧?”刁望德聲色俱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