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母親
她總覺得丁夢舞和以往有點不同,可又說不上來何處不同。
母女吃過晚飯之後,蘇珍回房歇着了,丁小西正在房間整理雜物,丁夢舞走了進來,倚在書桌邊瞧她,“姐,下個周末聽說你要去林家?”
丁小西吃了一驚,直起腰來,“你怎麼知道?”
“你是說林靖還是林家?”丁夢舞笑了起來,嘴邊露出兩個深深的酒窩。
“我沒告訴你吧?”丁小西說。
丁夢舞坐到了丁小西的床上,“姐,你還在夢裏呢,真不知道林靖是什麼人?林家算得上是咱們市裡頂尖的有錢人,林靖啊,是個好人,認定你是他未婚妻了,到處跟人說,家裏也說了,朋友之間也說了,他們那圈子,可都傳遍了,只有你還蒙在鼓裏!富人之間也就這麼點破事,有誰不知道?都說啊,林靖找了個平民未婚妻,大家都在看笑話呢,他媽可氣得不行,逢人就說林靖只是玩玩的!”
丁小西怔住了,“我沒打算去……”
丁夢舞說:“去,怎麼不去!姐,你怕他那媽吧?”
“這你都知道?”
丁夢舞眼眸流轉,冷如冰石,垂下眼眸看着指尖,“我的阿華,剛好是林靖的發小,他有什麼不知道的?”
“阿華?”丁小西吃驚地問。
“對啊,陳慕華,聽說過吧?”丁夢舞笑了。
“陳氏電子的陳慕華?”丁小西震驚得說不出話來,隔了半晌才小心翼翼地問,“媽說,前兩天你回家哭了,是為了他嗎?”
“哭?”丁夢舞笑了,“媽聽錯了吧?男人是為了吃的,可不是為了哭的!”
丁小西臉漲得通紅,“妹妹,你怎麼能這麼說?你,你們不是已經……”
“放心吧,姐,知道你們傳統,你妹妹我,吃不了虧的!”丁夢舞臉上又是那種滿不在乎的模樣。
丁小西越發擔心,“妹,陳慕華那人常上上八卦雜誌的,整天和小明星混在一起,你和他行嗎?”
丁夢舞笑了,“姐,現在是他纏着我,可不是我纏着他,纏得煩死人了,怎麼甩都甩不開,你瞧……”
丁夢舞從手袋裏拿出個盒子來,拋給丁小西,“昨兒還求婚。”
丁小西打開盒子,一隻十克拉以上的鑽石戒指出現在眼前,她再看丁夢舞那張冷漠的臉,實在震驚得很,“妹妹,你沒答應?”
她記得以前,丁夢舞對她說過對豪門的嚮往。
丁夢舞一怔,“為什麼要答應?姐,我又不喜歡他!”
“你不喜歡他又收他的禮物,這不太好吧?”她的臉還是那麼美麗光潔,可看得見臉上細小的毛孔,可不知為何,丁小西卻覺得有股寒意自背脊中升起,讓她遍生不適,彷彿那張臉也變得陌生起來。
“姐,男人都是為我們女人服務的,他賤,你得讓他賤,這才會不傷心。”丁夢舞說。
“你,你,你從哪裏學來了這些?”丁小西和丁夢舞相差一歲,丁夢舞自小長得漂亮,成績又好,她就沒嘗試過用教訓的姐姐語氣和她說話。
丁夢舞眼神中有失迷惑,轉過頭來看她,“姐,原本就是這樣的啊?還用得着學么?”
丁小西眨巴着眼說不出話來。
丁夢舞過來攬她,“姐,你放心,以前都是你保護我,以後啊,我來保護你,下個周末,阿華也會去的,我讓他帶上我,看林家的人敢欺負你!”
這個動作,丁夢舞以前也常做的,她以往老覺得她熱哄哄的一團貼上身來讓人極不舒服,可今天,她卻只覺她的身體溫涼如玉,似乎自帶了股冷氣。
還沒來得極分辯,丁夢舞離開了她,提了袋子打哈欠,:“姐,我去睡了啊。”
丁小西舉着戒指給她,“夢舞,你的戒指?”
丁夢舞瞧都沒瞧,“姐,我不要了,你送人或賣了換錢,隨便!”
丁小西張口結舌,舉了半晌才把戒指收了回來。
……
陳慕華垂頭喪氣開了車子往回走,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這麼沮喪,丁家那棟民宅以前他哪裏會想去?可這兩天不知道怎麼了,着魔了般想討丁夢舞的好,她略微給他一個微笑,他就如喝了仙藥一般渾身舒暢。
他豪不猶豫地買了戒指向她求婚,卻只看見她嘴角的冷笑,她把戒指收到包里,只對他說了一句,“等着吧。”
他是在朱門那個地方認識丁夢舞的,那個時候,她穿着一件可笑的兔子女侍衣服,穿梭在人群之中給人端茶遞水。
朱門是本市最大最高檔的娛樂場所,從沒發生過逼良為娼之事,但並不是說這裏就沒有那些齷齪之事。
他自己前麵包的好幾個小明星就是從這裏獵艷而來,小明星在這樣的場合獵取富豪,而他們,則在這種場合尋找樂子,公平交易,童叟無欺,他一眼看中了丁夢舞的清純美麗,知道她還是位大學生。
和以往一樣,他從天而降把她從幾名混混手裏解救出來,他享受這種充當英雄的感覺,小混混是他請的,也準備隨便花個幾十萬在她身上就夠了。
這些錢,對他們這種人來說,只不過是一餐高檔飯菜的錢,而對像丁家這樣的普通老百姓,這無異是天降橫財。
事情是什麼時候開始轉變的?
對了,好像是一個星期之前,他對她有些膩了,他在她身上花了那麼多心思,可依舊得不到她,她還保持着那可笑而古板的貞潔觀念,無趣之極,他最近又看上了一位火辣的新晉小明星,可比她有趣多了,所以,那個晚上,他冷冷告訴她,他們完了。
丁夢舞那一刻的表情傷心欲絕,不停地問他為什麼?
那種女人最讓人心煩了,如此的不懂事,大家都是成年人,不喜歡就是不喜歡,還問為什麼幹什麼?
他的心思已在那個小明星身上,哪有空理她?他把她送回丁家,就徑直回去了。
等再隔兩天,他再去朱門時,丁夢舞又換上了那兔子尾巴的侍者衣服,依舊給人端茶遞水,可有什麼彷彿改變了,她變得對他視若不見,端酒給他的時候,嘴角噙着絲冷笑。
可不知道為什麼,他卻着魔般的被她吸引,把那小明星拋諸腦後,覺得某種珍貴之極的東西正漸漸離他遠去。
他看着車子倒後鏡,忽然想起她的紅唇,想映了上去,那種滋味一定很好,他撫上了自己的唇角,嗤嗤地笑了起來。
車子忽然間一震,似乎撞上了某物,他心頭一震,猛踩煞車,可已經遲了,車輪底下鮮血慢慢滲了出來,他倒沒多麼害怕,這種事,無非是花錢而已,他趕緊拿出手機打電話給爸。
車子被圍了起來,交警也來了,看到的卻是一個痴痴笑着的年青人,如剛吸食了某種毒品。
……
丁小西躲了林靖好幾天,還是躲不過他,周末的時候被他堵在了宿舍門口,只好答應和他一起去林家。
幸好有了去龍召青家裏那種富豪奢華場景的墊底,走進林家時,她倒沒表現出多大的不自在。
兩人走進大廳,屋子裏已經坐滿了人,丁小西認出好幾張熟面孔,心這才定了一些,陳儀琳坐在角落裏,獨一個人吃點心,陳慕華和丁夢舞居然也來了,陳慕華哈腰跟在她身後,不停地解釋着什麼。
更讓她驚訝的是,龍召青和富察居然也在?他們兩人西裝筆挺人模狗樣的,身邊有個中年人在招待,看清那中年人與林靖相似的臉,丁小西猜測他恐怕就是林靖的父親。
在這種場合,蘇菲倒沒表現出對丁小西的失禮,她只是對她無視,當她如空氣一般。
“哎呀,這就是你的兒子,都這麼大了?”幾位阿姨輩貴婦迎了上來,“聽說是博士生?”
“是的,是的。”蘇菲熱鬧向人介紹,“就是不擅長交際,也沒有個女朋友,還得拜託你們了。”
“沒有女朋友?那這位是……?”一個中年女人遲疑地看着丁小西,小聲問。
蘇菲說:“他的同學,沒見過咱們的家宴是什麼樣兒的,想來見識見識,不相關的人!”
丁小西臉漲得通紅,腳悄悄往後移了去。
林靖抱歉看了她一眼,高聲說:“媽,你胡說什麼……她,她就是……”
蘇菲捂起了頭,皺眉,“哎呦,頭又痛了,我這頭痛病啊,怎麼都不好,看來這又會複發了……”
林靖上去扶住了她,“媽,要不我帶您去看看?”
蘇菲握住了他的手,“好兒子,扶我過去坐坐。”又回頭招呼其它女人,“走,走,去小客廳,咱們姐妹好不容易湊齊,好好兒說說話。”
幾個女人湊擁着她而去。
丁小西獨自一個人站在客廳中央,獃獃看着他扶着蘇菲離開,只覺自己如被人剝光了般地難堪。
她慢慢後退,走到客廳角落裏,掃到那幾張熟面孔,這才略微好了一些。
隔不了一會兒,林靖匆匆過來解釋,“小西,對不起,我媽就是這麼個人,固執得很,但我想,你們相處多了,她會知道你的好的,你年青,遷就她一些,好嗎?”
丁小西心裏發苦,一個連機會都不給她的人,要她怎麼遷就?她垂頭,忽然間疲憊之極,“以後再說吧。”
林靖有點發慌,卻不滿起來,“小西,你怎麼這樣,受不得一點委屈,以前你不是這樣的啊!”
丁小西怔了,定定看他,“我怎麼受不了委屈了?”
林靖結結巴巴起來,“小西,我媽也沒說什麼,她一開始不承認你那是當然的,我會說服她的,她一向都聽我的,可她最近確實身體不好,前些時候才從醫院回來……”
丁小西垂頭,“林靖,要不,我先回去吧,等你媽病好了,你也準備好了,我再來林家拜訪?”
林靖生氣了,“小西,你怎麼這樣,做什麼事都只知道逃避?”
他說話的聲音大了些,有幾名客人就往這邊望,龍召青似乎也向這邊掃了一眼,丁小西囧得不行,“林靖,我哪是只知道逃避……”
林靖皺眉看她,“小西,那你這是要讓我丟臉了?你就這麼走了,我以後怎麼向人說?這裏的人,每個人都知道你是我的未婚妻!我已經向每個人都說了,我只認定你一個人,你知道嗎?”
他越說越委屈,聲音哽咽。
丁小西輕輕地問:“對每個人都說了?你爸媽呢?他們是最後一個知道的吧?還是從別人嘴裏吧?你有正式向他們說過嗎?你向蘇阿姨介紹我的時候,就是在前幾日下車的時候是嗎?”
林靖臉上露出絲尷尬,神色堅定,“他們知道,就會同意的!”
“啪,啪”拍掌聲忽然響起,丁夢舞走了過來,懶洋洋地說,“真是好計策,好個偷懶的辦法,把什麼事都推到我姐頭上,自己不敢,就讓我姐來面對你的家人,林靖,你還是個男人嗎?”。